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競爭

第六十二章 競爭

原來是有競爭了。

池桃瞭然,後半晌便又回了一次竹枝巷,拿了兩件池杏的衣裙簪釵來,在春凝雪后廚里打扮了,到「競爭對手」那裡探探情況。

池桃從後門出去,便從一個貌不驚人的小郎君成了個清秀小娘子。

她慢慢地在街上邊逛邊走,不多時手裡便多了幾個包裹。待走到街尾一間寫著「蘭因園」的鋪子門口時,便停住腳看了看。

這蘭因園挨著一間規模頗大的金鋪,快到年節,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多有出來置辦首飾頭面的,好在正月里的走親訪友中出出風頭,因此金鋪生意頗好。從金鋪出來的人,又有小一半直接拐進了蘭因園。

蘭因園鋪面也不小,四開的大門,掛著一副湘竹夾板棉帘子,門口站著一名乾乾淨淨的青衣小童,見池杏走進來,忙掀起帘子:「姑娘請。」

池桃進了門,裡面又是另一番天地,廳堂開闊,正中心堆砌了一方小小的荷塘假山。視線所及之處並沒有桌椅,卻隱有絲竹之聲,兩邊都是竹制牆壁隔開的雅間,有統一身著鵝黃色衣裙的女侍不時端著托盤進出。

一名女侍上前招呼池桃:「姑娘幾位?」

「就一位,歇歇腳。你這裡都是雅間嗎?」

那女侍已經不動聲色地打量過池桃,見她雖然孤身一人,沒有丫鬟婆子跟著,卻衣料精良,頭上插著根葫蘆簪,手腕上一隻絞絲金鐲子,就算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也是殷實家庭。不敢怠慢,笑道:「都是雅間。姑娘不如要個小間,坐下來喝杯飲子歇歇?若是不急著走,咱們這還有唱曲兒的清倌人,說書的女先兒,盡可消磨時間的。」

女侍引著池桃進了一間雅間,指著牆上的水牌:「姑娘看想要些什麼?」

池桃看時,見不過十幾樣飲品,俱是果汁、果茶類,心中有了譜:「我要一個清梨飲,再要一個蜜姜。」奶油的萃取法子還是秘方,外人並不知道,也模仿不來。

「好嘞。」

不多時,女侍將東西端了上來,又端上一小碟糖漬梅子:「這是送的,您慢用。」

池桃嘗了一口梨汁,見只是榨出的汁子兌了蜂蜜和糖,並無新奇之處,又拈了一顆梅子送進口中。

女侍見她沒有別的吩咐,正想退出去,忽然池桃「哎呀」了一聲,用帕子捂住嘴,指著清梨飲道:「你看這裡面黑黑的一塊是什麼?」

女侍探頭看時,忽然頭一暈,伏在了桌上。

池桃把手裡的帕子抖了抖,疊起來放進荷包,自己長出了一口氣:「憋死了…..謝遙給的迷藥果然管用……」

池桃把女侍的衣裙脫下來,自己換上,又把自己的外裳給女侍披上,讓她臉沖內坐在桌旁,用手支住頭,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樣。

在前廳轉了一圈,蘭因園共有十來個雅間,大小不一,布置的都十分雅緻精妙。幾名女侍井然有序,不聞嘈雜之聲。

池桃拿著空托盤,閃身便往後廚去。

對比寬闊的前廳,后廚卻顯得窄小許多,兩個廚子正模樣的忙忙活活地榨果子、調飲品,另有一個像是管事的,背著手逡巡。

見有人進來,一個廚子頭也不抬:「要啥?」

「一杯桃飲。」

那廚子用沉重的木杵在桶里搗了幾下,將果汁倒在杯中,又灑些糖進去,攪了兩下:「好了。」

管事那人無意間回頭看了一眼池桃,覺得眼生,心下有些疑惑,便多看了兩眼。但想到這幾日新進了兩個女侍,自己還沒有熟悉,便沒有放在心上。

池桃忽然覺得這人十分眼熟。

尖臉,嘬嘴,顴骨還有些高……

這不就是晨起跟蹤她那個嗎?

心下瞭然,她不動聲色地端過杯子,隨手在路上倒進花盆,把杯子丟在隱蔽處,回了自己的雅間。

那女侍還昏睡著,池桃把衣裳換回來,推醒了她:「你怎麼了?」

女侍心中一驚,自己怎麼坐著,還睡著了?連連道歉:「對不住,剛才頭有些暈。」

池桃笑:「想是累著了。」她好心笑道:「我瞧姐姐面善,心裡親切,若沒有急事,姐姐就在這屋裡略坐坐。有人問時,我就說是我留住你說話。」

女侍感激道:「姑娘好心。」她確實還有些昏昏沉沉,若是這樣出去,出了岔子衝撞了什麼夫人小姐可是她擔待不起的。

池桃把蜜姜推到她面前:「喝點熱的,暖暖身子便好了。」

女侍連忙推辭:「這怎麼好?」

「姐姐生得極像我小時候的鄰居姐姐,只是我出嫁得早,又來京城做生意,早就和她失了聯繫。其實也想念的緊,如今身邊連個說體己話的姐妹都沒有。」池桃微微蹙眉,「姐姐權當心疼我每日奔波,陪我坐坐吧。」

