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妖獸
張半仙正欲說話,門口卻進來一個身著淡綠色衣服的女子,只見她進來后左右觀察,像是在找什麼人,當她的眼睛掃到沐晴時立刻幾步走了過來,俯首在沐晴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抱拳向眾人行了一禮,便又匆匆出門而去。
沐晴起身道:「前輩,今日我等還有要事在身,日後若有機會,可來凌煙閣一敘。」
張半仙也忙起身道:「沐晴姑娘既然有事,我也不便多留,今日多些姑娘慷慨解囊。」
「前輩,後會有期。」沐晴說完便領著蕭景生與楚若盈走了出去。
林揚盯著楚若盈的背影看了好久,直至在拐角處消失不見才回過神來。
這時突然楚若盈的腦袋從門裡伸了進來道:「林師兄,我的手帕,你可要保管好。」不等林揚回答,便再次消失。
林揚獃獃地看著門口,彷彿還在期待什麼,阿言拍了拍桌子道:「別看了,這回是真走了。」
林揚撓了撓頭笑了兩聲,又向張半仙問道:「爺爺,你剛說的這獸丹是怎麼回事啊?」
張半仙抿了一口茶開口道:「要說獸丹,還得先說說這妖獸。當年上古之神女媧,為了讓大地富有生機,便創造了人類。起初女媧是用泥巴一個一個地捏人,可這樣太慢了,女媧便將一根藤條放在泥潭中,用力一甩,落在地上的泥點,便變化成了人類,如此一來,造人的速度比先前捏人的速度快了很多,大地上也很快充滿了人類的足跡。」
阿言聽到這裡說道:「女媧造人的故事我們都知道啊,可這和妖獸有什麼關係?」
張半仙繼續說道:「用藤條將泥巴甩在地上這樣造人固然快,可泥點的大小不一,絕大部分變成了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類,唯獨那一小部分,甩的太遠,撞擊在那山石之上,就變化成了妖獸。後來還有一隻巨大的妖獸撞壞了一根擎天柱,這才有了女媧補天。」
林揚聽到此處不解地問道:「那為何從來都沒人說起過妖獸呢?」
「妖獸的存在給人類帶來了巨大的災難,人類為了保護家園便一直在獵殺他們,後來還出現了專門的獵妖人。可是,妖獸已經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了,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又發現了妖獸活動的痕迹。」
張半仙又繼續說道:「不過,人們獵殺妖獸,不單單是因為它們嗜殺成性,給人類家園帶來破壞,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妖獸乃女媧神力所幻化。妖獸的體力蘊含著上古之神女媧的一絲神力,妖獸死後,體內的女媧神力會凝聚為獸丹。這獸丹可以極大程度提升修道者的修為,所以世人才會如此瘋狂地獵殺妖獸。」
阿言聽罷感慨道:「這妖獸也著實可恨,不過修真者如此瘋狂的追求獸丹,也有違修鍊的初心。」
「是啊,」張半仙又緩緩開口道:「世人都在尋求這長生之道,大部分人因天賦所限不能突破,只能依靠這種旁門左道。阿言,揚兒,你們以後可不要學習這些人啊!」
「知道啦,爺爺」
阿言應了一聲,又回頭白了一眼林揚說道:「聽到了沒有,你也別一味的追求修鍊的速度而走了旁門左道。」
林揚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放心吧爺爺,我也一定不會靠這種旁門左道來提升修為的。」
張半仙道:「這獸丹也不是不能吞食,只是靠獸丹堆積起來的修為,遠遠不及自身修鍊得來的修為純凈。而且妖獸的獸丹有五行之分,若不慎與體內真氣衝突,那後果不堪設想,輕者一身真氣散盡,重者爆體而亡。」
「啊!」阿言聽到此處嚇得喊了一聲,「既然這樣,那些獵妖人為何還如此執著地獵殺妖獸?」
張半仙嘆了一口氣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人窮盡一生也無法突破長生,便不擇手段,想抓住一切機會,在妖獸完全消失之前,因為吞食獸丹而喪命的修道者數不勝數,就連凌煙閣的第十七任任閣主,也是因為吞食獸丹而死。」
