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鄉心安處 第二十八章 巡邊前奏

吳玄華在家裡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總算是把精神頭養好，起床吃過了下人們送來的飯菜，也沒顧得上去找焦研易。

來到書房的桌案后坐下，開始復盤自己在洞天的一切行為，包括在緊急情況下的臨場應變。制符一途不能放下，晚上去宮裡要點材料，補充一下消耗，其次還需要厚臉皮要幾種珍稀的符紙，他有了點突破想要試著畫更加複雜的符，這一條路難走就在於太過費錢，不是一般的小勢力能夠負擔得起的。

清點了一下已經見底的符篆庫存，唉聲嘆氣，給了自己一巴掌，豬油蒙了心，把那麼多符送了出去，果然紅顏禍水啊，以後可得注意了。再次翻看自家先生給的符籙，上面一個個古神文元氣波動劇烈，符膽清晰華麗，再看自己畫的真的是貨比貨得扔。不過，他也不氣餒，努力就行了，成功又不是一蹴而就，拿出典籍開始研讀進階符篆。

接下來他準備主攻三張符篆，第一是金甲符，可化為金甲神靈，實力大約在煉山境巔峰，制符難度中等，只是對符紙的要求比較高，費錢等階評為高等。

第二種是雷鏈符，激發之後出現一條雷霆鎖鏈，在對修士進行打擊的時候還會鎖住修士，實力低的修士雙重傷害下很難掙脫，制符難度高等。唯一的好處是什麼樣的符紙，什麼樣的威力，現階段可以先過度使用一般符紙，費錢程度中等。

第三張是木屬性符篆，青乙符，有止血療傷之功效，這次的洞天之行讓他深感治療這塊兒的短板，所以挑出來現階段可以製作的治療符，進行研習。此符要求不高，可難度極高，因為要引導木屬性元氣成為生之氣息，還要留存在符紙上，以符膽鎖住不外泄，所以對製作者的精神力要求極高。治療類的符門檻本來就極高，往往是練氣境之上的修士才會嘗試，這次吳玄華咬牙要研究出來，也是受了在洞天內缺醫少葯的刺激。

這三張新符加上之前的符篆在他三海境之前足夠用了，再說估計要帶兵打仗，很難孤身犯險，所以要其他類型的符篆也沒什麼大用。

至於自己的修行上，明顯進入了一個瓶頸，而且這個瓶頸還是由於自己的肉身現在太好，導致需要的元氣量很大，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突破進三海境，最近幾年倒是會水到渠成成為煉山境修士。不到練氣，道術使用不了，高等級符也用不了，所以還是要多練武學招式，劍法刀法什麼的自己不待見，遠遠不如符篆來的簡單。

走出房門，漫步在自己府邸，不時經過自己身邊的下人們聲聲問安，讓他的心境難得地放鬆下來，半月來一直處於緊繃狀態，時刻準備攻擊和逃亡，滋味兒實在不好受，一想到很可能會成為以後修行路上的常態，吳玄華就有些惆悵。

今夜月明星稀，明月皎潔，看大小和飽滿度快到十五了。

新年在洞天之內就那麼過去了，原想著還能在京城熱熱鬧鬧地過一個上元節，這可倒好皇帝陛下又要去巡邊，勞碌命啊。吳玄華一邊感慨，一邊想著是不是把外公給接過來了，幾年前就寄信回去讓老人家回來京城養老，沒說動。老人的身體雖然還算硬朗，可歲月不饒人，不在自己身邊終歸是不放心，實在不行就求自己老爹一紙詔書把外公給強行召回來，你總不能抗旨吧？

示意老道士跟上之後，兩人出了大門往街上走去，他一開始是漫無目的，誰知走著走著就到了鬧市。看著街道兩旁懸挂的燈籠上都開始有了字謎供路人消遣，富家小姐和高門公子們俱服華裘，個個身姿艷麗，風度翩翩。再看自己永遠的一身短打，身上布料很是不錯，都是水鄉絲綉，可他偏愛深色，顯示不出來華貴之意，這一身打扮怎麼瞧都不是個公子哥兒，倒像是個打手。老道士在進入鬧市之前就隱入了黑暗之中，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畢竟他那張臉在京城也算是「赫赫有名」，當街毆打兩位皇子殿下的幫閑想不出名都難。

