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湖流言
江湖突然多了許多關於滴水樓主的傳言。
每一條傳言都足夠毀了滴水樓,都足夠讓滴水樓淹沒在江湖正義人士的唾沫之下。
萬福婆婆的死,康姨娘的死,秦八娘的是,無一不與滴水樓主有關。
凌君回除了苦笑,真的不知道還能做什麼,還能說什麼。
江湖人甚至不知道康姨娘就是滴水樓的人。
這江湖傳言,到底要置滴水樓於何地?置滴水樓主於何地。
他已經讓竹漪傳他的話,滴水樓的人千萬不要因為這些傳言惱怒,與任何人產生衝突。
大家就當聽不見,看不見。
千萬不要說話,不要試圖辯解,也不要憤怒。
就先等著看。
但是康姨娘的死,是滴水樓的大事,一定要抓緊查清楚。
這一個月,凌君回的廚藝似乎精進了不少。
凌大廚一點也不感覺到意外。只冷淡道:「你之前用三年的時間做那些看起來沒用的事情,正是那些看起來沒用的事情,成了你今天精進的墊腳石。」
凌君回想了想,果然,他斷斷續續地做幫廚,差不多真的有三年的時間了。
「是是是,師父說的極是。」凌君回忙恭維凌大廚。
他有些詫異,凌大廚能看得出他有三年的幫廚功底。
「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都多。」凌大廚立刻驕傲起來。
孫二江笑起來,「那麼多鹽,師傅不是要齁死。」
凌大廚白了他一眼,「幹活去。今日我說你師兄的話,你要記心裡。」
「是,師父,那些看起來沒用的事情都是有用的,不能憊懶,不能眼高手低。」
凌君回回到家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擺好了酒菜。
傅雁行來了。他備好了酒菜,等他回來。
凌君回高興地跳起來,從院門就開始跳。
沒有什麼比累了一天,回到家中,發現有人在等,發現那個喜歡的人正在等他,更讓他高興的了。
傅雁行含笑看著他,眼睛里滿滿都是星星。「換了衣服,洗了手坐過來吃飯了。」
也許奔波半生,所有的幸福終點都只是這一句:洗手吃飯了。
凌君回對傅雁行真是有說不完的話,「師傅說我廚藝精進了,不久就可以出師了。」
「那好啊,以後你就可以在家做飯,我回來也不需要去鋪子里買小菜了。」傅雁行一邊喝酒一邊說。
兩人鬧了一會終於坐下來說正經的了。
「你那麼久沒回來,在軍中可是有什麼事情?」
「沒有,只是軍中最近有些事情。沒有什麼特別。」
「過了這個月,我要去趟揚州。」凌君回偷偷看了看傅雁行。
「為什麼?」傅雁行有些愣住了,他停下筷子盯著他問道。
一般情況下他在什麼地方駐軍,凌君回就會在什麼地方出沒。此次怎麼突然要離開白沙城,去揚州。
「我去揚州有些事情,處理完了就回來。」
能看出來,傅雁行突然有些悶悶不樂。
「沒事的,我只是去處理些事情,很快就會回來的。」凌君回努力安慰他。
「你自己注意安全,早些回來。我這些年習慣了我在哪裡,你跟到哪裡,很少會離開我。現在你突然要自己離開,我有些不習慣。」
「你最近愛生氣了,愛生我的氣。」凌君回伸出一隻手拉著傅雁行的手道。
傅雁行半晌沒搭話,只是將酒一飲而盡。
「我最近沒有愛生你的氣。」
「你上次生氣了要走。」
傅雁行沒有搭話,他不停地喝酒。凌君回急了:「一會又要喝多了。你慢點喝。喝多了又要作妖,作妖了我就弄不了你。」
傅雁行有些醉了,看凌君回的眼神已經變了。凌君回似乎並不在意,只道:「你喝多了。」
燈突然就滅了。黑暗裡,傅雁行抬手就將凌君回攬了過來。
「雁行,你醉了。」凌君回還不及說別的話,就已經說不出話來。
傅雁行將他抱在懷裡,微燙的臉已經貼緊他的臉,他的嘴巴就說不出話來。
只要喝醉,傅雁行總是這樣,他這樣多久了?