「唉,這些人真是可悲可嘆。」阿言不由感慨道。
「此次妖獸現世,大小門派估計都已得到消息,應該已經蠢蠢欲動了。」
林揚神情黯淡,道:「看來,這又是一次中洲大陸的災難。」
張半仙點點頭道:「明天我們也去臨淵湖畔。」
阿言一驚道:「爺爺,難道你也想奪那獸丹?」
張半仙搖搖頭說道:「既然各門派都會前往,那魔教的人也會前來。到時候免不了一場大戰,我們且去瞧瞧,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
「爺爺,還是不要了吧,」阿言看著張半仙道:「就我們三個的修為,要幫忙也是幫倒忙。」
「那......凌煙閣的人也會去吧?」林揚突然開口問道。
張半仙微微笑了笑道:「那是自然,凌煙閣素以煉丹製藥出名,這獸丹是極好的藥材,他們定然會去。」
阿言怪聲道:「只怕某些人是想去看看他那位若盈師妹吧!」
林揚紅著臉道:「阿言姐姐,我只是......只是......只是想把手帕還給她。」
阿言哼了一聲道:「你這個理由,估計連爺爺都騙不了。」
張半仙呵呵笑道:「我們今晚就先在此處住下,休整一晚,等明天天一亮就向臨淵湖畔出發。」
入夜,四下寂靜無聲,林揚躺在床上盯著那方包裹著銀子的手帕發獃,想到白天遇見的楚若盈久久不能入睡,許久忽然坐了起來,從包袱里拿出另一塊手帕將沐晴給的幾錠銀子裹了起來塞進包袱里,又將楚若盈的那方手帕折的整整齊齊放入懷中,嘴角苦笑了一下,暗自道,林揚啊林揚,父母之仇未報,你竟還有心思想這些。
想到此處,便穿好衣服下床來到桌子前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而後又坐到床上運起長生訣修鍊了起來。
這八年來,林揚的長生訣第一層已經圓滿,但卻又遲遲無法突破,每次運行體內真氣修鍊,總會感覺胸口疼得厲害,這次也是一樣。林揚卻不顧疼痛強行運行真氣,突覺體內一股溫熱由小腹湧上口腔,林揚一張口,只見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林揚捂著胸口緩了一會兒,推開門來到張半仙的房間門前。
「爺爺,你睡了沒?」林揚敲了兩下門低聲問道。
「是揚兒嗎?你進來吧。」房間傳出張半仙的聲音,林揚知張半仙還未入睡,便推門而入。
只見張半仙盤腿坐在床上,林揚便沏了一杯茶遞到張半仙跟前,張半仙接過茶抿了一口道:「揚兒,可有什麼事?」
「爺爺,我有一事不明。」林揚說著拉過一隻凳子坐到張半仙跟前,「我的長生訣第一層已經圓滿,可為何遲遲不能突破,而且每次運行真氣,胸部便疼得厲害,方才我強忍疼痛修鍊,卻不料......」
張半仙盯著他看了半晌道:「揚兒,你跟著我已有八年之久,這八年來,你將符咒師的心訣已修鍊至小成,同時你又修鍊長生訣第一卷《煉精化氣》修至圓滿,此等天賦已超過世間太多人。」
林揚不解地問道:「爺爺,你想告訴我什麼?」
張半仙緩緩道:「我且問你,你為何要進那長生堂?」
「自然是為了學得無上功法,除魔衛道。」
張半仙微微笑著道:「你騙得了阿言,你卻騙不了我,你也騙不了你正在修鍊的長生訣。」
林揚低著頭一言不發。
張半仙又道:「這些年來,你體內的殺氣雖然逐漸減少,但卻未曾消失,而你的心魔雖未發作,但是卻一直潛藏著。長生訣的修鍊最忌諱這個,若你能完全放下仇恨,長生訣自可突破。」
「可是,父母之仇,怎能說放下就放下。」林揚閉上眼,回憶著那夜的情景,所有事情他都歷歷在目,銘記於心。
張半仙見他面露痛楚,抓著他的手道:「揚兒啊,我知道這很難,可你如果一味的想著復仇,那你的修鍊便會永遠止步於此,不會再前進半分。」
「爺爺......我該怎麼辦?」
張八仙露出心疼的神情,拍了拍林揚的肩膀道:「孩子,切莫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你的父母肯定也不想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你得為自己活著,不要為仇恨而活。」
「爺爺,我......」
