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曹行失蹤了(二)
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外面的雨砸的窗戶噼啪作響,我合理懷疑不久之後會下冰雹.
縮在被子里百無聊賴,我捋了捋思路,或許我可以換個關注點,既然上不了五樓找不到那具屍體的話,我可以把著手點集中在如何證明那具屍體的存在上.
我深刻記得那具屍體穿著我們病院的病號服,而且回憶當時屍體的情況,以及我觸碰到屍體時的觸感,由此推測出那人並沒死多久.
首先我得確認他的身份,來精神病院三個多月了,我很確定沒見過他,這家病院也就百十來號人,該碰面不該碰面的都見過了,所以那具屍體的真實身份成了一個謎.
而查到他真實身份的辦法無非就是找到病院的病人檔案.
護士長作為暫且管理病院的人,所以病案本很大幾率在她手裡,我只要把那玩意兒搞到手,就大概率會知道我所想要查到的.
據觀察和打聽到的,護士長每周三都會離開精神病院,周四早上才會回來,我可以趁著這個空擋潛入她的辦公室找到病案本.
顧格突然推門而入,打斷了我的思緒,他將空盆放在了床下,擦了擦濕潤的手,隨即坐在了床邊.
我們都是無所事事的人,他坐在床邊,我躺在床上,於是就這樣大眼瞪起了小眼來.
「誰先眨眼誰是幺兒.」,我挑釁的挑了挑眉.
顧格蹙了蹙眉,移開了目光,不再看我.
我想每個男人都有一顆當爹的心吧,盲猜顧格也一樣,只不過他自知沒我有耐力,所以默默的投了降.
「老顧,知道今天周幾不?」,我想起正事,於是問他.
「周三.」,顧格想了想,才回答我.
我就知道問他准沒錯,精神病院大多數人都是過的不知天日的,包括我也是,平時可能就在電視機上看看日期時間,但眼下颳風停電,黑燈瞎火的,我也把自己歸類於活的不知天日的那一批人了.
「你問這個幹什麼?」,顧格可能是看出了什麼貓膩,所以追問我.
「害,還能幹什麼啊,就隨便問問唄,沒點時間概念容易活成廢物的.」我侃笑著回答.
顧格靜靜地看著我,沒有下文,我感覺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廢物,或許是我心裡太敏/感了.
良久的沉默,窗外的雨聲襯托的氣氛倒也不是那麼尷尬.
我看向窗外,雨霧模糊了玻璃,水滴像連著線從窗玻璃上滑過.
外面的風吹的呼呼作響,聽著怪讓人不爽的,這種時候要是曹行在的話,指不定會哭著鼻子害怕的瑟瑟發抖.
媽的,觸景生情,我又想到了曹行.
我懷疑我莫不是個心理變態吧,對一個男人戀戀不忘,之前黑老大也調侃過,說我跟曹行之間有一種見不得人的關係.
我記得當時我也承認了,我跟曹行之間的關係不是謠言,只是關係比較複雜而已——他二十七八,卻只有五六歲智商吧,跟個小孩子差不多,而我二十四歲,當他哥哥差不多,可奈何我一直有一顆當爹的心,所以私下裡我對他比較偏向於以他爸爸自稱.
從他年齡上他是我哥哥,而從他心理年齡上我是他哥哥,但在我的心理上我想當他爹,所以我覺得這關係有點複雜.
可複雜歸複雜,當爹這顆心還是永存的.
眼下不知道我那傻大兒跑去哪裡浪了,指不定串門去了呢,畢竟他小孩子心性還是挺招人疼的.
「我剛看見護士長上車出了精神病院,沒有她管著,估計今晚的人會很鬧騰.」,顧格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護士長一走就代表著我該行動了.
周三被稱為自由日,放眼整個病院,也就護士長才管得著這群精神病人,她不在,估計今晚那些病人會釋放天性自由狂歡.
到時候幾十號護士都會忙著管理病人,根本無暇顧及是否有人偷偷摸摸或者是光明正大的潛入了護士長的辦公室.
天無絕人之路,上天在為我關上一扇門封上一扇窗的同時也還是選擇站在了我這邊.
我默默的想好了計劃,只需要靜靜地等夜晚的降臨.
房間里再度陷入沉默氛圍,顧格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門外走廊上時不時傳來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
這麼冷的天我才不願意去串門呢,凍手凍腳的,出去一趟都是冒著鼻涕泡回來的.
「唉顧格,你來這裡多久了?」,我開口問他,相處了三個月,我還不太清楚顧格的底細呢,反正閑著也無所事事,乾脆打聽點八卦.
「四年.」,顧格聲音沉穩,我突然覺得他是不是有些麻木.
就因為自閉症而擱精神病院待四年,腦子沒問題也得出問題吧.
「那你沒想過出去嗎?在精神病院待四年啊,多少個日夜啊,你不閑得慌嗎?」,我問.
「這裡三年前還不是真正的精神病院,只是一家康復中心,一些有心理疾病的人會送來這裡治療,也有人來這裡做心理諮詢,」,顧格回答著.
「那後來呢?」,顧格的話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康復中心變成精神病院,這中間鐵定有大瓜.
「你不看新聞的嗎.」,顧格語氣不像是疑問,而是陳述,他篤定我是一個不看新聞的人.
事實上我還真是一個不看新聞的人,平時手機在手就刷刷視頻追追番,偶爾恰當的聊聊騷,雖說也是前沿衝浪的青年,但了解的都是一些明星八卦之類的.
「當時康復中心有三十幾號人,其中包括我,我是康復中心首要被諮詢人員中的第二十五號病人,至今編號還是.」
顧格說著,我瞥了一眼他病號服上的胸牌,的確是,上面寫著——「025號—顧格」,而我的編號是117,這足以說明顧格比我早來很長時間.
