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鄉心安處 第三十八章 抓賊與交代
一份絕密的信件通過特殊的渠道到了王鶴的手中,是文海學宮的手段沒錯,封皮上的大靕帝王吳靜霄親啟字樣流光溢彩,透過指尖的觸感,王鶴也知道這是一個陣法,威力不大僅能將內里的信件毀滅,不留一絲痕迹,當然前提是那個啟信之人不是吳靜霄。透過車窗看見了那古城,催促了一下車夫快點,陛下還在等著呢。
入夜不久后,大隊人馬趕到了城郊的臨時營地,早有樊安北在此等候為北巡隊伍安排。那些官老爺們得委屈一下今晚住在帳篷里了,至於明天去哪兒住?那就不是老樊的事情了,自有陛下會安排不是。伺候這大隊人馬安營紮寨之後,就引領著王鶴的馬車進了城,直奔郡守府。
「陛下啊,想死老奴了,路上聽聞小將軍說您遇刺,沒傷著吧,哪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做下這等天地同斥、人神共憤的臟事兒?」王鶴一進門就跪下開始了這一腔說辭,句句言辭懇切,發自肺腑,也真是難為他了。
吳靜霄笑眯眯地聽完了王鶴的說辭,喊他起來后說道:「放心吧,有韓師在,能有什麼問題?這次你來說是有重要事情稟告,什麼事情啊?」
「哎呦,您瞧老奴這腦子,人老了就是忘事兒,陛下啊,還請您贖罪。」說完之後趕緊從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正是學宮寄出的那封信。「陛下啊,這封信件來的古怪,傍晚的時候就這麼出現到您的桌案上,老奴看到之後查遍隊伍也沒人看見有人進出您的車駕,很是奇怪,不過既然是學宮的手筆,老奴就沒太在意,這不趕緊給您送過來了。」
吳靜霄看到那封信的封皮之後就面色凝重,他一生之中僅僅在典籍上看到過這種樣式的信,每一次都是天翻地覆的大事。坐在桌前心情忐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消息讓學宮如此謹慎,在等候了一盞茶時間后,還是伸手開啟信封。等他撕開印泥之時,印泥上的流光溢彩驀然間纏繞上了指尖,片刻之後消失在了手中,可吳靜霄卻感到一道暖流進入了自己的丹田,雖驚但不怕,因為這是一份饋贈,來自學宮的認可,更是一份驗證。
打開信封后,一張薄紙,可信上的內容卻讓他驚得合不攏嘴,只因為那簡短的幾句話:大靕帝王吳靜霄悉知,緣大靕功勛卓著,禁令限制延至練神境,此事尚屬機密,除心腹外不可外傳。另,之後戰爭高階修士可隨行,三年之後昭告天下。
就這麼兩行字,卻是在他心中引發了一場風暴,這封信件的真偽無人去懷疑,學宮的獨門手法,外界是模仿不來的。只是內容太過驚駭,制約了各朝帝王悠久歲月的禁令就這麼改變了嗎?還是說僅有限的幾人得到了信,那麼是不是學宮就要有大動作了?一切都是未知數,他得儘快搜集信息,從中找出蛛絲馬跡,畢竟學宮做事太過雲山霧罩,太過意義深遠,往往是很多年後世人才知道那簡單的一條禁令或者規矩究竟有什麼作用。
他思慮再三覺得無論如何韓光蜀和王鶴可以知道這個新消息,將兩人喊過來之後,王鶴湊在紙上仔細端詳,良久之後才聲音哽咽道:「陛下,老奴沒看錯吧?這是學宮准許您晉入聽濤境,不再約束您的修為?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您終於可以繼續修行了,不再困於這有限的壽元,老奴太開心了。」
