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團聚

這宋夫人果真是為了元華英一事而來的！

看著前方氣勢恢弘的大軍，姜雲瀚雖然面上並沒有表露出太多，但是心中卻不免的為之震顫，在心底深處，更是湧現出了一抹恐懼的情緒！

誠然，「軟禁」元華英的命令，是自己所下達的，儘管是出於保護的目的，但落在他人的耳中，恐怕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如此想來，若是元家想在不得罪靈神宗的情況下，還平安救出元華英的話，恐怕，最為穩妥的方法，便是犧牲自己這位「皇帝」了！

以軍門之威，強行讓自己退位，從而否決自己所有的旨意，如此一來，元華英便沒有理由繼續「待」在天牢之中……

而且，若是這宋夫人手段足夠果決，便可攜軍方上下之勢，擁護元華英稱帝的話……

那麼，元家同時也就擁有了與靈神宗正面對抗的資本，可謂是一舉兩得！

無論如何，姜雲瀚心中暗自思量，都感覺自己此刻已然淪為了一個「犧牲品」……

大齊皇權，竟然在鐵血大軍面前，顯得如此脆弱！

凝望著黑壓壓的大軍，姜雲瀚深呼吸了一聲，強行控制住自己微微顫抖的身軀，雙唇微張，便要向下首的宋夫人發問。

不管怎麼說，如今的自己，依舊是大齊的皇帝，無論會發生什麼，此時此刻，自己都不能丟掉歷代先帝所留下來的皇室威嚴！

而還沒等到姜雲瀚開口，眾大臣中，太尉蔣顯卻一步邁出，指著下首的宋夫人高聲怒斥道：

「未經皇上召見，便帶兵闖入宮門，直衝皇城，這就是造反之舉！今日，有上教護法在此，豈能容爾等亂臣賊子在此為禍！」

一旁的端親王見狀，頓時瞪了蔣顯一眼，以示警告。

此等微妙的時刻，他在這裡大放厥詞，若是真的刺激到了下方的宋夫人，來一個揮師進攻，自己等人可就真的無計可施了！

而蔣顯，他又如何不知其中道理呢？

不過，他又怎會放過對元家「落井下石」的絕佳機會！

他早已投效在靈神宗門下，自信有冷護法在側，即使自己大放厥詞，也無人敢動他，便對端親王的目光視若無睹，甚至當著皇帝陛下的面，繼續細數著元氏一族的種種罪行！

可是，他彷彿是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

「嗖！」

話音未落，就在蔣顯不依不饒之時，一聲破風之音從下方傳來，弓弦聲伴隨其中！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支長箭劃破天際，猶如貫日長虹，霎時血光一現，但聽見一聲慘叫聲！

也未等眾人側目看去，霎時間，鮮血四濺，蔣顯根本來不及掙扎，胸口直接被貫穿，眨眼間，便成了一具屍體！

當朝三公之一，太尉蔣顯，竟然被當庭射殺！

這般突變的情況，就連冷護法和狄公公都始料未及，更別提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大臣們了！

不少人頓時大驚失色，目眶欲裂，身子一軟，面無血色地癱坐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姜雲瀚見狀，頓時面色鐵青，卻雙唇緊閉，一言不發地向下看去。

卻見到宋夫人身後，一身黃金鎖子甲的唐皋，此刻正高舉著一把金紋長弓，正對著方才蔣顯的方向！

而宋夫人，眼中波瀾不驚，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似乎是目睹著一件司空見慣的事情而已……

