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了(四)
飄落的白雪掩蓋住了血跡,寒冷的空氣凝固住了打鬥過後的痕迹,田卸甲目注殘垣斷壁苦苦的砸吧砸吧了嘴,無奈昂頭望向深邃的夜空,讓粉粉洒洒的雪花落在臉上,內心也變得無比痛楚。
國破山河在,家破人未亡。
國還在,家也在,可對現在的田卸甲來說總有一種欲說還休的味道。
田鑄犁來了,田卸甲只好收拾了一下沉重的心情陪同方慎言等人前去用餐,已盡地主之誼。
方慎言這個大大咧咧的傢伙可不會客氣,只要有好酒好菜他可比兔子跑的都快,為了吃他沒少禍害一些廟堂里的君王,不僅吃了別人的東西不會感恩,對於讒言欲滴的食物還要一併帶走,就跟饕餮一樣貪婪無度。
方慎言一聽吃就喜上眉梢,但看到同為吃貨田笑時就渾身刺撓再也高興不起來,看見田笑那人畜無害的笑臉就如芒在刺,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挨近田笑就毫無理由的畏怯,這個垂髫之年的小姑娘給他帶了的奇怪的感受老是難以言表。
酒過三巡,方慎言有了微微醉意,摟著田卸甲直喊哥,稱田笑為妹子,全家的輩分都讓他搞亂了套,大家反正惹不起只好由著他口無遮攔的胡言亂語。
方慎言趁著酒意眯著那無辜的小眼神問田卸甲道:「老田哪,問你一個事情,你這小閨女是你親生的嗎,不是撿來的吧?不會是哪個隱世老怪物失散的後代吧?」
田卸甲聽后尷尬的搖了搖頭道:「小女確實是老夫年老所得,絕無撿來一說!」
方慎言摟著田卸甲的肩膀不死心的用手指著他的臉說道:「你可不要騙我?」
田卸甲不解的反問道:「不知方大教為何老是對小女耿耿於懷,老夫有點不明白?」
方慎言癱坐在椅子靠背上,悠悠吐口濁氣說道:「我師父好久沒有這麼認真的派我去幹什麼事兒了,就你閨女讓我不論用什麼辦法一定要保護好,我就好奇問問你唄!
那天他本來正和幾個好友喝著小酒樂不思蜀的時候,他師父讓人把他喊了回去,幾個大嘴巴子把朦朧狀態中的他疼醒,師父莊重的命他火速趕往大周國保護一個叫田笑的小姑娘,他迷惑的問師父這是何意,師父讓他不要瞎打聽將來自然會明白為什麼。
再三確認之後拍拍田卸甲后肩意味深長的說道:「老田啊!我不知道我師父為什麼要讓我保護你家閨女,所以你也不用問,我師父說讓我護她周全不能有半點閃失,我豈敢違背家師囑託,至於你們家和我師父有無淵源我也不追問,從今天起我們會老老實實呆在你家睡大覺,就算還有其他人想要找死有大爺全部擺平,金錢美女兄弟不需要,上等美酒可要多多益善,畢竟兄弟就剩這點小愛好了!」
田卸甲聞聽十分喜悅,方慎言這樣的人物不是自己所能高攀上的,人家提這點小要求不過分,要是這都不能滿足人家可就太不會做人了。
直至深夜大家才都散了場,拍著飽飽的肚子方慎言被僕人送到廂房休息,田卸甲領著下人去了前院收拾殘局。
下了一夜的雪還是沒有停止的意思,田卸甲一早起來就看見了院內的方慎言傻站著不知道看什麼,他穿戴整齊走了過去順著方慎言的視線看到了田笑。
他的閨女在一株梅樹下靜靜的打坐,不由好奇問道:「方大教,小女可有不妥之處?」
方慎言環臂托腮低低聲音說道:「天下武學本就是按重樓等級區分,有人胡說十三重樓之上既可稱聖,可據家師對我講世上還有另外一種武學,那是區別於重樓之外的武學,是一種我們無法企及的功法,傳說那不是塵世間的東西。」
田卸甲很是納悶的問道:「那和我的小女有何關係?」
方慎言有些無語的說道:「你不管咋說也是個十一重樓的高手,難道你看不到你閨女身體既發光又沒有雪花嗎?」
田卸甲在方慎言的提醒下舉目望去才看到田笑的嬌弱的身體下方散落著一圈墜落的花瓣,頭頂上競無半點積雪,時不時身上還發出忽隱忽暗的光亮,很微弱不用眼睛仔細去看根本就察覺不出來。
方慎言不等田卸甲問就又說了起來道:「我師父告訴我,那種武學是與世間的萬物想通,是一股操控天地的力量,不知道你聽說過一個人沒有?」