「應該沒錯了,我想師傅他老人家很快也會收到某些指令。靜霄,你儘快著手突破吧,趁我還在這裡可以為你遮掩。另外,據我猜測肯定不會是全部王朝都收到了信件,否則的話學宮昭告天下就是了,何必花費這麼多心思,使用這麼精巧的手段告知於你。」韓光蜀言語之中也還有些興奮,他是堅定的學宮支持者,否則的話也不會被他師傅派來協助吳靜霄,這才多長時間啊,學宮連續兩次出招。五雷峰不知道什麼情況,想來他新的指令也快到了,這席捲天下的大勢終於要慢慢展開,學宮的獠牙也會慢慢伸展,那些個吃裡扒外,尸位素餐的勢力們該坐立不安了。
吳靜霄之後請韓光蜀又叫來吳玄華,等他進來後幾人在一起討論,層層分析之後發現事態估計會比他們想象得更加撲朔離迷,既然屬於各王朝皇帝的修行禁令在不久的將來都會延至煉神境,也就是三天境第一境入神。這樣一來,皇帝們的在位時間將會延長很多年,尤其是那些雄才偉略的帝王,將會起到不可估量的影響。
再來談第二句話,意味著以後開啟戰爭不再是軍力上的比拼,更加是一國高等級修士數量的比拼,大靕在這方面處於優勢,各方各面能夠請動的修士不少。高端戰力上,學宮到時候也會來人站台,既然他們要重回人間就一定會做出一些壯舉,昭告世人。
這件事情會在回京之前就秘密進行,最終推定在大營之中最為合適,人數眾多,殺氣和煞氣能夠一定程度上遮掩天機,是最佳地點。
好巧不巧,第二天是驚蟄,悶雷滾滾,震懾魑魅宵小。
一大早,吳靜霄回到北巡隊伍帶領官員們去往大營,隊伍這次僅出發一小部分,人數大概在二百人左右,所以速度也比較快,一刻不停的狀態下傍晚能到大營。左相大人自從來到了破虜城就一直心神不寧,他不知道戴俊文那傢伙究竟有沒有把他供出去,雖然已經知道戴俊文死亡的消息,連帶著他說了什麼話都知道,可就是不能確定自己是否上了皇帝的黑榜。手上的書看了半天沒換,也未翻頁,思忖著一旦事發如何破局,他牽連太大萬一被捕,議會那邊一定會斬草除根,那他這一族就危險了。
隊伍之中的各級隨行大員們有些人也開始了坐卧不安,他們當然也知道了戴俊文身死的消息,惶恐之下生怕自己與戴俊文的事情曝光,暴怒之下的皇帝他們可是知道有多可怕,都在祈願那個死胖子沒有將他們說出來。
鍾靖那邊連夜兼程趕回大營,按照與皇帝商定的名單,一一拿下。有些人帶領親兵反抗,這次他也沒手軟,格殺勿論,在一夜的鐵腕鎮壓下,大營表面上又恢復了平靜。軍營牢房內,今夜可是很熱鬧,有將軍,有也校尉,就是沒有兵丁,大家在一起吵吵嚷嚷要鍾靖給個交代,可喊了半天鍾靖沒來,倒是喊來了兩個「惡魔」,那兩位攬雀房審問高手代替白大師跟隨鍾靖回營。此刻他們二人看著看牢房的「樣品」,內心之中高興至極,看他們的體魄就結實,那麼就可以使用一些更加好玩的器具了。兩人揀選了一陣,最終拉開一扇門,一位表情不屑的校尉模樣的軍官罵罵咧咧,不過等看清他們所帶器具之後就瞳孔放大,滿是恐懼。這一夜,巡營的官兵在經過牢房的時候都被裡面凄厲的慘叫嚇得不輕。
鍾靖和燕懷信一夜無眠,在等待著口供,雖然兩人都認為那些軍官不應受到這麼酷烈的刑罰,可是這次陛下惱怒萬分,需要一個交代,百戰郡窮苦百姓也需要一個交代,先從自己這裡開刀好辦一些,也更能起到震懾的作用。
「鍾將軍,這次的事情讓您為難了,幸好您回來了,要不然這邊發生什麼事情燕某很難彈壓啊。」燕懷信感慨道,昨夜的血腥鎮壓,要是他在不一定有那麼大的魄力,因為昨夜被殺的好些背後都有百戰郡功勛老臣們的影子。
「那還能如何?大營絕對不能成為他們謀利的地方,要不然為啥我老鍾窩在這裡這麼多年沒挪窩,還不是陛下認為我敢幹、能幹,換一個人真不是看不起你燕懷信,你敢殺那些人?一個弄不好就會引起嘩變,當斷不斷必受其亂。」鍾靖沒好氣道,你燕懷信是心眼兒多,要不咋能回京當官,我鍾靖就這麼死心眼兒,誰要敢禍禍陛下交給我的大營,我就對誰動刀子,就這麼簡單。