數十米外，一箭斃命，這是何等的身手啊！

而在當朝天子的面前，直接射殺朝中一方權貴，這又是何等的囂張啊！

冷無葉斜靠在門柱上，垂目望向已然倒在血泊中的蔣顯，臉上雖是波瀾未變，但心中卻是略有起伏。

在他看來，這蔣顯，不過也只是一介「爬蟲」，連正眼都配不上看一眼的人。

但無論如何，也算是靈神宗在朝中的一枚棋子，有時候也是能派上些用場的。

不過，「爬蟲」總歸是「爬蟲」，死了也就死了吧……

冷無葉嘴角一撇，便將目光收回，此事也立刻拋諸到九霄雲外去了。

畢竟，眼下前方的「好戲」，才更加精彩！

而見唐皋當庭射殺蔣顯，端親王眼疾腳快，一步當先，便護在了皇帝姜雲瀚的身前，指著下首怒斥道：

「大膽，爾等豈敢在天子面前擅殺大臣，才乃謀逆之罪！」

唐皋聽見，卻並不回應，只是將金紋長弓給收了起來，面容剛毅地繼續候在宋夫人身後。

而宋夫人卻冷笑一聲，厲聲道：「王爺覺得不妥？！那麼，陛下以『莫須有』之名，囚禁我家二叔叔，命婦可否也能陳說不妥？！」

「胡鬧！」

端親王見宋夫人依舊言辭凌厲，頓時怒上心頭，道：「宋懷英，你今日挾重兵沖入皇城，擅殺朝廷重臣，莫說救元華英，這每一項罪名皆是抄家滅族之罪，你究竟意欲何為？！」

霎時，宋夫人眼前一亮，也不答端親王的話，側目瞟了一眼身後的唐皋。

唐皋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回首看向那些龍精虎猛的千百士卒，與七大將軍對視了一眼，便高舉手臂，洪亮的聲線驟然而起：

「展旃！！！」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雲漢，不斷回蕩在皇城廣場上，頓時讓眾人心頭一顫！

