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多喝熱水

方爾看著自己放在腿上緊緊捏在一起的雙手，眼前全是剛剛陸昊看著她的樣子。她見過陸昊拘謹的模樣，淺笑著看著自己的模樣……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陸昊，一雙眼眶紅的像是武俠電影裡面練武走火入魔似的，眼神里透露出來的冷冽讓人不寒而慄。方爾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

「怎麼了？冷嗎？」林森看了一眼已經開好的暖氣，像方爾送去一個關心的眼神。

方爾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個小動作會引起林森的注意，不由的有些尷尬，抬起臉搖了搖頭沖著他勉強的笑了笑：「在前面路口你把我放下來吧。」

林森心裡一驚，像是有人生生把自己剛到手的寶貝搶走了似的，如沐春風的笑容就這樣僵在臉上：「怎麼了？」林森心裡隱隱生出不好的預感，小姑娘臉上的表情明顯就是在告訴他，這件事不可能就這麼完了。

方爾扯了扯嘴角，沒有再解釋些什麼，臉上的笑容看起來難看極了。

林森臉色沉了沉，卻還是在路口把車停了下來，再轉臉的時又是平時那副無所謂的模樣：「你是要回去找你的男朋友嗎？要不然我送你過去吧，這裡不怎麼好打車。」

「不用了林先生，謝謝你的午餐。」方爾快速的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走了出去，平時軟軟糯糯聽起來像是牛奶糖的聲音也變了味道。

那句刺耳的『林先生』像是一根刺扎在了林森的喉嚨里，截斷了他原本想說的話，林森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等著小姑娘離開。

春風料峭吹酒醒。寒風像是將空氣化成了無數塊碎片，迎面砸在了方爾的臉上。方爾不由的縮了縮脖子，低頭鑽進了一輛計程車。

……

方爾從來沒有正視過自己和林森之間的關係，如果不是因為今天在餐廳遇到了陸昊，坦白說她不知道自己還會和林森沉浸在這種曖昧不清的氣氛中多久，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原來是這種人,用朝三暮四來形容好還是水性楊花呢？

從最開始的相親，到後來一次一次的相遇，她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有陸昊了，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林森的好。她突然想起來每一次和林森在一起的時候那種偶爾閃過心尖的觸感，再一陣陣笑容之後的那種心虛感，其實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在出軌吧？方爾你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方爾緊緊拽著自己的衣角，一張小嘴煞白煞白的。

一個念頭一旦冒了出來，便像是水草一般的瘋漲。

方爾想起自己和林森之間明顯超過一般朋友之間的肢體動作，他在火車站的時候摸過自己的頭，捏過自己的臉，甚至還抱過自己雖然不算是名義上的抱，可這一切都超出了兩人之間的界限，重要的是，她居然沒有反抗，甚至說，沒有反抗的意思，想到這一點，方爾心裡更加難受了。

方爾苦笑一聲，平時水潤的一雙眸子此時像是一眼乾枯的泉。

正在開車的司機師傅冷不丁的聽到方爾發出的聲音，不由的抬眸瞅了一眼反光鏡，用那種經歷過時光洗刷后特有的嗓音帶著笑意說道：「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小姑娘要向前看吶。」

聞言，方爾不由抬眸，正好看到司機師傅淡笑的側臉。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嗎？是啊，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披荊斬棘無往不利，可是那些掩藏在皮囊下面的傷口，都有誰知道呢？

她怎麼會想到逃走呢？該難受的人真的是她嗎？說到底，都是她在依仗著林森的好感和陸昊的縱容放任自己。回想起

呵，她終於變成了自己最厭惡的那種人嗎？

方爾再次回到那家店的時候，陸昊已經不在了。心裡剛剛冒出來退卻的念頭就被方爾按了回去，如果這件事不解決的話，她和陸昊之間可能真的就完了。

方爾的臉上閃過少有的嚴肅，打了一輛的向陸昊的公司去了，一顆心像是要從她的胸膛蹦出來了似的砰砰震耳欲聾。

……

陸昊的視線垂直落在面前辦公桌上的，一份可執行方案看了十分鐘卻一個字都沒能看進去。他該拿她怎麼辦？

那個男生看起來應該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紀吧，是她在學校里認識的嗎？她是不是終於受不了自己這不冷不淡的性子了……腦子裡不斷冒出來各種各樣的猜測，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像是爾爾那樣的女孩子，在學校里的追求者應該是絡繹不絕的吧？

可他只要想到爾爾笑靨如花的看著另外一個人，看著曾經在自己懷裡嬌笑的小姑娘驚喜的撲向另外一個人，只要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就覺得有人在慢慢的收緊他的心臟。

陸昊生平第一次在工作的時候分心，他有些懊惱的將手裡的鋼筆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面，仰身躺在靠椅上，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眶。

