第 114 章
平瑾很不喜歡張修。
因為他的到來,她已經不是李先生唯一器重的「天才」弟子了。
她十二歲的時候,已然對還在家裡蹭吃蹭喝的十四歲黑炭少年十分不耐。但是良好的教養讓她只能「暗地」里不得勁,明面上還是一派祥和,於是張修便認為,平瑾是很喜歡他的,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希望的QAQ。
「我還不想成婚。」,他低下頭,小聲地對父親張牧之道:「我還想再等等。」
這時候,張修還不知道自己兒砸的心思,只以為這孩子一心向學,於是欣慰的摸摸鬍子,「我知道了,我去跟你阿娘說,男孩子成家立業,但是你要是有個功名,或者有些名聲,將來的妻家也好找些。」
張夫人:「......」
她能不知道兒子的心思嗎?就那小樣,她簡直摸的一清二楚!
可是她又轉念一想,如今張修才十四歲,說親事,不早,但是也不晚,再說了,男孩子,只要有出息,可不耽誤娶媳婦,她想起沈家那阿瑾只有十二歲就頭疼——怎麼就不大兩歲呢?
於是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若是萬一能攀上沈家這門親事,那真是極好的,給個公主也不換。
她拍掌決定:「行,那就再等兩年說親。」
可是兩年又兩年,兒子一天比一天黑,沈家阿瑾一天比一天美,圍繞在人家身邊的,不是這家貴公子,就是那家世子,她家張修,什麼都不是嘛。
她只能暗地裡偷偷問兒子:「人家姑娘對你怎麼樣啊?」
張修喜滋滋的,「挺好的。」
張夫人著急的喲,真想一巴掌打過去,「怎麼個好法啊?」
是那種好還是那種好啊?
張修就道:「肯用白眼瞪我。」
張夫人當時就要氣的暈過去了!
她再也不忍不住了,「人家對你翻白眼也是對你好?」
張修就認真的,帶點自得的,道:「阿娘,阿瑾平常都不搭理別人的,別人跟她說話,她都不想理,只對我——」
他如夢如幻的,「只對我,我問她話,她不僅會罵我,還拿白眼翻我!」
張夫人:「.......」
這是傻了吧?這真是她兒子?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對著張牧之罵:「我當初說了,那個李先生一看就不是正經人,你還讓修兒跟著去,結果呢,整天在地里種白菜,都種傻了!」
張牧之耐心的解釋:「李先生是蜀州大家子弟,又是京都名士,怎麼會不是正經人呢?」
他頗是與有榮焉的道:「人家那眼睛,當年一眼瞧中了沈明臻沈大人,你也是聽說過沈大人當年的名聲的,一個什麼也不會的紈絝子弟,結果你看看,現在人家是什麼?」
多麼好的例子啊!
他嘿嘿道:「所以說,咱們修兒是有大才的,人家李先生說了,人群中一眼就瞧中了修兒,那修兒以後不說跟沈大人齊名,那也是流傳千古的人物。」
張夫人冷笑一聲,她也相信了這個說法幾年,可是現在一點兒也不願意被忽悠了,她清醒的提出讓張修心神俱崩的猜測:「當年修兒學堂的孩子一起在郊外,別人都生的白白凈凈的,只有修兒,黑成了炭,人家能不一眼就看見了嗎?」
她呸了一聲,惱恨的伏在桌子上就哭了起來,「可恨李先生那張嘴,硬說修兒是什麼骨骼驚奇的絕世大才,將我哄的飄然,還以為是你們張家的祖墳終於冒青煙了,還年年給他們燒錢燒紙,三跪九叩,結果呢,人家拐了我兒子去種地!」
她嚎了一嗓子,「我的天爺啊,別人家的兒子現在都能考秀才了,我的兒子還扛著鋤頭挖地!別人家的兒子人稱一句玉面小郎君,我家的這個比當年還黑還瘦,足足成了燒焦的炭。」
她恨不得給李先生扎個小人天天戳!
只恨當年被忽悠的幾句就同意了啊。
她當晚就抱著又被翻了白眼正美滋滋的兒子哭,「是為娘的害了你啊。」
張修:「......阿娘,你又來了,兒子都說了,我志不在科舉。」
張夫人也不哭了,一巴掌囫圇過去,「那你倒是找個媳婦回來啊!」
張修被這麼鬧了幾回,也覺得要加快進程,好歹先把這名分定下來啊。
他羞羞答答的扛著鋤頭,拿著自己新種植出來的白菜道,「阿瑾,這是我園子里最大的一顆,給你QAQ。」
平瑾:「......」
她想起自己園子里那明顯比這小了一圈的白菜,勃然大怒:「我呸!有什麼了不起的!」
她翻了個白眼走了。
白菜沒給出去的張修有些沮喪,有些傷心,還有些迷茫:其實阿瑾很討厭他吧?