「當時那三十幾號人當中,最為危險的就是017號病人,沒人知道他從哪裡來也沒人知道他的名字,但他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是各位心理醫生重點觀察對象.」
「然後呢?」,雖說顧格與我而言是朋友,但他說話大喘氣著實讓我不爽,我想聽他一口氣講完,滿足我的好奇心.
「雖說心理醫生一直對他進行心理疏導和藥物治療,但他還是不見得好轉,病情反而更為嚴重了,甚至開始出現幻覺,
在醫生把他單獨安排在一間病房並讓保安把守后,意外就在那時候發生了,原本有暴力傾向的人竟然出現了人格分裂,主人格為暴力人格,副人格則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我不由的坐起了身,人格分裂什麼的我就只在影視劇里見到過,當時覺得演員飾演人格分裂時,把每個所謂的分裂人格演到栩栩如生著實是牛逼的.
但現實中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實例,所以心裡難免會有所好奇.
「兩個人格雖說共用一個大腦和身體,但彼此互不干擾,甚至都不知曉彼此的存在,經過醫生的長期觀察,發現017號病人的主人格一般在晚上出現的較為多,反而是次人格在白天活躍的比較頻繁,意思就是,
分裂出的那一個人格取得了主導地位,這於治療他的醫生來說是好事,但於他而言還是會有所弊端的,次人格取得主導地位導致017號病人時常精神失常,做出一些有駁常理且常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比如呢?」,我直視著顧格注視著我的眼睛,問他下文.
「看來你真的是一點也不了解,」,顧格說著,我覺得他看我的眼神意味不明.
「比如,有醫生聲稱,目睹過他和影子吵架.」,顧格繼續說道:
「也有人看見他會把自己倒吊起來一整晚,第二天還看上去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他從樓上跳下去摔斷脖子當場斃命,屍體放在停屍房無人認領,但大概一周過後,他又活生生的出現在了康復中心的人面前.」
顧格說的過於玄幻,我不太相信,誰脖子斷了死掉了被放在停屍房那低溫環境一周還能活蹦亂跳啊?有的話也恐怕不是人了吧.
「他就像是會起死回生,怎樣都死不了,當時康復中心的很多醫生和病人都因為他而瘋掉了,隨著多位醫生的離崗,他也逐漸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里.」
我盤腿坐在床上,身上裹著被褥,猜想那並不是故事的結尾.
「真正瘮人的是,」,果不其然,顧格接著說道:「017號病人最後一次出現時,是那個善良的次人格,事情就是在那時候升級了,當時康復中心十幾號醫生護士和二十幾個病人,四分之三都在那時候離奇死亡,警方至今都沒查到原因.」
我又追問那個017號病人後來怎麼樣了,顧格看著我想了很久才說,那個病人在那之後就銷聲匿跡了,就像人間蒸發一樣,警方查不到任何線索.
後來康復中心就建成精神病院了,先前康復中心擁有編號的病人在出了這檔子事後都被親人接走了.
而顧格由於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又因為捨不得那幾萬的諮詢費就打了水漂,所以就在精神病院住下來了.
我合理懷疑他是在精神病院待的太久沒人說說話才變的自閉的,畢竟他剛才說的話可不算少.
顧格還告訴我,精神病院修建以來就把017視為不詳編號,所以病人編號直接是從16號跳到18號的,但讓人後背發麻的是,有很多病人聲稱看到過一個身穿病號服,編號為017的病人.
更有護士查寢時,在空蕩蕩的走廊里看見過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男人光著腳來回走,不僅是走廊,深夜裡的洗手間,五樓的天台,病院後面的墓地里,都能看到那個穿著病號服笑臉盈盈的男人.
有人說017號病人已經死了,有人說他變成了鬼,也有人說他一直待在精神病院觀察著周圍人的一舉一動,很多無法理解的事情中都有他留下的蛛絲馬跡.
聽顧格這樣一說,對於這個017號病人我多多少少還是會有所好奇的,我大膽猜測著,我之前在天台上看到的屍體會不會就是那個所謂的017號患者.
但猜想歸猜想,還是要用事實說話的,眼下重要的是確定天台上那具消失的屍體的身份,至於017號病人的事,我打算就當個故事聽了,畢竟是兩三年前的事,那時候我還是個二十齣頭的大學生而已,還在過著苦逼的半工半讀的生活.
我好奇顧格有沒有想過離開,他搖了搖頭,說他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生活,而且他在這裡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我侃笑他必須要做的事情是不是把三四年前交的幾萬塊錢的諮詢費給吃住回來,不知道顧格是不是開玩笑,就只點了點頭,沒應聲.
可能他必須要做的另有其事吧,畢竟顧格不像是那樣扣扣搜搜的人,為了幾萬塊錢在精神病院里待了四年.
顧格說完017號病患的事還囑咐我安安靜靜的吃喝玩樂,別去搗鼓什麼屍體之類的,而且他很明確的說我當時只是出現了幻覺.
是不是幻覺只有我自己知道,曹行雖然能為我作證,但恐怕沒人相信一個智商只有五至八歲的大傻子所說的話.
我也能理解,畢竟換做我也不會相信,一是都沒見到過那具屍體,二是病院里目前也沒人發現有失蹤的人.
但我相信我自己,我說那裡有具屍體,那麼就一定有一具屍體存在過.
到時候看能不能從病案本里找到一些線索,實在不行就真的只能上五樓砸門了,使用強制性手段到天台,然後尋找一些蛛絲馬跡.
我知道我的計劃顧格會反對,所以我打算瞞著他單獨行動,至於曹行嘛,必要情況下可以帶上給我壯壯膽,但眼下連他人影都見不著,所以就算了吧,帶上他的話指不定是個拖油瓶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