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番外
七年後。
大殷皇朝。
江州帝都皇宮。
重重樓闕華無盡,幽密苑廊花影深,八角飛檐風鈴動,春燕盤旋婉轉啼。
晶瑩剔透的露珠從琉璃瓦側滴落,落入朵朵蓮池之中,驚起紅色錦鯉游弋而過,嚴謹有序的宮人齊步走過。
雅緻清麗的宮殿中,從圓形鏤窗望進去。
只見一名身著藍青色長裙,三千烏髮隨意束起的清絕女子,正手執毛筆,遊刃有餘地畫著什麼。
女子淺淺地低著眸,睫羽掩映著眸光,勾勒出輕柔從容的氣息。
忽然。
窗口響起異動,一把爛漫的春花遞到她面前,露珠險些灑到圖紙上。
「娘親,喜歡嗎?」
虞稚聞聲抬眸,果然看到一個極漂亮的小男孩掛在窗戶上,伸長了手臂捧著春花,咧嘴笑出梨渦。
「喜歡。」虞稚微微一笑,從男孩手中接過春花,又問,「你今日不上課嗎?」
「唔……太傅太笨啦,他又不知道怎麼的扎到手了,回去包紮了。」男孩想了想說道,明亮的眸中溢滿狡黠。
太傅:「???」
分明是這個奸詐的小殿下又在他的書里藏東西!
偏偏他每次都找不到證據。
現在同僚都嘲笑他是林黛玉,翻個書都能被書頁給硌傷,他跳進黃河洗不清也洗不清了啊……他的一世英名啊!
虞稚無奈地搖搖頭。
這些小把戲都是她玩膩了的,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不過小炎天分卓絕,師傅教的東西他都過目不忘。愛玩又是小孩子的天性,就先由著他吧。
「娘親,神機門又快要招收新弟子了吧,我想去看,您帶我去看嘛。」殷炎眨巴眨巴水潤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好像拒絕他就是犯了不可饒恕的重罪。
虞稚不假思索地同意:「好。」
雖然江州距離東曦仙洲有段距離,但小炎對機關術頗為喜愛,也是可以見識一番的。
「嘻嘻,娘親真好!」殷炎左顧右盼,賊兮兮地壓低聲音,「每次爹在都欺負我,這次我們悄悄走,不帶他好不好?」
爹真是的,都老大不小了還跟他一個小孩子搶娘親,真是不害臊!
話音未落。
不尋常的寒意襲面而來。
殷炎心神一凝,飛身側躍落到窗戶另一邊去,擺出鬥武招式。
殷九策一個巴掌揮空,沒能給這小東西教訓,不豫地眯起狹眸:「為什麼又弄傷太傅?」
「我沒有……」殷炎委屈地撅起嘴,「是他自己太笨了,不關我的事……爹你居然信一個外人的話,都不信我……」
後面的晏逾白笑個不停,看熱鬧不嫌事大。
這才幾日不見,這小傢伙的演技又精進了啊,真是看得人心都碎了!
殷九策涼涼地冷哼:「太傅會蠢到一個月硌傷二十九次手嗎?」
「娘親啊,你看看你嫁了個什麼人,盡幫著外人說話,小炎下次給你物色個更好的!」殷炎看了直搖頭。
聞言,殷九策的太陽穴直突突,揚手就甩過去兩片冰刃!
「唰——當!」
殷炎反手一面冰層格擋冰刃,但還是不足夠抵擋強悍的後勁,一個踉蹌跌到地上,摔得齜牙咧嘴。
一抬頭就見凶神惡煞的爹向自己走來,他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就溜:「娘啊快救我!爹要殺親兒子啦!嗚哇哇哇——!」
宮人們已經見慣不怪,還是該做什麼做什麼。
一個月要上演三十次的父子打架,那可是比太傅跑太醫院還勤。
最終結果還是由殷炎被胖揍一頓五花大綁丟到地上結果。
氣鼓鼓的殷炎雙手抱臂,咬牙切齒地坐在地上,頭上還頂著一個大包。
殷九策則陪著虞稚去整理去東曦仙洲需要的東西。
殿中忽然走進了一名清俊玉潤的少年,少年身形修長,琥珀色的眸中泛著邪氣,頗為好看。
殷炎眼睛一亮:「鳴珂哥哥!你不是去遊歷了嗎,怎麼回來了?」
「去,東曦。」鳴珂言簡意賅地咬著字,蹲在殷炎面前,揉了揉他的大包,似乎很好玩的樣子。
「鳴珂哥哥,這次有沒有帶什麼稀罕東西啊?」殷炎興奮地追問。
鳴珂頷首:「有,下次,給你。」
約莫一個時辰后,一切準備完畢,幾人乘坐馬車離開皇宮。
殷炎趴在車窗,遠遠地便看到姜姨和聶延從宮道另一頭走來,二人自然地談論著軍機大事,舉止頗像一對好兄弟。
「娘親,他們真奇怪啊,為什麼他們這麼好不在一起呢?」殷炎好奇地問。
殷九策唇角的弧度涼薄譏誚:「你才多大?你知道?」
「並不是所有相愛的人,都必須在一起。」虞稚微微笑著,平緩從容的聲音淺淡如水。