「這位小哥兒，來猜猜燈謎吧，有獎品贈送啊。」「小哥兒，嘗嘗我這餛飩，薄皮大餡兒保管您滿意」「喲，小相公，進來玩會兒啊，姐妹們等候您多時了」。

後面的一句讓他一愣神兒，才知道路過了一家紅樓，自嘲地笑了一下就走開了，修道修道，還真就修了個寂寞孤家。就這麼一路不快不慢地走著，慢慢踱步到了小胖子的酒樓，站在門口看著粉飾一新的門面，他有些驚訝，跨過門檻裡面的變化更讓他吃驚，這小胖還真是個天才啊。裡面的裝飾品整個兒上升了好幾個檔次，看著就是那麼的奢華，一樓大廳里的假山和金獅子怎麼看著那麼眼熟呢？還有二樓的玉質屏風看著圖畫也那麼的眼熟，三樓的字畫看著更加眼熟，可不就是自己寫的，這個小胖子要拿自己來擋麻煩嗎？自己這胳膊腿兒在京城也不粗啊。

「唉，華子，快上來啊，大壯也在，剛想著差人去喊你呢。」一張胖臉從三樓一個窗子里伸出來，對他喊道。明顯是小胖子得到了手下人的通報，趕緊出面招呼自己。

推門進去，發現坐著的都是熟人，小胖子胡顯榮，大壯雷壯志，其餘兩人都是近幾年在京城認識之人，比較投緣都是將門之後，由大壯引薦。一人是忠勇公蕭明升之孫蕭白節，另一人是兵部侍郎的犬子狄子越大公子。屋內幾人看他進來都起身相迎，吳玄華一一回應后斜眼看著狄子越說道：「狄公子，這小身板兒不咋地啊，看著跟個竹竿似的，在紅樓被抽幹了力氣了？」

眾人鬨笑聲中，狄子越臉色發紅，只能嘴上無奈道「我說殿下啊，您別挖苦小的了，這大半個月我是真的沒偷懶，這不練出來了一點成果嘛。」說完擼起袖子為眾人展示那一點可憐的腱子肉。

「哈哈，狄兔子，你那小白臉身材是怎麼著也改不了了，你這以後上了戰場，肯定被對面的追著跑，太俊俏了。哈哈哈。」蕭白節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整個人顯得英武非凡，而狄子越就不行了，在這幫子將種子弟中絕對地屬於小白臉，臉蛋兒也確實好看得緊。

眾人鬨笑聲此起彼伏，外邊的絲竹聲聲入耳，鶯鶯燕燕奼紫嫣紅，包房裡頓時活色生香，酒足飯飽之後屏退左右，吳玄華開口說道：「明日就要啟程巡邊，你們要加緊修行了，之後會有大戰事，我們不可避免地會被捲入其中，多一分力量和實力也多一分活著的本錢。」

喝了一口茶之後對著小胖胡顯榮說道：「小胖，我會為你搞來軍備相關的經營憑證，你要在將來做大做強，不求你將所有利潤都上交，起碼九成的利潤都要給我，再交由我還給大靕。我這裡先透露一個消息，估計不久也會昭告天下，我們大靕要與古酆動刀了。」

一言出四座驚，胡顯榮是被吳玄華剛剛所說軍隊生意的許諾所震驚，整個大靕這麼些年來都是那幾家在把持著軍備，他要是能插一手肯定能離自己夢想更進一步。至於其餘三人所思所想不外乎終於能夠建功立業，至於生死之事還沒有被提上日程，兩個昔日的紈絝腦海里全是封侯拜將回來京城抖威風，讓自家老子高看自己一眼。雷壯志則是另有打算，看這意思明顯是吳玄華也要去戰場，他沒有什麼野心，只想著跟著吳玄華把他保護好了就行。