「哈哈,您看,鍾將軍,說哪裡去了,燕某要是有您這魄力也不至於被陛下給調回京去啊。待會兒要是那些老臣們來了,燕某這個有心眼的先給你擋擋,咱們各司其職,如何?」燕懷信也不生氣,反而笑呵呵地給鍾靖建議。
「那感情好,老子還怕到時候看到,先罵他們個狗血淋頭,一言不合下再動刀子,下不來台。那就麻煩燕大人您了,我先回去休息休息。」鍾靖一聽不錯,那些人來了你先擋著,反正陛下也快到了,自己這個池子也攪得夠渾了,不自知的魚兒浮上來了就等著被撈吧。
果不其然,兩個時辰不到的功夫,大將軍府就擠滿了人,功勛老臣、實權武將以及砥柱校尉們快把房頂給掀了。燕懷信一臉笑容地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們的表演,這個場景他看得多了,朝堂之上某些人可比你們更會演,那場面更加有趣。跟身邊的鐘大將軍副將溝通過之後才明白在場下的原來大部分都榜上有名啊,其他的可能聽說自己手下被抓了,跑來護犢子來了,真是愚蠢。
看著差不多了,燕懷信走下來笑著說道:「大家靜一靜,消消氣兒,稍安勿躁,坐下來喝喝茶去去火?」
沒想到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從人群中過了一圈兒,唾沫星子粘了一身,好生狼狽,再次回到座椅前,燕懷信面對眾人沒了笑臉,抹了把臉,整理了一下衣衫,剛才不知道被哪個混蛋暗中踹了一腳,扑打掉鞋印之後,對副將說道:「敬酒不吃的話,那就只剩下罰酒了。來人啊,關門,給老子把這幫混蛋都給綁了,還省的老子一個個去抓了。」說完就開始按名單抓人,不在名單上的也暫且控制住,你湊這個熱鬧幹什麼玩意兒,一點腦子都不長嗎?
門外的各家親兵都被下了兵器,眼睜睜看著大門一關,裡面頓時雞飛狗跳,椅碎桌散,謾罵聲不絕於耳,當然也夾雜著骨頭斷裂的聲音。「燕懷信,你個小東西,敢綁你爺爺,你給我等著。」
「你們混蛋,老子是朝廷封的大將,敢對老子上刑?」
「你們等著吧,等出去了一個都跑不了,找死的東西。」
一聲聲的中氣十足的謾罵讓燕懷信怒火中燒,你們也知道是朝廷給你們的榮譽,你們的臉去哪兒了?實在忍不住喊道:「都他娘的給老子閉嘴,你們大部分人難道不清楚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們的手下和家人為什麼被抓?你們當真不知情?陛下可在來的路上,諸位最好想想清楚,見了陛下怎麼交代吧。」此言一出,大廳里的叫喊聲頓時弱了一大半,只有一小部分人還在叫喊,燕懷信上前一人一腳大罵沒腦子的貨,踹暈了幾個后就沒人再吭聲。
吳靜霄他們出發前就吩咐好了百戰郡的抓人事宜,樊安北這次輔佐仇安國開始清洗,目標很明確,將名單之上的人一個不落,如果有戴俊文臨死的污衊,之後也會查清。但是有一個原則,一旦有哪一家哪一人恃武拒捕,生死不論。
軍營中一片動蕩,官場上人人自危,百戰郡整個兒開始天翻地覆。真應了那句驚雷一起,百蟲蟄伏,那天空上的聲聲悶雷,震懾宵小。
北巡的精簡車隊在脯時到達軍營,之後大將軍府內傳來一片哭聲,百戰郡那邊也是一片哀嚎,一半以上的官員門戶都有兵丁進入抓人,有官員看到事情敗露,生怕連累家人自縊者不在少數。百姓們在看到街上兵丁疾走,還以為戰事又起,家家戶戶趕製乾糧準備援軍,等到後來看到熟悉的軍官詢問之後才知道是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來為他們主持公道,那些天殺的貪官們一個個地沒有好日子過了。一些被欺壓的百姓們來到街上對著京城的方向跪下磕頭謝恩,此舉也引來越來越多的效仿,街上黑壓壓跪倒一大片,要是吳靜霄在此肯定少不了自責和愧疚,久在樊籠里,不識百姓生計難。
