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鼓上蚤時遷
「本王一向善待俘虜,你溫柔一點。」
朱棣微微皺眉,低聲喝止了一旁凶神惡煞的付友德。
他看向時遷的眼神中,多了三分的玩味與不經意。
這樣的眼神,是只有當貓抓到老鼠時才會出現的眼神。
那是並不著急將獵物吃掉,而是打算將獵物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戲謔眼神。
既然人已經被自己抓到,那自己也就沒什麼可著急了。
讓對方吐出自己想要得知的真相,不過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就是,聽到你們家主子說的沒有?溫柔一點!」
時遷小眼珠子骨碌一轉,沖付友德呲著牙凶道。
被時遷這麼一凶,付友德雖然也有滿肚子氣,但既然王爺都已經發話,也只好悶哼一聲,不再多言。
時遷嘿嘿一笑,轉頭看向眼前的朱棣:「依我看,燕王您不僅長得一表人才,確實也是個明事理的。」
「在我心裡,您可比揚州城裡坐著的那位強多了!」
「要是讓我來選,我一定全力支持您來做皇帝。」
朱棣聽到這樣的話,自然是極為受用的。
當然,他也並沒有被這一兩句奉承話沖昏了頭腦。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支持本王,那又為何來攻打本王的大本營?」
「告訴本王,你們是什麼人?」
聽到這話,時遷微微嘆氣。
「我們之所以這樣做,也是有十分不得已的苦衷。」
「我向來不贊同大哥的決定,在我看來,這一次大哥選擇和王爺您作對,更是錯上加錯!」
「不瞞王爺說,王爺當真以為,我方才沒有預料到,王爺的箭是沖著我胯下的馬去的么?」
朱棣一怔:「這話什麼意思?」
時遷淡然一笑:「在下綽號『鼓上蚤』,沒什麼驚天的本領,最擅飛檐走壁,以一手好輕功行走江湖。」
「我若不願意,王爺即便是派出千軍萬馬,決計也拿不住我。」
「那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心甘情願被我們王爺緝拿了?」付友德心中疑惑,不自覺問出了聲。
時遷眼神一瞥,面露凶光:「我跟王爺說話呢,你插什麼嘴!」
平時在軍中,付友德與平安都是軍營里一般將領所惹不起的。
作為朱棣身邊的第一紅人,平日里軍營的人見到自己,都要恭恭敬敬道一聲「副將軍」。
付友德高傲慣了,哪裡受過這樣的氣!
尤其這氣還是來自於一個賊頭賊腦、面向醜陋的瘦小俘虜!
付友德的胸廓被撐大了一圈,喘著粗氣,瞪著趴在地上、洋洋得意的時遷。
迫於燕王還在一旁看著,付友德也不便發作。
待審問完畢將這個俘虜帶下,自己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朱棣並未對二人之間的爭執多加理會,而是饒有興緻地看著時遷。
這個俘虜既不似一般戰犯,被擒住就一副屁滾尿流、願意交代一切的模樣。
也不似其他戰犯,一副大義凜然、慷慨就義的模樣。
反而他那副生死看淡、氣定神閑的樣子,更加引起朱棣的好奇心。
更何況此人方才還說,似乎是有意被自己射落馬背?
朱棣愈發好奇起來。
「這位英雄,既然你是自願被本王拿下,那也就不需要在此與本王打啞謎了吧?」
「你們是什麼人?究竟為何會偷襲建康府?」
時遷喟然長嘆。
「偷襲建康府,實在不是我之所願!」
「我也明白,如今奸臣當道,佞賊亂政,確實是需要正義之師匡扶大齊,解救百姓的。」
「而這個人,自然就非王爺您莫屬!」
「我實在不願在與王爺作對。在我看來,王爺必將取得最終的勝利!」
「所以跟隨王爺征戰,才是本人最嚮往的生活。」
「而這也是為何,我會假意被王爺從馬背射落,從而跟隨王爺來到了這裡。」
時遷一番話洋洋洒洒,字字真誠,句句寫意。
朱棣看著他一雙真摯的小眼,閃爍著十分誠懇的精光。
自己師出有名,乃是匡扶正義之舉,看來這件事已經是人盡皆知了。
這個人,不像在說假話。
朱棣點點頭:「既然你有這樣的覺悟,那麼你能夠及時懸崖勒馬,棄暗投明,也是好的。」
「既是如此,那麼本王願意給你一個機會!」
「王爺,萬萬不可啊!」
付友德驚呼出聲,對燕王的決定十分震驚。
「此人來路不明,滿嘴胡話,十分可疑!」
「若是就這樣放此人進我軍大營,恐怕會生出什麼無妄之災!」
「你這話說的,什麼意思?」時遷雙眼一瞟,對付友德的話嗤之以鼻。
「我滿嘴胡話?難道我說王爺乃正義之師,替天行道,也是滿嘴胡話?」
「難道我說投奔王爺才是明智之選,也是滿嘴胡話?」
「從前我沒得選,現在我只想跟著王爺重新開始,做個好人,難道也是滿嘴胡話?」
付友德瞳孔猛地一緊,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看著一旁朱棣漸漸冷下來的眼神,付友德額頭上瞬間沁出了一層冷汗。
「這個……屬下……屬下沒有這個意思。」
朱棣淡淡一瞥,並沒有對付友德多加理睬,而是轉頭看向時遷。
「此番發動靖難,為的就是解救天下蒼生於水火之中。」
「有人願意棄暗投明,本王自然十分欣喜,熱烈歡迎。」
「況且方才聽你說,你輕功十分了得?」
聽到朱棣發文,時遷當即拍著胸脯道:「別的不敢誇下海口,飛檐走壁這種事,我還沒怕過旁人!」
「很好!」朱棣十分讚賞,「本王是愛才之人,實在不願看到這樣的人才就這麼浪費。」
「即使如此,留在飛騎營,做個騎兵吧!」
「小人拜謝王爺!」
「小人自當為王爺拋頭顱灑熱血,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時遷大喜,當即向朱棣磕了個頭,起來時還忍不住滿臉沾沾自喜的賊笑,狠狠剜了付友德一眼。
付友德漲紅了臉,憋了滿肚子的火卻不能發作,心中早已是惱怒不已。
不知為什麼,付友德發自內心,很討厭這個油嘴滑舌、不著調的時遷。
來日方長,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