接下來的時間吳玄華沒有多說，只是跟著他們觥籌交錯，看著歌舞表演，好好感受一下紙醉金迷。當然，小胖幾個人喝了酒去了紅樓消遣，他是心有餘而膽不足，只能回家去找焦研易。

「焦兄，沒睡的呢吧？商量件事兒唄？」吳玄華人未進屋就先開聲喊道。

「你先別說你的事兒，學宮來信了，你看看吧。」焦研易看見吳玄華進來沒容的他開口，自己這會兒也煩著呢，不知道先生怎麼想的，花這麼貴的飛劍傳書，就傳了這麼個壞消息，哪裡來的底氣花錢？

他的信里就寫了那麼幾句話，除了先生對自己的關心之外，還有一句囑咐，要他「事事聽從吳玄華調遣，重要事宜後續有人通知」。

吳玄華接過自己的信，封皮上寫著「玄華師侄親啟」字樣，捏了一下感覺不厚，那就沒多大事情嘛，你焦兄至於這樣嗎？

攤開信紙，吳玄華的手不由得開始發抖，這麼大的事情你們就這麼兒戲？不能使用秘密渠道？還寫信，要是被截獲了怎麼辦？旁邊焦研易看出吳玄華的疑問，就補充了一句：「吳兄，你沒接觸過這種飛劍傳書，真正的高檔貨啊，飛劍上附有傳信修士的神識和威能，一般絕頂修士才會使用，所以沒有哪些人會去截獲，一個不小心觸犯了大能，可不就死無葬身之地了，還得連累自己的師門。」

吳玄華聽完點點頭，看來這修行界很多事情自己都不知道，得慢慢地開始了解了。低下頭看著這薄薄的一頁書信，心裡的沉重感堪比一座大山壓頂。

只見信上寫道：玄華，你所在大靕王朝皇帝已然獲得密信，會尋機吞併古酆王朝，你須助力此事，學宮焦研易會留在大靕進行輔佐。其中一切便宜行事，墨家待你巡邊回返後到達皓錦城，你先行接待，其餘事宜由你從中斡旋一二，實施計劃，具體事項墨家來人會交代清楚，你只需配合應對。

另，著你籌備大靕書院，選址等一切事宜交由你全權負責。

看完之後，吳玄華滿臉黑線，這不明擺著搶劫？書院諸事一切交由他負責，可不就是出錢出力，搞現成了學宮來人入駐唄，直接張嘴要地要錢不完了。至於進攻古酆王朝他是半點惻隱之心都無，這個混蛋王朝早該完了，民不聊生偏偏窮奢極欲，可是那邊的軍隊有點意思，忠心赤膽，可惜了。

「焦兄，你看明日你要不要陪我巡邊？可能大概月余就能回返。你看如何？」吳玄華有了尚方寶劍，忽悠起焦研易來就容易了許多。這不焦兄就只是翻了個白眼兒，比了個手勢嘛，自家兄弟這些都不在乎。

元泰二十五年，正月十三，後天就是元宵節。

鬧市街上張燈結綵，已經有了節日的氣氛，這一天街上本該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可是此時街上空無一人，還未下雪的街道上乾乾淨淨。而此刻，北城門處早就人山人海，房屋頂上都佔滿了人，只因為大家都不願意錯過這一場盛大的儀式，大靕皇帝吳靜霄時隔多年再次巡邊，這個熱鬧怎麼可能不去湊。

「嗚...嗚...嗚...」三聲沉悶的號角聲響起，道路兩旁的人馬上屏住呼吸，不多久就傳來了陣陣馬蹄聲，整齊劃一。忽然之間，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幽影衛」后，全部圍觀著開始歡呼，聲浪翻天，吳玄華在後方的馬車上聽到之後都覺得不可思議。

只見道路中央三百幽影衛快速奔來，速度不快人數不多，卻給人以一種千軍萬馬疾馳而來的感覺，維持秩序的官兵這時候也個個身姿挺拔，有股子不服輸的勁頭兒。黑色洪流一衝而過，緊接著就是近衛軍隊，一身的紫色裝束，引人側目，胯下大馬俱是白色，整體披掛上花紋繁複，除了簡單的符文大部分就只有華麗效果。再然後才是皇室的車隊，以及隨行大臣的車隊，皇帝當然不會露面，但是那個顯示身份的車駕也讓京城民眾心甘情願地跪下山呼萬歲，顯然深得民心。

