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提拔

王虎轉頭一看，正是那絡腮鬍。

「鬍子叔好。」王虎倒是頗為識趣，別的老人可以叫絡腮鬍，但自己也這樣叫的話，那就有些沒大沒小了。

「哎，不錯。」絡腮鬍滿意地點了點頭，回想起當初這小子拿槍對著自己胸膛的那一幕，還有昨晚剛剛發生的那件事情，還以為他是個桀驁不馴、膽大妄為的人，得先敲打敲打。

現在看來，敲打倒是不必了，直接說正事便可。

「對了，鬍子叔，您說我出名了？這是怎麼回事呀？」王虎有些心虛地問道。

「你自己乾的事，你都不記得了么？今天我剛一起床，就聽見了你的英雄事迹，說你是個不要命的，主動拿下巴頂著別人的槍，反而把別人的褲子都給嚇濕了……」

絡腮鬍哭笑不得地說道，雖然他本人的人生閱歷，能讓他聽得出這話是傳了好幾手的了，已經變味了，但的確是有原型的，而不是空穴來風。

「說說看，這事究竟是怎樣的？」絡腮鬍對王虎問道。

王虎的嘴角微微抽搐，我就睡了一覺，怎麼就都傳開了，跟上了新聞一樣……

不過細細想來，說不定這幫子人就是因為沒有新聞看，沒有現代社會那種豐富多彩的網路通訊，所以一聽、一看到新鮮事就可勁地用嘴傳，住在這裡，什麼事情、什麼秘密都是藏不住的……

人一無聊起來，就容易八卦。

「鬍子叔，別聽人瞎說，我也是迫不得已……」王虎有些擔心絡腮鬍是來興師問罪，來處置他這個「鬧事的」，便馬不停蹄地將昨晚的實情說出。

「這樣啊……」絡腮鬍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落在王虎的眼中，令王虎直發虛，因為王虎以往的社會是非常講究穩定的。

別管你是不是被人找事，反正就忍著別鬧事，所謂的法制社會大體就是這麼一個規矩。因此才有了「還手就算互毆」，「合法的正當防衛得李小龍在世才能做到」，這些令人感到不公的現象出現。

在「法制社會」當中，法律不追究公平，只是追求穩定。

那麼王虎這個被欺負了居然不好好地忍著，反而把事情給挑大了，那可真的是罪大惡極了啊！

「讓你干雜活，真的是太委屈你了，從今天開始，你不必再干那些雜活了，反正隨便找個人都能幹。」絡腮鬍笑著擺了擺手，王虎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落得一個被開除的下場是沒得跑的了。

「鬍子叔，那我便把制服還回去吧，雖然第一個月沒有薪水，能不能給些乾糧……」王虎垂頭喪氣地說道，看來自己又要重新回到寒風當中流浪，去再尋一條活路了。

「你說什麼？」絡腮鬍疑惑地望向王虎。

「我不是因為這事要被開除了么？」

「嗨，我說讓你不必干雜活，不是要開除你，你咋就想到這方面上了呢？」絡腮鬍哭笑不得地說道，「你這種真真正正是有膽氣，又不主動惹是生非的好漢子，有誰會開除你啊！」

王虎感到意外，莫非這次絡腮鬍帶來的不僅不是壞消息，反而還是喜事？

「你身子骨太瘦了，得好好養養，先養你一個月，然後你衣服穿得肥厚些，就可以充個門面了，懂么？」絡腮鬍意味深長地說道。

「感謝您！」王虎心中高興極了，門面也就是在酒吧里鎮場子的人，這差事非常的清閑，而且還能得到更多的軍事訓練。

「我說句實話，你別生氣，我說你以前真是當孌童的么，這麼……老實？」絡腮鬍琢磨了一番，才吐出一個比較委婉的形容詞來。

明明是別人挑的事，自己一點錯都沒有，卻心虛得害怕遭到懲罰，而且自認為要受到不公平處置，第一反應是乖乖接受，而非反抗……

若王虎是個懦夫，那絡腮鬍半分都不會意外，甚至瞥都不懶得瞥一眼。可王虎分明又是個有心氣膽氣的，那真是令人摸不透，就像個老虎身子長了顆兔子頭。

絡腮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那就是王虎童年時真是個孌童，不僅是皮燕子被暴力地干過幾次，而且主人家的規矩也很嚴。

「真的不是啊鬍子叔。只是我原來待的地方，管人嚴，把人都管得規規矩矩的，不喜歡不規矩、不老實的人。」王虎發現自己愈描愈黑了……

絡腮鬍用一種悲哀的眼神望著他：「沒事的，過去的就已經過去了，你想要別人不說，那就得自己先忘掉。」

「我們招人，看膽氣，提拔你當門面，看的也是膽氣，為啥?就是因為體格好練，打槍好練，膽氣難練！」絡腮鬍意味深長地說道。

「體格不行，大塊肉嚼，大棍子訓，一兩個月就差不多了。槍法不行，子彈管夠地練，那也是一兩個月就差不多了。」

「但這些都是要花錢的，錢花到膽氣不行的人身上，大塊肉地喂、子彈管夠地打，可臨了陣，卻屁用也沒有，腿抖手抖的，有體格有槍法也發揮不出來，這不是把錢往水裡扔么？」

王虎點了點頭，贊同絡腮鬍的說法，不得不說，黑幫也有黑幫的一套智慧。

黑幫其實是一個經濟組織，暴力只是手段，賺錢才是目的，他們培養暴力人員這種工具人，肯定是要權衡成本以及效益的。

軍隊里的暴力人員最重要的是紀律，黑幫里的暴力人員最重要的是膽氣。培養有膽氣的人作為暴力人員，成本低收效高，那肯定投資培養啊。

「鬍子叔，我不怕吃苦，也有膽量，您好好地訓我，你說打誰，我就打誰，眼睛都不眨一下，怕就是孬種！」王虎深吸了一口氣，自己不能被原本世界的觀念所拘束住。

原本世界所需要的人是螺絲釘，培養人也是按照生產螺絲釘的那一套去做的，不需要一個普通人有多麼大的才華，只需要他老老實實、規矩聽話就行了。

甚至，是厭惡有勇氣的人的，巴不得每個人都溫順得宛如羔羊。

但來到了這個世界，自己若還是老老實實，溫順馴服，那便半分的價值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