吳玄華跟焦研易進了大營之後,作為隨行人員被安排到了一處軍帳中,因為大營除了大將軍府邸都是一頂頂大帳。兩人對坐喝茶,焦研易開口道:「此處煞氣極其濃重,對我以後修行有極大好處,等到了圓滿瓶頸就來此突破。吳兄,你也得儘快了,看來這個世界很快就要亂了,我們也得有點自保的實力吧。」
「焦兄啊,最近的卦象顯示如何?」吳玄華知道焦研易收到了學宮的一封飛劍傳書,裡面內容他沒問過,不過之後焦研易就每天都在卜算。
焦研易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吳兄,大千世界亂象已生,深淵那邊也有異動,我這幾日不斷地卜算,卦象都顯示天機紊亂至極,前路茫茫。先生給我來了書信,讓我好好待在這裡等待後續的通知,如果沒有就跟你待在一起不要亂跑。他這麼說話其實我很擔心,可是我又什麼也不知道。」
「焦兄,我等庸人自擾罷了,你看看像我們先生似的人物,哪裡需要我們去為他們解決什麼?我們又做不到,徒增煩惱罷了,重點還是我們要儘快變強。大千世界再怎麼變化,只要那群強者們還在,學宮還在,其實規矩就還在,我們活在這個規矩下努力向上就是。」吳玄華對著焦研易寬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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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宜殺生,破虜城南市,大營校場。
不同的地點,相同的人潮洶湧,前者鬧鬧哄哄雜亂無章,後者涇渭分明隊列整齊,皇帝坐鎮大營監斬,仇安國坐鎮破虜城監斬。
刀起頭落,大營之中眾將士歡呼萬歲,作為軍人保家衛國是為本職,一部分人功名到手就不再純粹,反而追尋利祿,失了本心不說,還玷污了邊軍這個稱呼,這一刀刀不僅僅是斬在了這些貪贓者身上,更是斬斷了某些人蠢蠢欲動的念想。
血濺五步,迎來的卻是一陣陣圍觀百姓的歡呼,他們的思想很單純,你為官一方不為老百姓做實事就算了,到任趕緊走,可不要欺壓、盤剝百姓。百姓們沒有什麼辦法,無權無勢,忍受不了的,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大多數情況就只有魚死罷了,民怨等到泛濫的時候根本阻擋不了,處理不好就會釀成災禍。
人頭滾落,千姿百態,有人悔恨流淚,有人神情淡漠,更有人罵天罵地,當然也有人痛心疾首說出警世醒言,到最後也只是落得滿臉泥濘,何苦來哉。
吳玄華默默地看著大營之中的情況,那些有免死金牌的功勛老將,看著自己的同僚或者後輩人頭落地,雖然逃過一死榮譽再也沒有了,自己前半生所珍視的,用命去守衛的東西沒了,之後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一具皮囊苟延殘喘,哪裡還有臉面妄稱邊軍,可悲可嘆。
北巡告一段落,並不算結束,畢竟那些京官老爺們的頭顱還在脖子上呢,回到京城還是一場腥風血雨。北地大雪覆蓋之下,一片潔白,積壓在百姓心頭的陰霾散去,日子也會越來越有盼頭,冬日即將過去,好似看到了今年的大豐收,人人喜氣洋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