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代家灣生態公園
代家灣生態公園漆黑的夜色模糊了黃昏的翅膀在孤獨與寂寞之間守望著心靈的深淵,流浪的塵埃裹挾著風暴的裙擺熄滅了星月的微光凝聚了厚重的陰霾,所有的冥想凝結成鋒利的刀刃斬斷了光明的絲線又在看不見的地方留下了傷痕。
張逸軒躺在床榻上展開了跛足青年在塬頂上遞給他的紙團,他看到紙團上寫著一行清晰的字跡,字跡的內容是
「我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你所認為的真實並不一定是真實,你所認為的假象並不一定是假象」,張逸軒讀完紙團上的文字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思忖了片刻之後發出了一連串的質問,你是誰,我是誰,我們是誰,帶著無法猜透的謎團他陷入了往事的回憶中。
迷濛的天空潛藏了多少憂傷讓溫暖的晨曦遲遲不肯到來,冰涼的雨絲拍打著嬌嫩的花草在朦朧的煙靄里感知到了誰的惆悵誰的絕望,痛苦羈絆了幸福的步履也牽制了自由的範圍,然而平淡的生活依舊日復一日地演繹著悲劇里的每一個情節。
張逸軒坐在書桌前獃獃地望著飄落的雨點,他的眼淚像噴涌的泉水噙滿了眼眶打濕了臉頰,父母的離世帶走了他的快樂也將疼痛留給了自己,他知道接連的打擊使他患上了抑鬱症,灰暗的記憶猶如可怖的夢魘捆綁住了他的手腳也捆綁住了他的希冀,他記得那天父母開著三輪車準備去城裡賣掉自家的核桃,臨走時他們叮囑自己將剩餘的核桃裝入袋子里,他勞作了一個上午終於把所有的核桃堆放在了牆角,望著雞蛋般大小的核桃他的臉上溢滿了笑容,一袋袋核桃整整齊齊地壘在一塊彷彿威武的士兵等待著檢閱,裝完核桃后他走進屋裡躺在了床榻上,疲累的感覺雖然襲遍了全身但他知道自己是快樂的,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院子里傳了過來,鄰居告訴他他的父母在去往城裡的山路上發生了事故,三輪車由於剎車失靈墜下了懸崖他的父母也遇難了,他聽到這個噩耗后癱坐在了地上站不起來,巨大的悲慟好像一道閃電劈開了他的身體抽走了他的靈魂,許久之後他跟隨鄰居去了事故現場,望著父母的遺體他頓時泣不成聲,他明白自己以後就成了一個孤兒,鄰居站在一旁安慰他說不要太過傷心凡事都要想開點,他看到父母的遺體被救護車送往了殯儀館,一道昏黃的影子拉扯著一片孤獨的羽毛在風裡一會兒向左飄一會兒向後飄。
張逸軒擦乾滿臉的淚水離開了書桌,他知道自己無論有多難過他的父母也不會復生,況且連續的低落只會加重抑鬱症的病情,想了許久他決定乘車去代家灣生態公園遊玩,他覺得這次出行會讓他忘記煩惱重新找回歡樂的時光,就這樣他打著雨傘伴著細雨前往了代家灣生態公園,下了公交他看到自己的面前是一道筆直的天梯,朦朧的霧氣點綴著匆忙的人影彷彿在畫卷中遨遊,當他走到隴海鐵路的橋洞下時遇見了一個跛足青年,這個跛足青年坐在橋洞的道沿上給他打招呼,他收起雨傘走過去詢問跛足青年有什麼事情,跛足青年說他想和他一同爬上代家灣生態公園的塬頂,於是他攙扶起跛足青年一步一步朝著公園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台階后他們來到了第一個平台,這個平台是一個寬闊的景石廣場,景觀石上鐫刻著前市委書記唐俊昌題寫的
「代家灣生態公園」七個大字,跛足青年說他能看到塬頂上有一位老人帶著他的孫女也在遊玩,張逸軒疑惑地對跛足青年說你是不是已經上去過,跛足青年笑著說他完全憑的是直覺,因為今天下雨塬頂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張逸軒只是禮貌地點了點頭並不相信他的話語,接著他們繼續向第二個平台進發,走了十多分鐘后他們踏上了一個更大的廣場,廣場的兩側安裝了一些體育器材,一隻流浪狗卧在體育器材的旁邊安然地打著盹,而在廣場的北側修建了一座橋,引渭渠的河水從橋下靜靜地流過,跛足青年和他坐在了橋邊的石凳上,他望著淅瀝的雨絲彷彿看到了父母那張憔悴的臉龐,跛足青年說他能聽到塬頂上喜鵲的叫聲,張逸軒將手移到耳畔聆聽卻什