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眼瞎第18天
「跟錯了人?」李承珺對此並不意外,「她那人心思細密的很,若是能讓你猜到她在想什麼,倒不如讓你去做個將軍罷了,何需委屈在我手下。」
「主子。」無南額間冒著細密的冷汗,他都不知李承珺這話究竟是寬慰他還是在埋汰。
「說說吧。」
「屬下跟著那趙羽,只見他將其中兩壇酒給了臨戶人家,聽著似乎是叫什麼吳叔的,屬下以為兩壇酒有什麼貓膩,覺得那趙羽定是會使什麼障眼法。」
「果不其然,就見他帶著剩下三壇進了後山,鬼祟的很,屬下覺得蹊蹺,就跟了上去。」
李承珺也不著急打斷他,喝著手中的酒,像是在聽戲。
「他將三壇酒放在一座墳前,拜了兩下就走了,那趙羽走後不久,前後就有三個人各抱著一壇酒往三個方向離開了。」
「屬下怕遺漏,還叫上小五小六一同去追查,可誰知那三個人狡猾得很,趁著今日鬧子街上人多,混進了人堆里,把酒又賣給了另一家酒肆的掌柜。」
「屬下們哪裡還能分清那三壇酒是哪三壇,又不能將那酒肆里的酒都買下來。」無南有些挫敗,「屬下猜測或許那酒肆掌柜給的銀錢中有線索,便又跟著那三人,哪知那三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屬下無能,還請主子責罰。」
李承珺嗤笑了一聲,眉眼都舒展開,帶著不易見的繾綣之意。
「主子……你這是何意?」無南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被耍了還不知曉……」李承珺將酒一飲而盡,把茶杯倒扣在桌上,站起身來。
「啊?」無南一愣。
「我都說了,她那人心思深,遞個消息也七拐八拐的,你哪能比得了。」李承珺輕笑,「她早已發覺我們的人盯著她的暗樁了,不過是想藉此機會敲打你一番,學藝不精!」
「主子,那屬下再去盯著那酒肆掌柜,定會從他那探聽到什麼消息。」
「她要做什麼就隨她去,等過兩日消息傳出來不就知曉了。」李承珺嫌棄地看了無南一眼,「是該好好敲打一番了,等你回過神來,那姓吳的早已把消息遞了百八十回了。」
無南猛地抬頭,啊?姓吳的?趙羽口中的那個吳叔?
原來,兜來兜去後面那些都是障眼法,那吳叔才是真的暗樁?
無南差點一口血吐出來,哎,還是道行太淺,將軍實在太陰險。
……
蘇瀾坐上了回府的馬車,將蘇衡抱在懷中,她聽了聽外頭的動靜,壓低聲音對蘇衡道:「日後要是我不在你身旁,你在路上遇到了狀況,就去方才那家賣姜的攤上找那老婆婆,知道了沒。」
「不來找姑姑你嗎?」蘇衡有些不明白,姑姑那麼厲害他不找,找個婆婆做什麼。
「你聽我的話就是,我又不會害了你。」蘇瀾輕嘆了一口氣,「這些時日你別出府,除非身旁跟著你爹爹,或者姑姑我。」
「三姑姑和四姑姑也不行嗎?」
蘇瀾皺眉,這孩子怎麼這麼較勁,要是她兒子像他這般,鐵定被她吊起來打,「你耳朵呢?可有聽見我只說了你爹和我!你祖父祖母,曾祖母都不行!更何況你那兩個姑姑細胳膊細腿的,能頂什麼用!」
小蘇衡吸了吸鼻子,試探著又問了一聲,「那……那我三叔呢?」
蘇瀾猛地一記爆栗敲在他頭上,「三叔能是你隨便喊得?晉王是皇上親弟弟,你他喊三叔,莫不是想做皇帝的兒子?要是四下無人也就罷了,就怕被有心人聽去,以為蘇家有謀反之心,到時候你喊三爺爺人家也救不了你。」
蘇衡縮了縮脖子,「姑姑,我知曉了,我日後不喊了。」大道理他不太懂,但聽到「謀反」二字,他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反正姑姑說的都沒錯,聽著便是。
「若是晉王帶著你,那也沒事。」
蘇衡眼睛一亮,抬起頭,「真的?」
「嗯,他武功在你爹之上,身邊帶個你綽綽有餘。」