漸漸的，在所有人的視線里，在黑壓壓的甲士中，一桿鮮紅似火的赤色大旗，在軍中豎立而起！

大旗之上，明黃流蘇裝點四邊，燙金的花紋猶如鳳穿牡丹，桿頭懸著一枚銀鈴，鈴聲響起，未及悅耳，卻是多了幾分金戈鐵馬，氣吞山河的意味！

所有的原因，皆是因為大旗之上所繡的那個字：

元！

姜雲瀚望著那搖曳在陽光下，豎立於大軍中的大旗，目光不禁微微顫抖，呼吸間，又多了幾分沉重的意味。

那是專屬於麒麟閣元家的軍旗！也是大齊軍隊最大的驕傲！

當年，大齊國被靈神宗死死壓制，沒有一絲喘息的餘地，堂堂皇室朝廷，過得倒不如一個階下囚輕鬆快活！

皇權淪喪，朝廷失威，父皇在無盡的屈辱中過世。

從此，國人逐漸動蕩，各郡太守也不敬皇室，開始各自為政，靈神宗更是不聞不問，甚至帶有一絲玩味，在背後推波助瀾！

自己十二歲即位時所面對的，卻是一個滿目蒼夷，內外交困的大齊國……

而在危難之中，也就是這桿大旗，不僅救了自己這個皇帝，更是救了齊國！

尚在弱冠之年的元華風，手提這桿大旗，內平叛亂，外拒強敵，金戈鐵馬，九死一生，刀山火海之中，一步步打出了大齊軍隊的威名，讓靈神宗也不再敢小覷皇室！

這桿大旗，不僅讓大齊重塑山河，更是彰顯了大齊軍隊的風骨，是大齊鐵血軍魂的符號！

而在元華風為國捐軀后，皇帝姜雲瀚親自為這面旗幟加上王室冕旒，並將它封存於西郊大營，成為大齊軍隊的象徵！

如今，宋夫人將這面大旗給請了出來，言外之意，不光是姜雲瀚，在場的所有人恐怕都心知肚明。

此旗一出，足以號令天下軍鎮！

上首的元華林，見此情形，頓時目光黯然，猶如萬念俱灰一般，跌坐在原地……

那面旗，明明是我們元家最大的榮耀，如今，卻是斷送皇權最大的利器……

而端親王也暗自咽了一下口水，臉上的表情隨之凝固了起來。

入過軍營的他，自然知道這面大旗的意義。

他不禁後退兩步，躊躇片刻后，便毅然決然地向姜雲瀚說道：「陛下，臣願意拚死衝殺，定然保陛下安然離去！」

說罷，端親王目光如電，提手便拔出了腰間利劍，站在了姜雲瀚的身前，怒目而立！

姜雲瀚見狀，卻無半分欣喜之色，眼神落寞的嘆息一聲，上前拍了拍端親王的肩膀，道：

「算了，別做無謂之事了……皇兄，我留在這裡，你想辦法出宮去，去找欒家和付家！」

欒家和付家，兩家家主皆是禁軍門戶，也是姜雲瀚尚為潛龍之時的臣子，真正的心腹之人！

因為同為軍門中人，與元華英平日里自然交好，兩家家主今日也稱病不朝。

沒想到，兩家卻成為了姜雲瀚的「奇兵」……

「不可能，哪有臣子拋棄君王，自己苟且偷生的！」端親王回首，厲聲拒絕道。

姜雲瀚眉頭一皺，道：「皇兄，卓兒還在後宮呢！今日局面，恐怕已然如此了，但皇室血脈不能斷絕……只能拜託皇兄你了！」

卓兒，便是姜雲瀚之子，當朝太子的乳名。

端親王聽后，遲疑了片刻，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被姜雲瀚決絕的目光制住。

霎時間，端親王卻是啞口無言，他回首又看了一眼氣勢磅礴的軍隊，暗自一咬牙，邁開步子，萬般無奈的鑽入了人群之中……

無論如何，先出去搬救兵，再來設法解今日之圍吧！

想到這裡，端親王腳步漸快，步伐急促。

也不知，是否因為目睹了端親王的離開，上千軍士頓時發出了震耳欲聾般的嘶吼，洪亮的聲浪，震顫山河，就連議政大殿的門柱都不禁為之顫動了起來！

磅礴的氣勢，頓時讓高台上的眾人為之一震，彷彿腳下所站的石階也在隨之晃動！

滔天氣勢中，宋夫人目不改色地緩緩上前了幾步，稍稍清了清嗓子，便向著石階上的眾人，再度高聲道：

「還請陛下釋放元華英將軍！」

氣焰所指，正是大齊天子！

姜雲瀚面色一皺，氣憤與羞愧在他的臉上來回交織，彷彿心中的情緒再也抑制不住，頓時挺身上前，也厲聲回應道：

「元華英之事，朕自然不會放棄！可是，你為何如此沉不住氣，竟然提兵入宮，此舉，爾等將朕置於何地！」

此刻，姜雲瀚也不顧冷護法、狄公公在側，只感覺，自己儘力想要去保全的，現在竟然將自己逼入絕境，如此想來，著實可笑……

面對皇帝的質問與痛斥，宋夫人依舊面沉似水，她目光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手中向懷中一探，便高舉起了一本金冊。

那是朝廷冊封一品誥命的敕命誥書！

「命婦不懂陛下之言，命婦只知道，自亡夫過世之後，元華英便是元家的頂樑柱！命婦身為元家之婦，自然要為元家思量，今日，命婦便是將這誥命之名送還給陛下，也要讓陛下釋放元華英！」

宋夫人的話，儘管聲音不大，卻如同洶湧怒濤，在眾人的心中掀起了風暴！

此話的意思，恐怕這宋懷英已然是萬事不顧，甚至不惜與皇室撕破臉面，也要救出元華英了……

而首當其衝的姜雲瀚，更是氣極反笑，指著下首的千軍萬馬道：「歸還誥命……你們這是大逆不道，是犯上作亂！難道，我皇室的臉面就是如此不堪嗎？！」

說罷，他拔出了腰間佩劍，張開雙臂，向著下方厲聲嘶吼道：「既然你們要朕的性命，那就來拿好了！大齊皇室，絕不被一辱再辱！」

自己最為倚仗的，如今卻「背叛」了自己，終於，姜雲瀚不斷克制的情緒，在這一刻決堤了！

見皇帝如此舉動，在旁的文武百官頓時大驚失色，卻並無幾人上前勸阻他。

彷彿，在這些人的眼中，姜雲瀚，已然是一個亡國之君了……

但，即便是真正的亡國之君，也有忠臣相伴！

人群中，元華林已然是滿面蒼白，身形踉蹌的跑上前來，毫不猶豫地抓住了姜雲瀚握劍的手臂，「撲通」一聲便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說道：

「陛下，陛下，我元家，三世為臣，不敢存有半分不臣之心，今日之事，其中定有誤會，待罪臣下去勸解長嫂一二，定然會雲開月明的！」

御史徐崇也上前來說道：「陛下，龍體要緊，切不可意氣用事，斷送大齊國的江山啊！」

而下首的宋夫人，即便見姜雲瀚如此說辭，卻依舊按兵不動，一雙眼睛緊盯著文武百官，似乎是在找尋著什麼，又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哈哈哈！！！」

如此局面中，一個不合時宜的笑聲突兀般響起，眾人不禁順著聲音望去，卻見到一旁的冷無葉，此刻正肆無忌憚地，發出著幸災樂禍的笑聲！

「哈哈哈……好一個『君臣一心』的感人場面！真是沒想到啊，你們爬蟲之間的『狗咬狗』，竟然也能給本座帶來這般樂趣！」

那張狂的笑聲，落在眾人耳中已是不適，而落在心態失衡的姜雲瀚的耳中，則是更加刺耳！

他咬牙切齒，怒火中燒，陡然轉頭望去！

「你……」

「且慢，陛下！」

此刻，身旁的人群之中，一個始料未及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一個人影從中沖了出來，直衝向幾近「失控」的皇帝姜雲瀚，一把便抓住了他握劍的手腕！

眾人不禁望去，卻見此人，竟然是端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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