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歲歲年年，平安順遂

傅友德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無論平安戰死還是朱能再度撤兵，都是壞到不能再壞的消息。

平安雖不算什麼能征善戰的猛將，對於戰局也沒有太大的作用。

但他對戰死，勢必會大大影響到燕王的心態！

若是得知他身死的消息，燕王悲痛之下，又會作出怎樣的決定？

況且朱能再度退兵，也就意味著高橋鎮的義軍與援軍全部都受到了重創！

在此之前，靖難義軍的重兵都握在燕王手中，一心以佔據瓜洲渡為主要目標。

直到被一座牌位攔在了城外，而北方的張玉又身先士卒，燕王這才決定，派出一部分援軍，將高橋鎮作為主要戰場，以攻打廣陵為主。

但眼下三次進攻均以失敗告終，這也就意味著，到目前為止，除了伏擊蘇燦外，燕王沒有打過一場勝仗！

並且，雖說是伏擊蘇燦，但也只是讓對方折損了幾千騎兵。

如今蘇燦本人還安然無恙，悠哉地躺在瓜洲渡城內，高枕無憂呢！

「副將軍，要不要馬上通知王爺？」

當然要即刻通知王爺！

只是……

傅友德步出營帳外，看向朱棣營帳的方向。

此時此刻，燕王營帳內一片春光無限，自己怎麼敢去叨擾？

更何況，自己還即將帶去這樣糟糕的壞消息。

「副將軍！大事不妙了副將軍！」

「出事了副將軍！」

傅友德凝眉，望向聲音傳來的那一側，只見又是一個神色匆忙的傳令兵慌忙趕來。

又出事了？

還能再出什麼事？

難道眼前的情況還不能算是最糟糕的嗎？

「又出什麼事了？」

傳令兵氣喘吁吁，瞳孔慌亂地閃爍著，似乎聽到了全天下最為驚悚恐怖的消息。

「採石渡被攻破，但尚不清楚有多少敵軍！」

「如今敵軍已取道採石渡，順流而上，攻到獅子山了！」

「道衍大師率領守城將士們誓死抵抗，慌亂中送出了這條消息。」

「如今建康府情況究竟如何，尚不得而知！」

傅友德倒吸一口涼氣——

採石渡！

這個地方位於建康府的西南面，是建康府最為重要的上下兩渡中的其中之一。

由於其方位遠離揚州城，因此燕王出征時，並未對此處多加在意。

臨出發前，燕王曾留下八千士兵隨道衍大師一起，鎮守建康府。

留下的兵卒不多，是因為此次靖難，本就將所有火力放在了攻打揚州城上。

沒想到！

沒想到皇帝竟不惜長途奔襲，一路繞過了儀征，神不知鬼不覺來到了建康府的西側！

不對啊！

皇帝手上哪裡還有多餘的兵力？

信息量實在太大，不是傅友德一時能夠接受和消化得了的！

這一來，就真的不得不去通報燕王了。

傅友德內心忐忑不已，來到燕王營帳前，躊躇半晌才敢開口說話。

「王爺！王爺……」

營帳內窸窸窣窣的磨蹭聲戛然而止，隨即便傳來朱棣極為不耐的低吼聲。

「幹什麼！」

「王爺，有緊急軍情，還請王爺定奪！」

磨蹭了半晌，兩名妙齡女子方面色紅潤、汗水盈盈地走出了營帳。

傅友德攥緊雙拳，深吸一口氣，這才鼓足勇氣，走進了朱棣的營帳中。

帳內依舊一片曖昧的氣息，傅友德走進帳中，實在是哪裡都不自在。

若不是軍情十萬火急，誰願意打擾別人的好事？

而燕王朱棣也是一臉不爽，轉身在太師椅上坐定。

還能有什麼緊急的軍情？

無非就是平安順利攻下了高橋鎮唄！

對於自己來說，這已經不算什麼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了。

畢竟，將平安派去支援的那一天，自己就已經料到了這樣的結局。

這個傅友德當真就如此沉不住氣，非要現在跟自己稟報這個消息嗎？

朱棣極其不悅，狠狠剜了傅友德一眼：「好了，有什麼軍情，你現在可以說了。」

傅友德抬手擦去額前的汗水，顫顫巍巍開口道：「稟……稟王爺，高橋鎮……」

「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有話直說！」

「高橋鎮圍攻失敗！朱能將軍暫時退兵修整！」

朱棣張大了嘴，吃驚的話就梗在他的嗓子眼裡，他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明明平安已經親率兩萬援軍前去支援朱能，怎麼還是未能將高橋鎮攻打下來？

這小小的一個高橋鎮，當真真就如此固若金湯？

朱棣不信！

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

「怎麼可能？平安呢？」

傅友德支支吾吾，半晌才回復道：「平……平將軍他……」

「平將軍他身先士卒，不幸戰死沙場！」

「你再說一遍！」

朱棣不可置信地看著傅友德，以為自己剛才聽錯了。

誰死，平安都不可能死！

「平將軍戰死沙場！被夏侯傑斬殺於高橋鎮！」

朱棣心如死灰，眼中瞬間喪失了所有的光彩，頹然向後靠在了椅背上。

不……

怎麼會這樣！

明明他走之前，還信心滿滿，信誓旦旦地告訴自己，一定能順利攻下高橋鎮，平安歸來，就像他自己的名字一樣。

平安，平安……

這一生沒能給兒子一個名分，在朱棣心中已實屬終生大憾。

萬般無奈，只好給兒子起名喚作平安，只盼他歲歲年年，平安順遂。

可是沒想到，自己對兒子唯一的期望也沒能如願實現！

本該歲歲平安的年輕人，如今卻馬革裹屍，身首異處。

想到平安躺在冷冰冰的戰場上、滿臉血污的模樣，朱棣就感到一陣錐心的痛！

傅友德雖然身為外人，但看到朱棣瞬間備受打擊的模樣，也不禁潸然淚下。

儘管並不理解為何燕王會對平安傾注如此深厚的感情，但中年喪子，該是一種多麼剜心蝕骨的痛啊！

眼前的燕王早沒了人過中年依舊意氣風發的傲然模樣，只是默默掉淚，似乎一眨眼的功夫就老了十歲。

傅友德於心不忍，看著燕王痛心疾首的模樣，實在不忍繼續告訴他更加糟糕的消息。

但，軍情十萬火急，身為副將，不得不報。

「王爺，您切莫哀思過度，傷了身體啊……」

「還……還有一件事，需要王爺您來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