「姑姑,那晉王與你,誰更厲害些!」蘇瀾怎麼會知道,此刻蘇衡腦中已經浮現兩個小人打架的場面。
蘇瀾輕嗤一聲,有些不要臉道:「這還用問?當然是我了。」
她開始習刀槍箭術之時,李承珺還不知道在晉州那小地方玩哪塊泥巴呢。
蘇衡明顯有些不信,「晉王與我說過,這世上能比他厲害的只有一人。」
「誰?」除了她自己,蘇瀾還真的想不出來有誰能單打勝過李承珺的,不過那也是曾經,如今她身子不大行了。
「晉王說,他媳婦兒!」
「咳咳!」蘇瀾猛地咳了起來,她是被自己嗆著了,一時間沒緩過來,雙頰漲得通紅。
「姑姑,這附近沒有人,你用不著演的。」蘇衡貼在蘇瀾耳邊一本正經低語道。
「我……咳咳……沒,咳咳……」沒演,她是真被嗆著了。
還未從方才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只聽蘇衡又道:「姑姑,我說晉王媳婦兒,你臉紅什麼?」
這個死孩子!她這是嗆著了!
不想等回府了,她現在就想收拾他一頓。蘇瀾一把將他拎起,作勢要打他。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蘇瀾動作一頓,蘇衡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鬆了口氣。
「拂冬,外頭髮生何事了?」蘇瀾瞪了蘇衡一眼,壓下自己的不適,朝著外頭輕聲道。
「五姑娘,路窄,車夫正讓行呢。」拂冬微微貼過來,「前頭是陸家的馬車。」
陸家?
蘇瀾知曉,這陸家家主是陸清遠,為戶部尚書,正三品堂上,正是大夫人陸嵐辛的哥哥。
他明面上為保皇之派,實則是個太/子/黨,但幾乎無人知曉此事。
莫要問她是如何知曉的,她早些年可差點在陸清遠這陰溝裡翻船。
有句話說得不錯:不叫的狗咬起人來才是最疼的。
「馬車裡可是蘇家妹妹?」透過帷裳,傳來一道清泉之聲,又似空谷幽蘭,讓人心曠。
蘇瀾掀開帷裳,微微頷首,「陸姐姐好。」
只見對面馬車走出一人來,她一身杏色雲錦,腰間掛著桃紅色的荷包,上頭的綉紋與她額間的花鈿相呼應,更襯得她的雪膚花貌。
蘇瀾低頭看了眼自己,默默嘆了口氣,不說別的,她這樣貌就比不上人家……
蘇瀾突然想起除夕那日李承珺說起他不喜歡她這種樣貌的,那陸家姑娘這樣的他總喜歡了吧。
「妹妹。」
蘇瀾回過神,輕咳了幾聲,掩飾自己的尷尬,「陸姐姐。」
「看到是蘇家的馬車我才叫人停下來了,聽說姑父將妹妹從江南接回來了,我原想著去府里拜訪的,可是近日身子差,不便走動,就連宮中的除夕宴也不曾去,便也耽擱了,妹妹不要見怪。」
「姐姐說的是哪裡話,理應是我去姐姐那兒探望的,可我初入京城人生地不熟,也不敢出來走動,還請姐姐不要見怪。」蘇瀾揚起一抹得體的笑容。
她都快笑僵了,可真是麻煩,說句話的都得七七八八拐十幾個彎,累不累啊。
「我叫陸若涵,妹妹叫我若涵便好,今日一見也是緣分,等空了,妹妹與芸兒她們一道來府上玩。」
「好。」
「明日冬獵,妹妹可會去?到時候我們可一同前去。」陸若涵眼含笑意,妥妥一個溫柔小美人。
對面的「病弱小美人」蘇瀾不甘示弱,「我身子不好,怕是去不得了,而且我也不會騎馬射箭,就不去讓人看笑話了。」
「你這說的是哪裡話,哪有人生來就會的,多學學不就成了,明日我來教你。」
陸若涵笑意突然僵住,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微變,有些歉意道:「哎呀,你瞧瞧我這記性,都差點忘了,這冬獵有請帖才能前往,我也是昨日才得了的,是晉王給我父親遞的帖子。」
陸若涵低下頭嬌羞一笑,用帕子捂唇低著頭。
蘇瀾心裡翻了一個大白眼,這不虧是陸清遠的女兒啊,這別的本事沒有,綿里藏針倒是一絕。
幾個意思?說她從鄉下來,得不到請帖,便不配去冬獵?