「早點休息吧,明早還要趕路,好好想想我的話。」張半仙笑了笑,將手中的杯子擱在了床前的小柜子上。
林揚起身道:「爺爺,那我先回去了。」
說完便退了出來,輕輕的拉上張半仙的房門。回到自己房間想了一會兒,推開窗戶跳了出去。
幾個躍步,林揚便來到了臨安城郊外。聽到不遠處有流水聲,林揚便走了過去,原來是一條小溪。看著溪水緩緩流動,林揚忍不住跪了下來,大喊道:「爹爹,娘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眼淚不由地奪眶而出,林揚無聲的抽泣著,聲音在荒野中傳開,好久才散去,可回應他的只有那潺潺的流水聲。
冰涼的夜風拂過他的臉頰,將他的臉凍得發紅,突然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緊接著傳來轟隆隆的雷聲,頃刻間便大雨傾盆,林揚依舊跪在那裡,動也不動,任憑自己被大雨沖刷著。
報仇的想法在他心裡從未消失過,他自己知道他其實並沒有什麼天賦,只不過是較為刻苦罷了,八年來,有多少個夜晚他徹夜未眠,一遍又一遍地修鍊,這才將長生訣第一卷修鍊至圓滿,又不知費了多少精力,才將符咒術的心訣修鍊至小成。他所作的這一切的動力,皆是為了報父母之仇。
可張半仙的話如同一盆涼水,狠狠地澆在他的頭上,讓他的希望全部熄滅。
「放下仇恨......放下仇恨......」
林揚一遍遍念叨著,在這滂沱大雨中,猶如一尊石雕,就那麼跪著。他的衣服已經濕透,雨水順著他的額頭流過臉頰,早已分不清那些哪些是雨,哪些是淚。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嬌小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背後,為他撐著傘。林揚回過頭來,卻發現是阿言。
「你怎麼來了?」林揚聲音有幾分顫抖地問道。
「臭小子,你幹嘛總是這樣?」阿言的語氣裡帶著幾分心疼。
「我......我報不了父母之仇了......」林揚斷斷續續地說著。
阿言將傘向前移了移,將林揚完全護住,全然不顧自己的身體暴露在雨中,又輕輕蹲在林揚旁邊道:「報仇,真的那麼重要嗎?」
林揚緩緩閉上眼,哽咽著道:「父母之仇,豈可不報。」
「可我......可我不想看到你被仇恨所包圍,我也不希望你過的不快樂。」阿言輕聲抽泣著,「我更不想看到你這樣折磨自己。」
「阿言姐姐,謝謝你。」林揚忽然笑了一下,轉過頭看著阿言,「你不必如此的。」
「臭小子,你忘了你當初對周忘川說過的話了嗎?」
「你說你要向他一樣除魔衛道!」
「你說你要去長生堂學習無上功法。」
「可我最終的目的,就是要殺了蘭霄,殺了那個女的,為我父母報仇!」林揚大聲咆哮著,「我沒有一刻不在想著要殺掉他們,向他們那樣的人,早就該死了。」
阿言頓了一下道:「那......你看著若盈姑娘的時候也這樣想嗎?」
「若盈......」林揚低下頭念叨著。
「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她。」阿言神情憂傷,看著林揚緩緩說道。
林揚沒有說話,從懷裡緩緩掏出楚若盈給他的那方早已被雨水浸濕的手帕,怔怔出神。
「終有一天,你還會在遇見她,終有一天,你會對她表明心意。」阿言說著哭出聲來,「那時候,你可曾想過要怎樣面對她?」
林揚冷笑了一聲道:「我與她,不過一面之緣罷了。」
說罷將手帕向溪水中丟去,不料剛脫手卻被阿言一把抓住道:「這手帕,她可是讓你好生保管。」
林揚痛苦的閉起眼睛道:「她是凌煙閣主的關門弟子,天賦異稟,豈是我這等人可以高攀的。她又怎可能看上我,這不過只是一場幻想罷了。」
「臭小子,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總讓你叫我姐姐?」阿言止住了哭泣,盯著林揚問道。
林揚輕咳了一聲道:「你和爺爺救過我的命,我對你和爺爺從心底里感謝,叫聲姐姐又有什麼關係?」
阿言苦笑著搖了搖頭,片刻之後才開口道:「那......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