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家-81
「你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怨靈被掐得聚不齊完整形態,語氣卻依舊狂妄:「怎樣?」
半夏的手依舊掐在它後頸處:「說。」
大概是死到臨頭了,膽子也跟著大起來,怨靈挑釁似的冷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這副要把我掐得魂飛魄散的架勢,是談事情該有的態度嗎?」
半夏的手指稍微有些鬆動,身後卻突然傳來陳屹焦急的呼喊:「半夏!江淮不行了,得快送他去醫院!」
「呵,他活不成了,本來那一掌是送給你的。」怨靈不屑地哼了一聲,「人就是又弱又蠢。」
它沒看見自己身後女孩冰冷的目光,只覺得脖子上的壓力更加緊迫,這會兒才終於知道害怕了:「你要是把我掐沒了,你就別想知道你是誰了,你放我一命,我們倆一起,這些沒用的人類根本不是對手,陰陽不容又怎麼樣,我們可以聯手創造一個自己的世界來。」
半夏此刻連嘲諷它的興趣都沒有了,怨靈到底只是個怨靈,哪怕學著人的樣子給自己打了一副軀殼出來,腦子複製不了,還是蠢。
「你做夢。」
她的手一緊,怨靈立刻發出尖叫:「你這個不人不鬼的怪物,你殺了我你以為你就能變回去了?不可能,你永遠就是個怪物,我根本不用知道你是誰,有雙眼睛就能看出來......」
半夏對它的嘶吼免疫,她現在滿心都是對江淮的擔憂,當下咬破另一隻手的食指和中指指尖,併攏雙指徑直插入它的後腦,隨著一聲尖銳凄厲的叫喊,怨靈在她的手掌間化作了一縷黑煙。
怨靈一消失,半夏就立刻轉回身去看江淮,夜空被日光撕破,天邊露出了第一縷魚肚白,光灑在男人的臉上,清晰地照出他額間細密的汗珠,滿滿地鋪了一層,臉比平常還要白上幾分,是沒有血色的慘白,鼻尖上也綴著汗水,緊抿的薄唇黯然無色,愈發襯得他身上被鮮血染紅了的白襯衫顏色艷麗。
那麼多的紅色,都是他的血,半夏的手有些顫抖,僵在空氣里,她不敢去碰他,胸口的那顆心沉得每跳一下都吃力。
「別傻站著了,來幫我一把,我背他去醫院。」
陳屹的聲音讓半夏回了神,她連忙將江淮扶到陳屹背上,急中生智:「你先別動,你告訴我醫院是什麼樣,在哪裡,我試試能不能帶你們過去。」
陳屹懵了下,倒是王老闆及時反應過來,從手機里查出醫院的具體地址和圖片,半夏匆匆看了幾眼,又在腦袋裡過了一遍后,平復心神,雙手緊緊抓著陳屹和江淮,咬了咬唇,發動力量——
鼻間傳來難聞的消毒水味,耳邊是陳屹訝異又驚喜的聲音:「我們這就到醫院了,太好了!」半夏這才睜開眼,入目而來是行色匆匆的醫生護士,白色的天花板,黃色的地瓷磚。
陳屹背著江淮直接去找醫生,這裡的一個外科醫生似乎是江淮的校友,半夏跟在他身後,前面還有護士引路,她的腦袋很混亂,周邊的聲音和圖像都變得模糊又遙遠,只有腿腳還在機械地跟著前進。
沒多久,江淮就被一堆人推著進了手術室,陳屹似乎是去辦手續,讓她先留在外面等著,半夏就乖乖地待在走廊上,看著大門頂上寫著「手術中」字樣的燈板亮起,一直沒有熄滅。
她坐在椅子上,頭靠著牆壁,腦袋裡閃過很多片段,像是被打亂了順序的視頻,有內容卻沒有始終。
她和江淮早就認識的,早在這個時代還沒有開始之前,他們還穿著這個時代沒有的衣服、說一些這個時代的人聽不懂的話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
「半夏?」
半夏從破碎的畫面里回過神來,抬頭看見陳屹疑惑的臉,對方的聲音聽著也有些疑惑:「你怎麼了?」
「我沒事。」這裡沒有鏡子,半夏自然看不到自己通紅的眼睛和滿是淚痕的臉,她望著陳屹,「手續辦好了嗎?」
「嗯,交過費了。」陳屹在她身邊坐下來,猶豫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紙巾,遞過去,聲音很低:「你也別太擔心了,江淮會沒事的。」
半夏低頭看了眼他手裡的紙,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臉上有些癢,抬起手蹭了蹭,看見手背上的水漬后反應過來,接過紙擦擦臉,她捏著被水打濕的紙巾,閑聊似的問:「陳隊長,你相信前世嗎?」
陳屹往後仰靠在椅背上:「信吧。」他偏頭看著她,笑了下,「本來不信,碰到你就信了。」
「我想起來一些事。」半夏盯著自己手裡已經被搓扁捏圓的紙,不確定地說,「我不知道那是前世還是......」
她停頓了幾秒,自己也有些難以相信,「古代......離現在有多久了?」