「叩叩——」

一陣敲門聲傳來，陸昊皺了皺眉，將椅子轉換了一個角度背對著自己的辦公桌，這才說道：「請進。」

方爾有些緊張的攥緊手心，感覺到呲呲往外冒的冷汗，張了張嘴開口說出在敲門之前就想好的說辭：「你……生病了？」

站在門外探頭探腦的阿城最後還是安分守己的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再怎麼說這一次事情自己也有責任，想了想，他還是給蘇倩發了一條簡訊：「方爾來了。」

方爾抬了一下因為各種複雜心緒而低垂的眼，卻沒有看到想象中陸昊熟悉的面孔，不由的有些失落，再一次垂下腦袋。

他……是不想見自己的吧。

爾爾？陸昊臉上的疲憊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由衷的笑容，卻在下一秒再次消失殆盡，她來……是為了和自己把最後的牽連斬斷嗎？

陸昊覺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臉上的表情了，他緊緊的捏著扶手將自己想要看看方爾的衝動壓了下去，陸昊壓低了聲音，開口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在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方爾略微帶著些哭腔的聲音再次打破了僵局。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方爾快哭出來了，一雙眼浸滿了淚水像是守著最後城堡的士兵，像是等著陸昊一聲令下，就奔赴大地。

陸昊再也忍不住了。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個箭步衝到了方爾面前，還沒等方爾看清，就把她摟進了懷裡。

陸昊知道自己不大會說話，但他想要方爾知道自己的想法，他不想就這樣失去她。

方爾怔在原地，好久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伸手抱緊陸昊腰身的時候，心口閃過一絲不可言說的悵然若失。

「爾……爾來了？」蘇倩撥了撥自己的頭髮，臉上揚起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因為方爾進陸昊辦公室的時候心神不寧所以並沒有鎖門，蘇倩恰好就看見兩人深情相擁在辦公室門口，說不心痛是假的。

聞聲，方爾連忙鬆開陸昊，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站在門口的蘇倩，微微點了點頭，陸昊反應卻沒有方爾這麼大，輕輕的將手搭在方爾的纖腰上，一雙眸子落在她細軟的頭髮上，用手撥了撥。

蘇倩的視線落在陸昊胸口西服明顯濡濕的一塊，臉上的笑容總算是自然了些，又看向方爾，柔聲道：「爾爾，今天都是我不好，看你和陸昊和好了我就放心了。」

方爾擺了擺手，心裡暗自心虛，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恰好阿城聽見動靜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沒什麼好氣的看了蘇倩一眼，悶悶的也給方爾道歉：「爾爾，今天對不住啊。」

方爾更加不好意思了。

「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你們先去忙自己的吧。」陸昊開口道。

阿城心裡又不對勁兒了：「你這就要趕我走？今天是我不對，我在背後說爾爾壞話，可我說的那一句不是事實？」他向爾爾道歉，純粹是因為看陸昊的臉色，他可不覺得自己真的哪裡做錯了，要是他們倆因此分開，那他也是功德一件，以後陸昊想起來，說不定還得謝他呢。

眼看氣氛又要緊繃，蘇倩連忙用手肘捅了阿城一下，有些抱歉的說道：「那我們就先走了，你們好好聊。」說完便拉著阿城走了。

約莫阿城也不想和陸昊之間鬧得太僵，沒什麼善意的掃了方爾一眼，便跟著蘇倩走了。

方爾因為阿城說的那幾句話，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們就這樣，你別在意。」陸昊從西方口袋裡拿出手帕給方爾擦了擦臉，重新將小姑娘摟進了懷裡。

再怎麼兩人之間也有半年的感情，這場情感危機就融化在了陸昊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陸昊安撫好了方爾的情緒，便帶著她到樓下的咖啡廳小坐一會兒。陸昊給方爾點了一杯橙汁，給自己點了一杯咖啡。

一直到陸昊開車把方爾送回學校，他都沒有提過之前在餐館的事，連每次方爾主動開口打算解釋，都會被陸昊故意岔開話題。

方爾看著坐在車裡的那個英俊的男人，突然又重新坐了進去。

「還有什麼事嗎？」陸昊有些驚訝的看著方爾。

「陸昊，我又沒有告訴過你，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方爾認真的看著陸昊，眼裡滿是倔強。

陸昊眼底漾出一絲微笑，點了點頭，輕輕捏了捏方爾小巧的鼻子：「恩我知道的。」

方爾臉上也綻開一抹笑，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湊上前去親了親陸昊的側臉，然後嬌羞的從車裡下來往校園跑，跑了幾步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回過頭來，看著那個視線仍然鎖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張嘴剛要開口，眼珠子一轉嘴角盪開一抹笑容，大聲道：「生病了就要多喝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