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木秀於林
幾柄黑傘小心翼翼的護送著那白裙女子上了馬車。
虺青衫的目光始終目不斜視的看著那白裙女子,直到那白裙女子掀開車簾坐了進去,
仍不肯移去目光,過了良久方才感嘆了一句:「真是漂亮。」
在他身旁的王昌賀這也才回過神來,一想到那白裙女子的絕美的容顏,就忍不住有一股震撼到麻木的感覺。
從前以往他只認為『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賬下猶歌舞』是絕對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
但現在,他似乎有些理解霸王項羽虞姬之間的那種情誼了。那白衣女子的美麗毋庸置疑,用「漂亮」二字來形容她,都顯得是一種褻瀆。
他甚至在想,究竟是怎樣的英雄,才能配的上那位絕美的人。
透過車簾,看著那道綽約的倩影,虺青衫仍處於震撼之中,呢喃的發出了一絲疑問:「昌賀,你說陛下能配的上她嗎?」
這個問題他沒有回答,也不能回答,因為他此刻內心也動搖起來:聖明的聖上真能配的上她嗎?
「兩位大人好!」
這時,隨著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一書生推著輪椅緩緩向兩人走來。
輪椅上之人身材欣長,身穿黃色的道袍,頗有一種得道高人的風采。
此人面容儒雅和善,神態安靜祥和,讓人第一眼看去就心生好感,雙手輕垂膝間,顯得那樣的謙和溫善。
「不知道該如何說是好,只是將軍禍從口出。」
房曲微微一笑,主動說道。
見到此人,王昌賀急忙走到房曲身側,恭敬的說道:「太學院王昌賀,拜見房曲師兄。」
房曲露出和善的笑容,道:「王大人言過了,房曲既已脫離太學院,也就算不得上是師兄。」
王昌賀聞言,卻是沉聲道:「師兄此言差矣,昌賀此舉固然有攀附關係之嫌。」
「但昌賀永遠不會忘記,當年師兄桃花一指,在下感激涕零。」
「那是師弟你底蘊深厚,機緣已到,只差臨門一腳。就算我當年不指點你,你也會受到太學院長輩的賞識。」
「一切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房曲說完,轉頭定定望著虺青衫道:「倒是將軍你,你可知你將大禍臨頭?」
「大禍臨頭?」
虺青衫心中猛然一顫,瞳孔愣愣望著房曲。
他不是那種易怒之輩,否則不會走到今天。房曲名揚天下,這樣說必定有自己的道理。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這所謂的『大禍』究竟是從何而來。
他深呼了一口氣,臉色變得肅穆,沉聲道:「敢請公子示下。」
「示下倒是不敢。」房曲說到這裡頓了頓,指了指南方那片星野說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點我就不多說了。」
「將軍如今是聖眷正榮,如日中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捧殺將軍。」
「捧殺?」虺青衫心中疑惑,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讓他放棄這拚死得來的軍功,他又實在是做不到。
「將軍是誰派你來這的?任誰都知道那場是絕不可能勝的一場仗。長安城中那些達官貴人可是迫切恭候著您的這一場敗績!」
「而今,鹹魚翻身,螻蟻借勢成螳螂,您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嗎?」
虺青衫逐漸面目漸肅,沉默不語。
這一番話卻是點醒了被勝利沖昏頭腦的他。
他迫切立功,竟然忽視了一個最重要的既定事實。那便是:比他想陞官的人多了去,尤其是那些混跡于軍中的王公子弟。
由於神武帝的窮兵黷武,所以聖皇登基之初為了穩定政局,大量啟用文人墨客,對外更多採用的柔和的外交態度。
這樣做造成的後果便是文官集團與武將集團實力的此消彼長,以及矛盾日益加深。
對於一個武將來說最可怕的不是戰爭的殘酷,而是英雄無用武之地,無仗可打。
在這個以軍功作為晉級條件的大漢王朝,無仗可打,也就意味著很多武將一輩子也最多只能混到五品雜將罷了。
而這次,邊疆動亂,蠻族大舉入侵,卻是讓他們再次看到了陞官的機會。
之所以只派他一個五千兵馬的小小副將去,只怕不是無兵可派,而是有意為之。
甚至於,這一切都是在聖皇的默允之下進行的。
坊間多是傳聞,當今聖皇文治卓著,武治不行,是個只會書桌上治天下的書獃子。
尤其是,近幾年這些言論越發甚囂塵上,這讓一直想超越神武帝的聖上,很是震怒。
如今,卻因為自己,將這場很多人期盼的戰爭胎死腹中,只怕聖皇也對自己恨之入骨了。
想到這裡,虺青衫又驚又怒,沖著房曲問道:「敢問先生,這聖顏是否已變?」
房曲沒有做聲,眼神放空的望著那璀璨星野,淡淡道:「聖顏豈是我等能揣測的?」
「只不過算算時間,陛下的旨意只怕就要到了。」
「旨意?」虺青衫有些錯愕。
房曲道:「不錯,將軍這一途並不好走。護送和親使團這等美差,為何朝堂上下一致舉薦將軍?」
「這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多謝先生指點。」虺青衫雙手抱拳,深深行了一禮。
此番談話卻是讓他大為震撼,他此刻需要回去想一想,自己該如何破局。
「先生果然大才,看的的確比我遠得多。」王昌賀一聲輕嘆。
「過譽了。」房曲淡淡一笑。
馬車內,看著虺青衫等人走遠,蘇蓉款款從馬車走下,道:「先生,請留步。」
「房曲見過公主。」看著那道倩影,房曲目光一黯,只是語氣有種莫名的冷淡。
蘇蓉緩緩抬頭,看著眼前那張曾經熟悉無比如今卻又有陌生的面容之上,心中不由一陣揪痛。
此刻她的眉頭痛苦的擰作一團,姣好的面容此刻也因痛苦變得扭曲了幾分。
一旁的侍者見此,急忙拿出一個香囊,放在公主鼻尖嗅了嗅。
過了數秒,蘇蓉才恢復平靜,面色如常。
「公主這是心頭痛,宮中太醫院或許有診治之法。」房曲淡淡說道。
「多謝大人挂念,只是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