吳玄華與焦研易身穿華服，顯得風流倜儻，正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說的就是他倆。焦研易本來樣貌不錯，可是囊中羞澀加上不愛收拾，就顯得普普通通，吳玄華自身樣貌還不如焦研易，所以更顯不出公子哥兒氣質。

「吳兄，這陣仗太大了吧，這一趟可真是勞民傷財啊。」焦研易一臉感慨道。

「哈，焦兄你不能這麼說，整個車隊沿途會採買物資吧？會花銷吧？這樣一來是不是會帶動沿途商業呢？這樣一來大家都有錢賺，最後國家收上來的稅不也就多了。只要出行不是窮奢極欲，不至於勞民傷財，況且這次就是賠錢也得去巡邊打氣不是。」吳玄華笑著解釋道，這些他也是慢慢了解到的，大部分是從老道士那裡聽到的，現學現賣。

車隊行到郊外校場之後停下，太監們來喊各位皇子、大臣們下車前往會場。會場巨大無比，沒有使用過多的裝飾，整體很是簡樸，盡量保留著軍隊校場那種肅殺的氣息。場地並不是平地，而是高約十丈，由大量的木材搭建而成，座椅排列向三個方位，中央位置的是皇帝獨屬，左手邊的是皇室子弟和供奉，右手邊則是隨行大臣。

「咚咚咚」鼓聲雷鳴般響起，校場最前方一隊將領裝束的軍人策馬進場，緊接著就是幽影衛的方隊，再之後是近衛軍的方隊，再然後應該是隨行部隊的方隊。吳玄華反正也看不懂就睜大眼看著，突然感覺身旁有不善的眼神，轉頭看過去是自己大哥，咧嘴一笑后重新關注場中情況。吳玄景看到那傢伙與自己對視，心裡一驚，實在是之前的記憶不怎麼美好，想到眾目睽睽之下有什麼好怕的，頓時想瞪回去，結果吳玄華已經轉過了頭，將他氣炸了，暗暗想著陰招要他好看。

這次的出發儀式整整舉行了半天，快到中午的時候才結束，大軍拔營出發，向著北地前進。焦研易自出發后就開始卜算，數次過後發現卦象平平，無吉無凶，中中卦，應時而變。正要翻書看了一眼吳玄華，對方示意他稍安毋躁，無妨。

「殿下，陛下差老奴前來請殿下與焦小道友前去有事相商。」王鶴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剛才焦研易就是察覺到了有修士接近才看向吳玄華，沒想到是這位公公。

「王公公您受累，我們準備一下馬上過去。」吳玄華馬上說道。

兩人跟隨王鶴來到皇帝的車駕前，請示過後飛身上去，並未讓馬車停下，節省時間。一進去，吳玄華就跟焦研易作揖拜見吳靜霄，他倒是想要跪下請安，可焦研易怎麼辦？只能用這樣一個折中法子，用讀書人的禮儀以示尊敬。

「好了，都是自己人，無須多禮。這次朕喊你們過來，是有事相告。咱們這一路時日很長，若朕就這麼過去，很多事情就看不到了，所以會先行前往，你二人要跟隨朕。」吳靜霄對著眼前的二人說道。

「父親，如果王公公不在，外面是不是會懷疑啊？這您要是不在隊伍中，會不會引發變動呢？」吳玄華出聲詢問道，他沒問為什麼是自己而不是大哥。

「不會，稍後會為你引見一位長輩，來自五雷峰，會一同前往。之後本家也會來人與我等會和，安全問題不需要擔心，你還有問題嗎？」吳靜霄笑著對自己兒子解釋道，之所以帶這個去，實在是那個一動就會泄密，那有些骯髒的事情就會沉於水下，他沒有厚此薄彼的想法。

之後吳靜霄示意他們稍等片刻，等待五雷峰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