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人物之死

湯姆是一個很平庸的法師貴族，或許祖上曾有過輝煌，但早已泯滅於了歷史當中，只留下一個世襲罔替的小小爵位，傳到湯姆這一代已經是第十二代了。

平日他便為封君製作一些魔法物品，或隨城衛隊一同清剿些弱小魔物，他在貴族圈子中相當的名聲不顯，便連免費飯局都吃不上幾場，任何渴望揚名的小貴族都不會找他決鬥——即使擊敗這個透明人，也獲取不了多少名望。

侍奉多年，他的封君卻也只記得他的名字，連他長得什麼樣子都感覺很模糊，每一場年終慶典上的宴會，他都只是坐在小小的席上，坐看著今年得寵的封臣在台上表演魔術。

沒有貴人賞識，他也沒有被賞識的資本，這樣的小人物，在這片宛如神魔大戰的戰場上，便是逃跑了也無所謂的吧？

然而當本城的大法師被惡魔的武器泯滅成空氣，周遭的同伴死得七七八八，他幸運地因為自身的弱小，沒有成為惡魔優先打擊對象而苟活下來時，明明心底里已經極度恐懼了，但他的腿卻像是灌了鉛一樣，難以邁動逃跑的步伐。

這種轟隆的爆炸聲很熟悉……就像是那一天被豺狼人的連枷打掉了下半截身子的父親，把家徽交給他的時候一樣，雷鳴不斷。

「多生孩子，不要因為膽怯逃跑而被革除掉爵位。」之後便是不斷噴湧出的鮮血，還有愈發微弱的喘息聲。

那一場清剿豺狼人的戰役最終得勝，他活到了最後，也因父親的逝世而提前繼承了爵位，成為了家族中第十二位爵士。

傳承了十二代的爵位，今天就要在自己的手中而葬送出去么？

「我有三個女兒，沒有生齣兒子，但我二弟有多餘的兒子可以過繼過來……如果我留在這片戰場，父親的遺訓，也算是完成了後面的一半吧！」他忽然間露出了微笑。

沒有人再對他下令了，他只剩孤身一人，他盡量遠離著戰場的中心，繼續著施法！

憑藉著鷹之視野，他能在這片被愈發濃烈的煙霧飄散籠罩的戰場中，看清敵人的身影。

六點鐘方向，兩個惡魔在屍骸間爬行，消滅他們！湯姆頂著精神力透支所帶來的頭暈目眩，露出一個笑容，念誦著熟悉的咒語，對著這兩個惡魔狠狠地釋放了一記閃電術！

或許我終將死在這一片戰場，落得宛如塵埃般消散的下場，但我的女兒和侄子們將會記得，他們的家主不是一個懦夫！

我的封君已被惡魔所殺，但王國的書卷上將會記載著，有一個名叫湯姆的法師貴族，為封君奉獻了應有的忠誠，哪怕這記錄塵封在沾滿塵埃的庫房當中！

……

趙揚和奧克輪流搜刮著，以便空出一人來放風警戒，擊殺向自己進攻的目標。

但在這轟鳴聲響徹雲霄的戰場上，便連近在身前的同伴大聲震吼都未必聽得見，愈發濃烈的煙霧飄散籠罩著這裡，所謂的警戒也不過是給自己和同伴一個心理安慰罷了。

主要還是靠遠離戰場的中心，還有運氣，才在這種烈度的戰場上苟活到了現在。

然而一道雷電打破了這種幸運。

奧克被這道雷電重重地射中了，不知是多少伏特的強大電流立刻泯滅了他的意識，一股肉香味瀰漫開來，他的皮肉皆是熟透。

同時這道電流像是有生命的一般，幾乎是在瞬間就蔓延到了趙揚的身上，看來湯姆要一次性地殲滅掉這兩個異星惡魔了。

然而此時趙揚身上的護身符，卻散發出了一道乳白色的光華，將這魔法給抵消掉了——它本就是一枚魔法護符，或許它無法阻止電磁子彈，但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還是可以的。

這道護身符飛快地褪色著，最終化作了一小撮灰燼，它已然完成了它的使命，抵擋了一次魔法攻擊。

如果當初奧克沒有將這護身符還回給趙揚，那麼活下來的人將會是奧克。

趙揚甚至來不及去看奧克的情況，在這片煙霧當中，他如果不想變成一具屍體，便需要第一時間做出有效的反擊！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趙揚根本就沒來得急思考，立刻便將槍頭對準剛剛那道閃電所襲來的方向，掃出了一片的電磁子彈，讓火力網籠罩那一片區域。

湯姆只是一個平庸的法師，他不可能躲過這種死神般的彈雨風暴，更也沒有辦法去防住，他的胸膛被瞬間撕裂了開來，整個身體都被打成了兩截，頭顱直接碎裂一地。

足足有四發電磁子彈打在了他的身上，火力已經是過量了，他便是有十條命也得報銷在這裡了。

家族的後代將會銘記的……這便是這個平庸的法師貴族，死前最後的一個念頭。

望著遠處煙霧裡的血花，趙揚知道自己成功了，幹掉了那個殺死奧克的渣滓，但這並不能再救回奧克的性命，只能讓自己繼續地活著，孤零零地活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上。

趙揚抱著最後的希望探了探鼻息，隨後拳頭猛然砸在地上，如果自己能夠找到那個放電的雜碎的屍體，不，如果那雜碎還沒有死透的話，自己一定要割下他臉的五官，將他凌遲，凌遲！

「說好的…當合伙人，開一間叫夜火的酒吧……不講信用的傢伙！」趙揚將奧克的眼睛緩緩合上，隨後用匕首割下奧克一撮已經被電得乾枯的頭髮，放入了自己的攜帶型背包當中。

奧克屍體頸上的項圈亮起了紅光，趙揚脖頸上的項圈也同樣如此，殘酷的伊里爾公司不會對用於督戰炮灰的廉價項圈加上識別生命體征功能，這增加成本，也沒有額外的收益。

只要停止不動，項圈便會爆炸，不管戴著它的人活著還是死去。至於不讓死者再被鞭屍這種人道行為？則根本不在公司的收支利潤表裡。

於是死去的奧克，還要被這項圈的爆炸所炸斷脖頸，清掃戰場的人發現他后，將會簡單記一個「死亡」。

沒有人會在意一個炮灰是否是榮耀的戰死，還是因為怯懦的逃跑而使項圈炸開。

除了另一個炮灰。

「奧克，永別了……我發誓！我會活下來，然後將那間酒吧建成在這個殖民星球上，名字就叫夜火……」趙揚最後望了一眼那渺小的爆炸火光，重重地捶打著地面，隨後繼續前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