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殉情

你說連路人都不信的鬼話，又怎麼能唬得過殘忍狡詐的毒蛇呢？

「那你為什麼之前不來下跪求門？」

「因為我媽媽不讓。」

「在外面貧窮的滋味如何？」

「不好過。」

「你可曾恨你媽媽如此固執？讓你明明是沈家骨血，卻在外面吃苦？恨他耽誤了你的前程？」

沈老夫人陡然提高了聲音，雙目死死盯著沈寒時的眼睛。

像是擇人而噬的豺狼！

「我從沒有恨過。」沈寒時直視著沈老夫人的眼睛。

目光沒有一點游移。

「你撒謊！」

沈老夫人厲呵。

「我沒有撒謊，媽媽生我養我，我不敢恨，但我有過埋怨和憋屈。因為我也想過好日子，我不想被人嘲笑和欺負。」

沈寒時像是說出了內心深處最大的秘密。

沈老夫人咬著嘴唇，然後笑了。

……

沈老夫人覺得，自己從沈寒時的眼光中，讀出了慾望與貪婪。

那是對金錢權勢的慾望，對沈家財富的貪婪。

這個少年剛剛經歷了喪母之痛，難過是真的，無依無靠是真的，投奔沈家想有個容身之所，也是真的。

但內心隱含著興奮與期待，終於可以擺脫母親的桎梏，可以去追逐功名利祿，要成為上流社會的渴望，也是真的。

同時，也有著羞愧。

似乎覺得自己的母親剛去世，自己就因為可以攀附富貴了而竊喜，實在是有悖人倫。

這就是人性，複雜又現實。

沈老夫人覺得這樣很好，只要你有慾望，你就好控制。

只要你貪婪，就會成為被我玩弄的掌中之物。

因為她就是一個殘忍無情的人，所以從不相信這世間有純粹的真善美。

現在看到了沈寒時人性中的卑劣之處，反倒是讓他更容易接收這個少年。

……

「好了，過去的事情不用再提。你母親雖然愚蠢，但此次為了萬森殉情，我們就不再評價她了。」

沈老夫人擺了擺手。

殉情？

沈寒時聽著這兩個字眼，心中的火焰在燃燒。

原來，這就是沈家要給母親之死做的結論，給世人的說法。

因為沈萬森死了，所以她也傷心了，心如死灰了，於是追他而去。

這個叫羅娜的女人，真是痴情又愚蠢。

把人給逼死了，對外卻說是殉情，這是多大的諷刺啊！

母親悲苦一生，連死後都會因為「殉情」這兩個字而蒙羞，而不得安寧！

這是對她最大的侮辱，也是對她十幾年堅持原則，不肯妥協的最大嘲弄！

……

恨多了，先是瘋狂，恨不得毀天滅地。

然後就會冷靜。

心如止水，明白憤怒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

與其咬牙切齒、暴跳如雷。

不如忍辱負重、伺機而動。

沈寒時就是如此，當內心的仇恨已經無以復加的時候，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冷靜。

於是他恭敬地說：「老夫人，請可憐我母親無依無靠，妥善處理他的後事。」

說完，再次跪地不起。

這個要求是沈寒時的真心話，他還是一個少年，他現在無力一個人去料理母親的後事。

指望冷血勢利的舅舅一家盡心儘力么？

不可能的。

同樣是畜生，沈家人是狼，舅舅一家是狗。

都是畜生。

沈家更狠，舅舅家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