「這……這樣嘛……」蘇瀾皺眉,眼帶焦慮。
「是呢。」陸若涵,微微頷首,帶著不易察覺的自傲,「若是妹妹真的想去,那我便去求求晉王,讓晉王再給一張便是,晉王他待人和善,又與我父親交好,定會應允的。」
晉王待人和善?蘇瀾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那怕不是一隻披著狐狸皮的狼。
可此刻蘇瀾沒心情多想這些,她咬著下唇,一臉的大惑不解,「只有晉王的帖子才能去冬獵嗎?可……除夕那日,太子殿下還給我送了一張,也不知曉行不行……」
陸若涵一僵,臉上有些掛不住,本想著在蘇瀾面前得意一番,哪想到太子殿下直接給蘇瀾送了帖,而她那張也不過是晉王給父親的……
「姑姑,我們何時回府呀,衡兒有些餓了。」一顆小腦袋從馬車裡探了出來,看到陸若涵之後,小腦袋縮了一下,「若涵姑姑。」
「阿衡也在呀,剛才怎麼不出來與姑姑打招呼?」蘇衡突然冒出來,打破了方才的尷尬,陸若涵臉色這才好了些。
「姑姑們在說話,我不想插話,可是——」蘇衡拉了拉蘇瀾的袖子,「姑姑,我真的快餓死了,我們回府好不好。」
小蘿蔔頭眼睛哧溜地轉著,蘇瀾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回倒是挺聰明,「陸姐姐,衡兒有些餓了,我還是先帶他回府了。」
「好,那你回吧。」陸若涵也早已沒心思久留,進了馬車就離開了。
蘇瀾拍了拍蘇衡腦袋,「今天腦袋倒是靈光,知道我不想與她說話,就拉著我回府。」
蘇衡難得在蘇瀾這得到誇讚,得意洋洋起來,「我瞧著姑姑都想打她了。姑姑,偷偷告訴你,其實衡兒也不是很喜歡她。」
「為何?」瞧著陸若涵對蘇衡也沒什麼敵意。
「三……哦不,晉王殿下說,粘人的女人最煩了,我好幾回都瞧見若涵姑姑去找晉王,他都一臉不耐煩的。」
「他一臉不耐煩你都瞧得出來?」李承珺是什麼人,不管何人何事擺在他面前,他都是一副不變的笑意,根本瞧不出他真實的情緒。
「當然了!晉王一不耐煩,就摸小狐狸的毛。」小蘿蔔頭一臉得意,還一邊學著李承珺的樣子。
蘇瀾被逗笑,說這孩子聰明絕不是白誇,「那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麼?」
「姑姑你不是喜歡晉王嘛?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蘇瀾:「?」
「臭小子,你哪隻眼睛瞧見我喜歡他了?」
「不喜歡……那姑姑你方才臉紅什麼?」
他竟然還敢跟她提這茬!這孩子就是欠打。
蘇瀾咬牙切齒,「小子,你給我死過來,都說了我是嗆的!往哪跑,今天非打你一頓不可。還有,你日後給我離他遠一點,他都跟你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姑姑,我餓了。」
「餓不餓跟我打不打沒關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