說話間,姜姨與馬車擦肩而過,問:「娘娘要去東曦仙洲嗎?要我陪同嗎?」
虞稚淡淡道:「不必了,不日便歸。」
馬車繼續前行,很快便從宮門離開,進入了帝都城中的街道。
一座座商鋪緊連,各式商品琳琅滿目。車水馬龍,繁盛熙攘。黎民百姓來來往往,面上帶著幸福的笑容。
經過七年的努力,九州天下愈來愈富庶,百姓們安居樂業,真正實現了昌平盛世。
街道上走過三兩成群的年輕人。
這些年輕人大都背著挎著大包,或是抱著奇形怪狀的木製亦或金屬的器具,興緻盎然的交談著,頻頻引人側目。卻並無人面露異色,更多的是憧憬和敬佩。
「這些年輕人可都是未來大殷的中流砥柱啊!」
「是啊,若能通過神機門的測試,可就揚名天下,光宗耀祖了。」
「唉,何其容易?神機門可是大殷最至高無上的機關術門派,門主是虞家機關術唯一傳人。多少人擠破頭,就連門檻都沒有摸到的?」
百姓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談論著。
「他們就是要去神機門參加招新大會的人吧?」殷炎掃過這些人的機關暗器,興趣缺缺地撇嘴,「不過看起來不怎麼樣。」
他從小看慣了娘親製造的精絕機關,尋常物什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啪!」
一個爆栗忽然落到他頭上。
「回來。」殷九策無情地把殷炎拽回來,這小東西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都快掉出去了。
殷炎委屈地抱著頭,硬擠出幾滴眼淚,跟虞稚打小報告:「娘親你看啊,爹他又欺負我,這日子沒法過了!」
「不過就爬。」殷九策冷笑,巴不得這小東西不要打擾他和稚兒的二人世界。
「嘁,我才沒那麼傻呢!那不正遂了爹的意?」殷炎吐了吐舌頭,嘚瑟地撲進虞稚的懷中。
虞稚無奈地搖搖頭。
這父子就是一對兒冤家,七年都是這麼過來的,她早就習慣了。
一眾外地人從偌大的橋上走過,望著帝都城中的一座座高樓,震撼的同時也疑惑不已。
「鶯時橋?鶯時樓?怎麼都叫鶯時啊?因為是三月建的嗎?」
「你們年輕人就不知道了吧,鶯時可是曾經大晉王朝和九國時期的第一舞姬,也是這位富有天下的巨賈的一生摯愛!」
「真奇怪,商人最愛的居然不是錢……」
馬車一路行至江州沿海城池,神機門的人早就等候多時,見虞稚立刻參拜:「參見門主大人!」
然後把虞稚請上早就準備好的大船,渡過東海便能抵達東曦仙洲了。
乘船的海岸上船隻無數,大多都是準備去神機門參加大會的年輕人。當他們看到機關術「祖師爺」的虞稚時,興奮激動得差點暈過去。
烏泱泱一大片人站在海岸上目送虞稚乘坐的大船遠去,滾滾浪濤澎湃拍岸,湛藍的海水一望無際。
「好美啊。」
殷炎掛在船欄杆上,任由海風吹亂他的碎發,「這船是金氏旗下的吧?話說,我好久沒見過金小櫻了,娘,我們下次去找她玩兒吧?」
話落,無人回應。
他冷不丁一個回頭,虞稚已經消失不見了,氣得他捏緊小拳頭:「可惡的爹,居然趁火打劫!」
船隻的另一頭。
殷九策從背後抱住虞稚,將下巴擱在她的頸窩處蹭了蹭,享受著此刻獨處的寧靜,薄唇微啟:「幸好咱們只生了一個,不然我就沒地方擺了。」
虞稚笑了笑,黑眸微微彎起:「他很快就會長大了,到時候咱們留都留不住。」
「只要能留住你就行。」殷九策伸展手臂,骨節分明的大手與她十指相扣,低聲呢喃,「永生永世都不分開。」
夕陽西下,天際染上萬里紅霞,為他們鍍上淡金色的光輝,美好得令人心醉。
東曦仙洲。
曾經被九國屠城,焚燒一盡的機關城再次重建。比之曾經更加盛大壯麗,鬼斧神工,猶如天宮神城,成為九州天下無數人的心中信仰。
招新大會再次順利舉報,為神機門注入新鮮血液。一名名風華正茂的年輕人滿懷熱血,憧憬著美好的明天。
浩瀚無垠的大海波濤洶湧,響起來自洪荒遠古般悠遠徹骨的聲音。
曦光之下。
冰藍色流光縈繞飛舞,霜雪組合而成的女子笑意淺淺,無聲無息地盤旋飛上雲端。
她揚袖撒下細碎星子,祝福著人世間地所有人。
順遂安康,歲歲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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