田卸甲面露困惑的問道:「是那個,不防說來聽聽。」
方慎言換了個姿勢,蹲下了身子像小孩一樣在雪地上划著圓圈說道:「康從意!」
田卸甲不好意思的說道:「方大教你是在開老夫玩笑了吧!聽是聽過,那不是杜撰出來的東西嗎,說那人正邪不分,嗜血成性,與整個大陸宗廟、宗門、幫派為敵,鬼門不入,神道不應,不是有人說他早已成聖脫離了我們這方寸世界了嗎?」
方慎言拍了一下腦門,驚嘆一聲說道:「你們大周就是這樣愚弄你們這幫傻瓜呢?」
田卸甲用不解的目光看著方慎言反問道:「難道和傳聞有什麼出入?」
方慎言鄭重的說道:「那不是傳說,康從意是真實存在的一個人,是超越我們想象的人,他的武學早就超出了我們的認知,當時整個大陸籠絡不到他,認為是個威脅就聯合起來對他發起攻擊,我說十三重樓之上還有大境界你信嗎?」
田卸甲搖搖頭,方慎言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真是無知者無畏,學無止境懂嗎?」
田卸甲還是搖頭,方慎言語重心長的說道:「我看你的境界也就現在這樣了,其實十三重樓之上還有十四重樓,十五重樓,現在的人之所以不了解那是全死光了,真以為十三重樓就可成聖呢?那我豈不是早不在五行之列了!」
田卸甲像看怪物一般打量著方慎言,婦孺皆知方慎言暴戾,顯然有點言過其實,這不是挺知書達禮的嗎?再有就是自己所認識的人年過花甲還困在十二重樓無法突破,別人年紀輕輕就在十三重樓之上了,再看看自己和一眾兒女和人家相比那簡直是天差地別。
人比人氣死人,不服是不行啊!方慎言是個天才,自己那根本就是一無是處的庸才。
方慎言繼續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繼續道:「還是讓大爺告訴你真相吧,當年為了殺死康從意整個大陸聚集了上萬名十三重樓,上千個十四重樓,更有上百不世出的十五重樓圍攻了他七天七夜,你要問我為什麼知道這些因為我師父就是其中的一個,這都是他老人家告訴我的。」
方慎言看著呆若木雞的田卸甲鄙視的說道:「看你那點出息,不就是江湖仇殺的故事嗎?至於那麼大驚小怪嗎?師父他老人家還告訴我其實是一個女人阻止了康從意,才讓我師父幸免於難,使康從意放下了弒殺之路,要不是那個女人我師父早就駕鶴西歸了!」
田卸甲聽后心驚肉跳,回想一下他家昨晚的那場交戰根本不值一提,脫口問道:「那方大教的家師是……」
方慎言平淡的掃了田卸甲一眼,用手指指薄霧毫不避諱的說道:「霧隱人蔡風古!」
田卸甲徹底傻了,磕磕巴巴的說道:「傳說中的半聖之人?」
方慎言面露洋洋得意的表情說道:「半聖不半聖我不知道,放眼大陸我師父他老人家難逢敵手倒是真的。
田卸甲再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道:「小老兒有些失態了還望海涵!」
方慎言懶得搭理他道:「我師父說那女人像天上的仙女一樣從天而降擋住了康從意,他們交手之後都才知道和人家根本難以相提並論,周遭的空間都讓一團氣體籠罩,在那個區域師父和倖存的幾個好友四肢失去了行動能力,河流都停止了流動,附近的山川都被夷為平地,如果不是女人出手我師父就真的就讓康從意給殺了,我師父告訴我那個女人與康從意打了個勢均力敵才讓師父他老人家過一劫。
田卸甲不知道是聽的上癮了還是怎麼回事,積極追問起來道:「後來呢?」
方慎言白眼一翻,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我是在說書呢?急什麼急!」
田卸甲面露窘態的賠笑道:「就是好奇。」
方慎言也不知道嘟囔了幾句什麼才接著說道:「那兩個人打的累了才住手,那女人的身體就發著耀眼的光芒與康從意打的天昏地暗,再看你閨女散發出來的隱微之光和我師父描述的有些類似,不曉得你閨女的師父是不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