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美夢破碎

她在黑暗中抱緊自己的膝蓋，再次想起蕭寒。而這次，除了深切的恨，她對他，再沒有其他的感情。

從前，她忍不住原諒他對她做的所有惡毒的事，包括他不給她的母親治療，包括額頭上那道醜陋的傷疤。因為他對她的疼惜和溫暖，讓她忍不住忘記他施加在她身上的一切，即使知道真相，她還是忍不住去愛他。

然而，所有的美夢在一夜之間頃刻碎裂，現實殘酷的讓阮一菲無法接受。是她太天真，竟然以為魔鬼會變成天使，她怎麼能忘了，魔鬼就是魔鬼，居住在幽深的地獄，永遠無情無義。

蕭寒居然將他罪惡的手伸向他毫無反抗能力的母親。阮一菲知道，他恨她，他對她做的所有事情她都可以原諒，唯獨殺父之仇，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

黑暗中，阮一菲的眼睛像是天空中閃爍的兩顆星星，散發出冰冷的光。她緊緊咬住嘴唇，指甲深深嵌進皮膚，她用深切的痛來提醒自己，不要心軟，不要忘記仇恨。

這時，病房的門突然打開，阮一菲心中一緊，連忙扭開了床頭的燈，原來是史密斯醫生。他應該已經下班了，沒有穿工作服，穿著一套黑色的休閑裝。看起來很精神。

「史密斯先生，你怎麼來了？」

阮一菲沖他微微一笑，史密斯覺得像有一陣暖風從心間吹過。

「你身體好點了嗎？去送你母親最後一程吧。」

史密斯告訴阮一菲，她母親的相關手續已經辦好了，現在就送他去殯儀館進行火化，而他的女兒阮一菲將陪伴他走完這最後一段旅程。

「謝謝你，史密斯先生。」

阮一菲感動地不知該說什麼，她和史密斯不過相處幾日，他卻對她照顧有加。而有些人，她真心相待，換來的，不過就是殘忍的背叛和傷害。

殯儀館的車已經等在醫院的大門前，車裡坐著兩個司機，他們的神情淡漠。這樣的情況幾乎每天都在發生，他們已經麻木，已經看透。或許不久后的某一天，躺在棺材里的人，就是他們自己。

母親安詳地躺在水晶冰棺中，他的臉上已經沒有半點血色，身體看起來也硬邦邦的，呈現死亡的特徵。阮一菲伏在冰棺上，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她止不住地抽噎著，直到聲音沙啞。

史密斯坐在她的旁邊，他伸手放在阮一菲的肩膀上。

「阮小姐，請你節哀，你母親走的時候很平靜，沒有一點痛苦，她現在在天堂，他看到你這樣，肯定會心疼。」

阮一菲點頭，可眼淚如泉湧，她怎麼也止不住。索性，就放聲大哭吧，將對母親的愛和不舍都哭出來，她要讓母親感覺到，雖然她死在遙遠的大洋彼岸，雖然她不能回到家鄉，但是，她的女兒陪在他的身邊，她走的並不孤獨。

最愛的親人離開了，誰不會痛哭呢？誰不會以流淚的方式祭奠呢？她想要流盡所有的眼淚，來送別她的母親。

車子很快開到了殯儀館，這裡燈火通明，猶如白晝。不斷有人來來去去，也有人和她一樣，哭的直不起腰來。

如果說醫院是離死亡最近的地方，那麼這裡，就是充滿死亡氣息的地方。

每一個離開這個世界的人，都要通過這裡，來完成他在這個世界的旅程。每一個原本鮮活的身體，在最後都會變成一捧塵土。每一個耀眼的生命，在這裡，都會成為天空中隕落的星辰。

阮一菲看著母親被推進去，她發瘋似的想要衝進去，可工作人員毫不留情地將她擋在門外。

「媽媽，不要……」

阮一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崩潰的情緒，嚎啕大哭。

她的眼前不斷浮現母親的樣子，他的笑容，他的話語，他的擁抱，可是她再也享受不到他的愛，再也沒有人像他一樣愛她，呵護她。

「媽！」

阮一菲撕心裂肺地叫著，刺破這個安靜的黑夜，驚起樹上沉睡的鳥兒，它們「呼啦」一陣飛向天際，消失在夜色中。

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她的悲傷，但是沒有人上前安慰她。失去親人的痛苦，不是一個擁抱，幾句語言就能撫平的。只有隨著時間的流逝，傷口才能慢慢癒合。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人從裡面走出來，他的手中抱著一個黑色的盒子，來到阮一菲的面前，將手中的盒子遞到她的眼前。

「節哀順變。」

這個人的語氣很平靜，這樣的話他每天要和很多人說，他看著他們不同性別，不同面孔，卻有著相同的悲傷。

阮一菲顫抖著雙手接過盒子，將盒子緊緊抱在懷裡，蹲在地上，眼淚落在盒子上。

這裡面裝著的，是母親的骨灰。他這一輩子，終於走到了盡頭，快樂也好，痛苦也罷，在這一刻，畫上了句號。從此，世間再沒有一個叫洛盛海的人。從此，世間再沒有人，視她如珍寶。從此，世間只剩她一人，看花開花落，雲捲雲舒。

灰色的天空，雲層壓的很低，好像正在醞釀一場大暴雨。

這個季節的天氣總是多變，像是孩子的臉。早晨還是艷陽高照，中午就陰雲密布。

山本環奈坐在一家餐廳，她的面前放著一杯橙汁，她咬著吸管，望著天空翻湧的烏雲，心中壓抑不已。

她以為阮一菲走了，一切都會結束，都會回歸原點。她忘了，一個人來到另一個人的生命，或多或少會留下深深淺淺的印記。而阮一菲，在蕭寒的心中，烙下的是永遠也抹不掉的痕迹。

自從阮一菲走後，蕭寒像是變了一個人。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他吃在公司，睡在公司，拒絕所有人靠近，他把自己封印在厚重的殼中，在深夜舔舐鮮血淋漓的傷口。

儘管心疼，山本環奈卻什麼也做不了。她甚至見不到蕭寒，連安慰他的機會都沒有。

烏雲越來越多，颳起了大風，行人在風中東倒西歪，不斷咒罵這惡劣的鬼天氣。路兩旁的樹葉被吹的沙沙作響，餐廳的服務員不得不關上玻璃門，阻擋外面被風揚起的塵埃。

山本環奈卻在這個時候站起身，走出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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