看完整場過程的沈明臻立即從柱子后繞出來,裝模作樣的喊來句:「啊,是修兒啊,喲,這是你種的白菜,真好啊,要是百姓都能種植出來,必定少餓多少人。。」
張修眼神亮起來,噠噠噠跑過去,「師兄。」
沈明臻:「......」
這倒霉孩子!
他糾正道:「.....該叫我伯父。」
什麼師兄啊,真是彆扭!
張修一點兒也不糾結這個,他扭扭捏捏的道:「師兄,我有個朋友——」
沈明臻:「......」
真是的!都說了叫伯父了!
可是他身上有任務,只好和藹的道:「是你之前說的那個朋友嗎?」
張修臉色一紅,輕輕嗯了句,「是他,師兄。」
沈明臻就想要刺他幾句,「哦?他被人罵,被人翻白眼后,又出了什麼新情況嗎?」
可是張修一點兒也沒聽出來,他趕緊道:「他.....他送給了那姑娘他最好的東西,可是姑娘又生氣了,她對他呸了一聲,就跑了。」
沈明臻發愁的站在那邊思考。
他曾經絞盡腦汁的給張修洗腦:
——姑娘為什麼對你翻白眼啊?那是因為看重你。
——姑娘為什麼願意罵你啊?那是覺得你還有的救。
你看那些無關的人,她就不翻白眼不罵人,她這是看重你啊。
但是如今這個呸字,又該怎麼樣解釋呢?
——姑娘為什麼呸你呢?那是覺得你還能被呸醒?
是因為害羞?
是因為......
他愁啊愁啊,真想抓頭髮。
可是張修已經不像小時候那麼好哄了,他明顯有了對「白眼」「罵人」有了自己的懷疑和見解,眼見他就要明白自己就是穎臭老九,沈明臻嘆氣道:「這個.....她是以什麼樣的眼神呸的呢?」
張修回憶道:「是翻著白眼呸的。」
沈明臻又問:「呸的力道大嗎?」
張修點頭:「大。」
沈明臻一拍巴掌,「對啊,你看,翻著白眼呸,說明日漸看重啊。」
他故意舉例子,「比如我家阿瑾,那個書獃子喲,對人看重就只會用這種方式。」
更加書獃子的張修於是眉開眼笑,樂呵呵的走了。
沈明臻回到家就道:「這可怎麼辦啊?」
折絳就罵他:「孩子們的事情,你少參和。」
沈明臻有自己的理由,「阿瑾都十六啦!又是那麼個一心只想種地的性子,要是嫁給別人,我可不放心。」
可是折絳也有自己的看法,「那就不嫁,我養她一輩子!」
這話氣的沈明臻哦,過去就在抓著她的手啃了一口,牙印印在上面,耀眼的很,被折絳拿著雞毛撣子追著在院子里打,已經嫁人的平慧回來正好看著這一幕,跟夫婿道:「今兒個可能不受待見,我們還是回去吧。」
她的夫婿是寧國公家的大少爺,聽了她的話,笑著道:「可是咱們今天有事上門——」
平慧卻板著臉問:「那你知道有求於人這四字用大金話怎麼說嗎?」
寧家大少爺啊了一聲,寵溺的道:「行行行,咱們回去。」
他拉著妻子的手回家,問:「怎麼心情又不好了啊?」
平慧擺擺手,「不知道,就是心煩氣躁。」
想找個人教藩語。
寧家大少爺疼妻子,就用一塊上好的玉佩哄了小舅子平秋來家裡,「你二姐姐給你買了好多古董名畫,說你喜歡。」
平秋一聽書都不讀了,跟先生找了個借口就咚咚咚的到了寧府,一路穿過寧家的走廊和花園,直奔平慧的正院。
他停在院子外面,由姐夫的陪伴進了堂廳,他喜滋滋的道:「唉喲我的姐姐,最近真是容光煥發,一聽說你找我,我是跑馬過來的。」
他摸著二姐夫又遞過來的一塊硯台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十分滿意。
平慧也很滿意,她摸出了自己編著的藩語大全:「之前是我誤會你了,原來你如此好學,還跑著馬過來,那今晚就在這裡睡吧。」
她晚上也是可以教學的。
平秋:「......」
他啪嗒一聲輕輕的打了自己一巴掌。
「我怎麼又被騙了!」
該!
沈明臻就罵他,「你看看你,不愁吃不愁穿,怎麼就成了個貪財的性子呢?」
他們沈家可沒人這麼貪財。
平秋老老實實的受訓。
然後他爹掏出了一根珍藏的馬鞭,「要是你能讓你三姐開竅,這根馬鞭就是你的了。」
平秋眼睛都直了!
這是他想了好久的東西。
「真給我?」,他伸手去拿,但沈明臻卻猛的手一縮。
「等你將事情辦成了,我再給你。」
平秋拍著胸脯走了。
沈明臻:「......」
他回去就跟折絳道:「這孩子可真蠢,也不知道跟我要個字據,空口白牙的,我要是反悔,他怎麼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