「古代?」陳屹對她這個問題略感意外,想了下,「這得看你說的哪個朝代。長則千萬年,短的也有一兩百年了,怎麼了?」
半夏默默地念了一遍這個數字,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又繼續問:「那現在的人,一般能活多久?」
陳屹越來越摸不著頭腦,遲疑地回答:「一百多歲吧,現在的人壽命已經長了很多了,但活一百多歲的還是少數,得特別長壽了。」
「這樣啊。」
半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背靠著椅背,不再說話了。
「誒,你剛剛說你想起些事情,想起什麼了?」陳屹又繞回之前的話題,「你說前世,你不會想起前世的事了吧?」
「我不知道呢。」半夏的確不確定,她忽然站起身,「陳隊長,我離開一下,江淮哥要是出來了你打電話給我,可以嗎?」
陳屹雖然不知道她要去幹嘛,但是見她樣子挺著急,就點頭答應,還沒忘叮囑:「你小心點。」
「嗯。」
半夏一路跑出醫院大樓,繞到一個靜謐無人的角落裡,挑了塊樹蔭,她是出來找勾永的。
現在是大白天,不知道勾永能不能出來,但她還是試了試,半天都沒看見動靜,正當半夏要放棄時,身邊氣溫突然一低,勾永悠悠然現身了。
半夏鬆了口氣:「勾永大人,實在抱歉,大白天打擾您。」
「無妨。」
勾永看了眼周邊的樹蔭,沒有一縷陽光照過來,大概是對方特地挑選的,但其實他並不畏懼太陽,考慮到姑娘的好意,他沒有挑明,問:「半夏姑娘可是有事?」
「對。」半夏也不懂客套,「我想問問,能不能麻煩您幫我查一查,江淮的陽壽還有多長?」
「江淮?」
她以為對方是不知道江淮是誰,於是又解釋了一下:「他是我的一個朋友,現在受了很重的傷,我想知道他會不會有事。」
見勾永沉默,半夏咬了下唇:「對不起,我知道這件事可能違背規定......那您能幫我查另一件事嗎?」
勾永:「你說。」
半夏:「我想查查我的前世。」
「你的前世?」
勾永的眼底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但是很快又被掩蓋過去,「半夏姑娘怎麼想到查這個了?」
「是這樣......」半夏將怨靈的事情簡要說了一下,然後猶豫著說,「我剛剛想起一些片段,但是明顯不是這個時候發生的事,所以我想知道是不是我的前世。」
可如果是前世的話,這輩子的事都沒想起來,怎麼會先想到前輩子去了。
勾永沉吟片刻,沒有直接拒絕:「抱歉半夏姑娘,此事需等我回去申請許可權,若是可行,我再來告知你前世的身份。」
對方話說到了這一步,半夏也不能再說什麼,認真跟他道了謝,打算再次目送他離開,對方卻在離開之前多說了一句:「半夏姑娘不必擔憂,江先生陽壽未盡。」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空氣里了。半夏老半天才回過神來,抬頭望了眼碧藍的天空,笑彎了眼睛。
她去買了些住院要用的生活必需品才再次回到醫院裡,陳屹依舊等在手術室外,手術中的燈還亮著,她卻安心了許多,有一搭沒一搭地跟陳屹聊了會兒天,看著地板上的影子縮短又拉長最終縮進夜色里,消失不見,走廊上卻亮起了燈,燈光一直照到走廊盡頭大門外的地面,而大門上的燈終於熄滅了。
手術室的門被打開,陳屹和半夏條件反射般迅速起身迎了上去,醫生取下口罩,面露疲態,但還是帶著笑容:「手術很成功,只不過先前失血多了,現在還很虛弱,等麻藥醒了你們也讓他多休息一會兒。」
護士推著病床出來,半夏和陳屹也連忙跟著,一路將他推進病房裡。
安排給江淮的是一間單人病房,他喜歡清靜。半夏好說歹說,陳屹才肯回去休息,畢竟他明天還要照常上班而且得幫江淮請假。臨走前,他又跟半夏多囑咐了兩句有事一定要打電話給他之類的,模樣活像一個操勞的老母親。
送陳屹離開后,半夏回到病床前,男人依舊靜靜地躺著,神態平和,像是睡著了一樣。
她吸了吸鼻子,想著,他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等他睡好了就會醒過來。
深吸一口氣后,半夏平復好情緒,拿出之前買的東西,江淮還不知道要在這裡住幾天,他又有潔癖,想讓他住得舒服一點就必須得好好收拾一下。
等她整理完后已經是下半夜了,半夏在病床邊坐下,手裡的熱毛巾輕輕擦過他的額頭、眉心,她想起閉合的眼皮之下,那雙深黑色瞳孔里盛著自己的身影時的樣子。
「你快點好起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