「辰良,我為何總是夢見你……」傅雁行的擁抱讓凌君回喘不過氣來。
「你醉了,雁行。」
「我怕你離開我……」
凌君回掙扎著從腰間摸出了個瓶子,悄悄打開了瓶蓋……
這個藥瓶是專門為傅雁行準備的,他會因為這個葯,神志迷離,。
無論如何神志迷離,傅雁行每次叫的都是「辰良,辰良……」
這一點,讓他很放心。
他真的特別享受這美好的時光。凌君回安寧地躺在傅雁行的身邊,聽他有力均勻的呼吸聲。
傅雁行醒來的時候,轉身就來抱凌君回。
凌君回推他道:「要不要我去樂工坊,給你尋個中意的姑娘?」
傅雁行僵住了。頹唐了下來,「不用。軍中有歌姬。」
輪到凌君回坐了起來,道:「你是不是與歌姬有苟且之事?」
「我倒是想有。軍中那麼多雙眼睛盯著我,我稍有差池,皇帝不得要了我的命去?」
「也是啊,好歹你也是個當朝駙馬。怎麼能隨便行那苟且之事。」凌君回鬆了口氣。
「我現在受的是駙馬的封號。此生只能做個鰥夫。」傅雁行不知道是不是命苦,公主還未嫁給他,便薨歿了。「我只是個御賜的鰥夫。」
「我陪你,一直陪你。陪你一起,直到老死。」凌君回輕聲安慰道,「我們兩個都是鰥夫,好不好?」
傅雁行又來抱他,凌君回躲開了。
「我有你也算是此生有幸。你不要離開我。不過你要是覺得寂寞了,你娶一房妻室吧。還能有人幫你料理一下,給你做新衣服。」
傅雁行有些傷感道。
「不用了,你幫我料理,你給我做新衣服也是一樣。」凌君回用力推了傅雁行一下,下了床。
「我要是想有妻室,早就有了,還要等到今天。」說著又用光腳摩挲了一下傅雁行的臉。
傅雁行吃吃地笑,也不理他。只道:「我怎麼覺得身體有些乏?還想睡。」
凌君回心道:昨夜發瘋自然是要累。
「你身子有些乏,莫不是喝了假酒了吧?」凌君回幸災樂禍地說。
「軍中的酒,哪裡來的假酒。你儘是誆我。快做些吃的,我餓了。」
傅雁行只是盯著凌君回看,看著看著眼神就迷離了。
他此時在想:還是忘記那些荒唐的夢吧。可是醒來一切正常,連碰一下辰良都要遭他嫌棄。
果真是一場夢,喝了酒就愛做夢。
有美夢也是好的,也算是上天不曾辜負。
可是為什麼這心裡總是溫存的要滴出水來。
看著眼前的凌君回,心裡升起些無端的心疼,心疼的心都起了波紋一般。
他也只有在喝醉的時候去抱他,他才不會拒絕。只要是他沒有喝醉,他就不讓他碰,總是威脅他,要給他找個樂工坊的姑娘。
傅雁行想著想著,自己竟吃吃地笑了起來。
凌君回回頭笑道:「一大早一個人吃吃地笑,莫不是個傻子?」
「快做吃的吧,我餓了。」
吃早飯的時候,傅雁行儼然像個家長一樣,果然天生有一副大爺的做派,「昨晚你說要去揚州?」
「嗯,過了這個月。差不多半個月後。」
「為啥要去?」
「去揚州有點事情。你以前不是從來不問的嗎?」凌君回道。
「以前不問,以前你也不出那麼遠的門。我現在想問。什麼時候回來?」
「可能要一個多月,或者兩個月。會給你捎信。」
「怎麼要那麼久?」傅雁行驚的瞪大眼睛。
「家裡有些事情要去處理一下。九洛去了雪山派,你可以放心。」
「九洛是不是還需要半年的時間才可回到家中?也好,等九洛回來,我若能回去就好。若是我不能回去,你將他帶來我看看。想他了。」傅雁行道。
「好。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平日里行事多小心。」
「我知道了。」傅雁行欲言又止。只道,「你早點回來。我不放心。」
「我本就是江湖人,遠走江湖一直都會。今日怎麼如此在意?」
「你早點退出江湖吧。」
凌君回啞然失笑了,他還沒有打算這幾年退出江湖。「我早點退出江湖和你一起詩酒田園?」
「好主意。等我尋個時機,告病養老。然後回到家裡,和你詩酒田園。」
「回到家裡?你不回京城?」
「京城時局瞬息萬變,說不定哪天我就沒命了。不回去了,和你一起在黔地挺好。黔地的那片莊園,我頗是喜歡。」
凌君回看著傅雁行。眼神突然就溫柔了。這個傻子一樣的人,看來是認真的。
「你打算和我一起養老了?」
「我想好了,要和你,和九洛一起生活。」
凌君回定定地看著傅雁行道:「等你想好再說。等你以後真的想好了再說也不遲。」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傅雁行又瞪大眼睛看著凌君回。
「我敢不要你?你現在天天就是我親大爺。這家還是你說了算,我哪裡敢有半點忤逆。」
傅雁行笑了。在凌君回的眼裡,這世間就沒有比傅雁行的笑更好看,更迷人的了。
「雁行,你的笑真好看。」凌君回一邊忙著手中的事情,一邊由衷地讚美道。
「以後我們回到黔地的家中,我每天都笑給你看,你每天都能看個夠。」
傅雁行一邊忙著穿戴整齊,一般漫不經心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