聽這一番話,卻坐實了女侍對她身份的揣測:京中的小本生意人,生意紅火,家境殷實,所以能穿金戴銀,還能來蘭因園這種貴地兒隨便點飲子喝。

她心裡有點點苦澀,自家……

「姑娘抬舉了,我一個下人……」

「什麼下人?」池桃把臉一板,故作生氣,「一樣的靠雙手掙錢,分什麼上上下下的?」她拿起蜜姜硬塞進女侍手裡,「你不喝我才是要生氣。」

女侍不再推辭,再者她還是卯初在家裡吃的早食,把家裡的活計打點完了,從城郊走一個多小時來上工,午間這裡不管飯,又一直忙著,自己帶的一塊餅子還沒來得及吃,這會兒已經覺得腹中咕咕直叫,便喝了一口。

蜜姜是熬出濃濃的薑汁來,兌上熱蜂蜜糖水,入口辛辣香甜,熱氣直衝入肺腑,頓時覺得頭也沒有那樣暈了。

「謝謝姑娘。」

「不要總是姑娘姑娘的叫我了,我叫心月,姐姐怎麼稱呼?」

「不敢不敢,姑娘叫我翠環就是了。」

池桃狀似無意閑聊般道:「翠環姐姐,我上回逛街,還沒見這店,怎地突然就冒出來了這樣大的一間店?生意還蠻好。」

翠環也樂於說點別的:「我們老闆姓趙,聽說原來是中書省劉常侍大人的家生子,三代都做家奴,妹子又給了劉大人做妾,攢了好大一筆銀錢呢,主家又開恩放了出來,所以開了這爿鋪子。」因為是背後議論老闆,聲音輕了好些。

「難怪翠環姐姐在這裡上工,待遇肯定很好啦。」

翠環笑道:「這裡只要不超過二十五的女人家,相貌上還得周正,還要口齒清楚,所以比別家一個月多些錢。」

「我瞧著生意蠻好,來往的女侍倒不多,姐姐可是辛苦。」

翠環點頭:「自開張,生意倒是挺好。人手不多,但別看我們老闆平時不到前頭來,可經常在後廚看著,沒人敢偷懶的。」她「哎呀」了一聲,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耽誤時間久了,得出去了,多謝心月姑娘了。」說著站起來行了個禮,忙忙地走了。

池桃打聽到了自己要的信息,隨便又喝了一口清梨飲,略坐了坐,便按著水牌上的價格數出錢來,喚翠環來結賬。

翠環親切了許多,把池桃送到門口,直待看不見了方才轉身。

池桃從後門回了春凝雪,把衣飾剝下來,揉揉臉,換上原來的男子衣衫,方才覺得自在了些。

晚間,收工回家。待吃罷晚食,池桃拉著邵成一頭扎進了灶房。

「邵大哥,我想砌一個,嗯,烤爐。」

「烤爐?」

「就,這樣,用磚搭起個爐子,然後上頭不是鍋,做成方形的,裡頭搭上鐵架子…..」池桃撿了塊燒過的木炭,在地上畫了幾筆,「但是溫度上要求高些,得在下頭設置了機關,要高溫便高溫,要低溫便低溫。」

邵成皺眉想了一會兒:「應該行!不過我得試試。」

池桃眉開眼笑:「我就知道姐夫是能幹人!」

這聲姐夫把邵成徹底收買了,摩拳擦掌:「你就等好吧!」

池桃抿著嘴笑,自又去了兩趟鐵匠鋪,打了些要用的器具。

沒過幾日,邵成鼓搗了好幾夜的烤爐完工,興沖沖地叫了池桃姐妹里倆來看。

池杏饒有興緻地圍著轉了兩圈:「這是咋用?」

「咱們的鋪子只做飲品,容易被複制模仿。我想可以漸漸推出一些小食,而且可以常做常新嘛。」池桃拿出這幾日想的幾個配方來,「你們看看。」

邵成和池杏都認字,頭湊在一起低頭喃喃念著:「曲奇……鬆餅…..蛋奶酥……堅果棒……」

池杏疑惑地抬起頭來:「這些都聽也沒聽過。我聽說現在糕點鋪子里數如意糕、龍鳳卷、芙蓉酥這三樣賣得好,名字也好聽,咱們要不要做這幾樣?」

池桃蠻有自信:「這幾樣做起來容易,又能保存好些日子。你說的那些家家都能做,不算新鮮,有錢人家裡的廚子都能做個百八十樣。咱們可以先做我這幾種看看市場反應。」

說做就做,三人立即拿出了雞蛋、牛乳、紅豆、花生、核桃等物,邵成先自去分離牛乳中的奶油和黃油,池杏則將紅豆煮上,趁空閑剝著花生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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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灼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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