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鐵手無情
夜已深。看書喇
一到了深夜,聲音就多了,凜冽北風呼嘯,冰雪拍打車廂,本來很微弱的聲音,現在都已經聽得很清楚。
馬車自南向北,在雪地里拉扯出兩條車軲轆痕迹,但很快又被新雪所掩埋的不留痕迹。
許南燭斜靠在軟塌上閉目養神,聆聽著呼嘯風聲,凄絕夢回程,冷風冰霜伴小庭,遙想故人千裡外,關情,一樣疏窗一樣燈。
楚夜星拎著酒壺趕著馬車疾馳,只是奈何雪越下越大,視線也漸漸模糊起來,他不得不停下馬車待風雪漸小。
蘇小小說中的手爐早已沒了溫度,裹著毛毯只露出一個頭,儘管這樣仍舊忍不住顫抖,她本身就比較怕冷。
漫漫長夜,如果只有一個人,真不知道怎樣度過,好在紅拂是個體貼溫柔的主,兩人依靠相擁多少能夠暖和些。
馬車停穩后,楚夜星便下去尋了些乾柴準備將乾糧烤一下,吃一頓熱乎飯。
流螢仍舊穿著單薄,側坐在馬車上抬手撥弄著落雪,偶爾笑聲如鈴,清脆可人。
彷彿這一場嚴寒風雪對於她而言並未有太大影響。
只是流螢口中那位神秘師父,一直不知是誰,看似蠢萌好騙的流螢姑娘也難得聰明了一回,在有關自己師父的話題上隻字未提。
但能夠教出如此變態徒弟的人,又怎會是不入流之輩。
再加上流螢姑娘所使武功出處,許南燭大膽揣測,這姑娘莫不是龍虎山張道陵的私生女,那便跟老神棍逃不開關係。
楚夜星將烤軟的干餅,先是殷勤送到殿下面前,這才又跑到流螢姑娘身邊說些個婀娜奉承話。
許南燭對此也見怪不怪,這楚胖子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他怕是早已經盯上那隻養育流螢長大的白虎。
自流螢跟隨許南燭出了羊口村地界后,那隻白虎便不見了,但每到夜深人靜酣睡時耳畔總會想起陣陣虎嘯低吟,清晨時分馬車旁也總會出現幾隻死相慘烈的雪兔。
紅拂與蘇小小自是惜命,生怕那白虎獸性大發,因而從不敢下馬車。
對此許南燭倒也不多言,單論那白虎體魄這一輛馬車又怎能抵擋住。
流螢心思單純但不代表愚笨,面對楚夜星的百般討好,她總是笑眯眯的不言語,實在逃不過便是拿許南燭當擋箭牌。
篝火前,楚胖子用刀劈砍出兩個木樁當凳子。
流螢捏著那塊夾雜著木炭灰的干餅,低頭認真的將餅皮揭掉,圖個乾淨。
許南燭沒有那麼精細,如咬肉般大口撕咬,只是味道稍微差了些。
流螢抬頭看向許南燭不雅的吃相,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干餅,微微蹙眉,思索片刻還是將自己手中揭皮去灰的干餅送到許南燭手中,輕聲勸道:「此去有死無生,大丈夫得知進退。」
許南燭握著那塊去皮顯白的干餅,輕笑搖頭,這還是自流螢喚自己媳婦后,第一次主動開口說話,「他的劍舉世無雙,我的刀也未必不鋒。」
流螢蹙眉嘟囔了一句:「傻蛋!」
許南燭自是不笨,但有些時候明知道不可為也要為之,自武當山瀟洒了這麼多年,再從選擇下山離開老神棍的庇護,那麼北海之濱便是歸宿,無關生死。
知曉拗不過許南燭的流螢,起身朝著黑暗叢林中那一對發光的眼瞳走去。
儘管流螢讓白虎在羊口村等自己,但它卻一路跟隨,從未露面。
流螢抬手撫摸著白虎額頭,一人一虎相互對視,白虎的眼眸中流露出難得溫柔。
風吹枯樹沙沙作響,積雪壓斷樹枝跌落之聲像是游鬼嚎哭。
一匹快馬賓士而來,守護在流螢身側的白虎早有察覺,它快速奔走擋在流螢身前一聲震耳欲聾的呼嘯響徹雲霄。
馬兒受驚將馬背上的人甩下馬背,狼狽逃竄。
男子從雪地里爬起來,心膽都寒了。
他的名字里雖然有一個鐵字,可在他的身上,卻只有一樣東西是鐵打的。
他的刀。
刀鋒雖未出鞘,刀柄已在他的手中。
在這個地方,無論在做什麼,他都絕不會讓那把刀離開他的手。
刀有殺氣,一刀在手,據說臉鬼神都要讓三分。
可當目光定格在那隻白虎身上時,他的一張臉立時白了,刀「鏘啷」出鞘。
流螢摟住白虎的脖子這才未曾造成禍事,但對此人她也沒什麼好臉色,「不想死就把刀收回去。」
男人整張臉龐都已扭曲,一臉驚懼之色,這驚懼之色,要多強烈就有多強烈。
聽到動靜的許南燭提刀趕來,眼瞧著這一幕,頓感疑惑。
這大雪天氣仍舊冒險趕路,怕是遇到了關乎生死的大事。
流螢臉色微沉,低語在白虎耳畔輕聲細語說了些什麼,虎視眈眈的白虎低吟一聲,又來回再流螢腿邊蹭了蹭隨後轉身奔走消失在夜色之中。
待到白虎離去,那中年男子才漸漸緩過神來,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大口喘著粗氣,一吐一吸間,白霧瀰漫。
只不過剎那間,男子的手已不像人的手,他的面龐也不再像人的面龐。
他突然回頭,在他的身後,果然站著一個人。
中年男子只是突然驚覺,完全不知那個人什麼時候來到了身後。
四人之中也只有流螢早早發現了,那名遮面不語觀戲的黑衣人。
中年男子突然倒地,肌肉銷蝕,現出了骨頭,臉骨頭都開始銷蝕。
風吹過,骨肉散成了飛灰,散入冷霧中。
他甚至連慘叫聲都未曾來得及喊出,便只留下了一灘血水,消融了積雪,形成一個人倒地的形狀。
黑衣人警惕的看了一眼流螢,隨後將目光移到許南燭身上,殘酷的眼神忽然消退,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
許南燭與楚夜星對視一眼未曾出手,不知是敵是友貿然出手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流螢顯然對於剛剛一個大活人變成血水的事漠不關心,她只是輕聲解釋道:「鐵手無情,這人怕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大人物,異想天開想要去雲之城避禍。」
再次聽到關於凌雲閣殺手消息的許南燭,面色有些沉重,倘若那人真是凌雲閣殺手為何不對自己出手?
流螢面上的表情更奇怪,她細細打量了幾眼許南燭,輕聲細語道:「奇怪,師父說這『鐵手無情』有個習慣,但凡見他殺人者無一倖免,因而也沒人看過他的正臉,怎麼這次卻破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