麼鳥叫聲都聽不見,跛足青年說他所說的都是真的,喜鵲的叫聲與他的心靈是相通的,張逸軒盯著這個古怪的青年決定與他繼續向上攀登,他們看到階梯的兩側排列著一盞盞路燈,一盞盞路燈的上面都懸挂著一串串燈籠,褐灰色映襯著鮮紅色在激情與安逸的間隙滲透出了一抹苦澀的味道,張逸軒攙扶著跛足青年來到了第三個平台,平台的上面是園藝工人精心修剪的植被圖案,一幅幅綠色的圖案捧起了黎明的希望也捧起了未來的信仰,望著蔥綠的植被跛足青年說他能聞到塬頂上攤主們炸油條炸油餅的香味,張逸軒低垂著腦袋越來越看不懂越來越恍惚,他不管跛足青年怎麼說他只是機械地點著頭,接著他們踏上台階向第四個平台前行,階梯的外側種植了一排排雪松,茂盛的雪松洗滌了都市的灰塵也將人們的心肺清洗了一次,而在更遠的地方是一道道錯落有致的土崖,土崖上栽滿了各種灌木和喬木,高高低低的樹影像迎風招展的旗幟守護著寶雞的山水,寶雞的山水相互連接共同構築著寶雞的幸福,跛足青年停下腳步站在台階上說他能摸到塬頂上的文化柱,十二根文化柱承載著寶雞悠久的歷史也將寶雞的人民融合成了一個大家庭,張逸軒半信半疑地說他也能想象到塬頂的景觀,只是沒有親眼看到不敢輕易地妄下結論,跛足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生活是幻想的鏡子,鏡子里的世界也許才是真實的,張逸軒似懂非懂地跟隨著跛足青年來到了第四個平台,他們站在這裡可以看到塬頂上那個巨大的石牌坊,跛足青年坐在了一旁的石椅上他也跟了過來,跛足青年嘆了一口氣說他能嘗到塬頂上石鼓的墨跡的味道,張逸軒再也聽不下去他走到了另一側欣賞花草,花草的葉子上滾動著晶瑩的水珠好像永遠也擦不完的淚水,跛足青年招了招手讓他跟隨自己向塬頂前行,張逸軒極不情願地走過來扶起了跛足青年,跛足青年捋了捋頭髮深沉地說他的第六感一直很準的,別人無法預知的事情在他的眼裡都是已經發生的現實的投影,就這樣他們又走了一段距離後到達了塬頂,張逸軒站在石牌坊下應證著所有的謎團,他發現跛足青年給他給出的答案都是正在發生的事情,他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想問他究竟是誰,跛足青年拿出筆寫下幾個字將紙張揉成了紙團,他說這個紙團能解開所有的秘密,並讓他帶回家后再展開,張逸軒接過紙團裝進了自己的褲兜里,他和跛足青年漫步在塬頂上繼續觀看著景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任步武先生在景觀石上題寫的
「蟠龍文化公園」六個大字,鮮紅的字體映染了整塊磐石也映染了飄飛的雨季,接著他們來到了水景觀周圍的四個文化小區,小區內修建了三十四組寶雞本土著名歷史人物的雕塑,還有一組石鼓的雕塑,這些雕塑記載的文化歷史從上古時期一直延續到了周秦時期,他們熬過了原始社會的野蠻終於見到了封建社會的文明,最後他們觀看了水景觀兩邊的十二根文化柱,文化柱的立面浮雕配有寶雞十二景觀圖案,這些圖案代表著寶雞的十二個縣區也象徵著一個璀璨的世紀,張逸軒看完所有的文化柱后突然發現跛足青年不見了,他四處尋找依舊沒有得到跛足青年的任何消息,望著遠處的垂柳他似乎明白了苦難背後的幸福,也許跛足青年早已離開了這道天梯,也許跛足青年從來沒有到過這裡……血紅的太陽遠離了悲傷的記憶把卑微的幸福以最簡單的方式呈現在了晨曦的面前,破碎的幻夢掩蓋了綠色的屏障但終究掩蓋不了現實中的一聲吶喊,一切都沒有沉淪到深淵的底層因為總有光明在徐徐上升。
張逸軒伸了伸懶腰從睡夢中蘇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的抑鬱症已經徹底康復了,父母的離世並沒有壓垮他,他在曾經的痛苦裡一次次發現了新生的意義,跛足青年遞給他的紙團已經丟棄進了廢紙簍里,他走出房間來到了外面的世界,一句浸滿溫馨的語言攜帶著雪白的羽毛飄到了自己的耳畔,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是同一個人。
(完)完稿於:201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