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咳疾
空王府的侍者們依舊有條不紊的忙著,允也嫆在蒼明廳呆坐許久。
天要黑盡時,允府小廝給允也嫆遞了一封信來。
允也嫆看完正要燒掉,空王就邁步進來,聽到動靜,允也嫆索性將紙撕掉,在扔進火堆。
允也嫆慌亂整理好衣服,才行禮。
「允氏,你見不得人的秘密倒是多。」
「妾惶恐。」
「你昨日說夫為妻綱,為何允府送信來為何不稟你的夫?」空王撩袍坐在閣窗榻上,目光直直打量著允也嫆。
「回殿下的話,信乃家母所送,家母怕妾剛為人婦,打理不好王府內院庶務,伺候不好殿下,便送信來告誡妾。因皆是內院事務,妾便未稟殿下,若殿下想知道,那妾以後就都告知殿下,只是,殿下的己思園,殿下不願妾去,還請殿下告知,妾該如何回稟殿下。」
允也嫆很老實,這確實是信上的內容,只除了允府已將玉兒瓷兒兩人送出閆隆沒說,其餘她都說了,且說完后她還特別真誠的詢問她該如何進己思園。
允也嫆去過兩次己思園,第一次,她被打手心,第二次在廊下吹了半個時辰的風,要不是被灌了一碗薑湯,真說不得要發病,這在宮內已經傳開了,再過幾日說不定宮外也要有閑言碎語了。
空王不賢是他的事,允也嫆管不了,但允也嫆是可以裝可憐的,她越慘,日後發生一些她設想的事時,她的贏面也就越大。
「哦,原是內務之事啊!趙宮令回皇後身邊后,你身邊得用之人是少了些,你那兩個侍女呢?」
「犯了些錯,被妾罰出去了。」
空王突然冷哼一聲,「昨日不還主僕情深么?怎麼今日卻連點錯都容不下?」
允也嫆行禮告罪,「殿下,若妾還是允氏女,妾自是願意容下的,可妾如今是皇家媳,出入都代表著皇家的臉面,身邊的女侍自然要機敏些,總不好丟了皇家臉面。」
「那……」
允也嫆突然感覺頭頂被擋住,由上而下的壓迫感匆匆襲來,她下意識往後退,卻突然被空王摟住腰挑起下巴。
「殿下……」允也嫆總被說禮儀學的不好,此刻她卻很是鎮定,只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后,她面帶笑容,溫聲說,「妾替殿下寬衣。」允也嫆邊說邊要解空王腰帶。
空王肉眼可見的瞳孔變大,他一把推開允也嫆。
允也嫆身後是一把衣架,衣架上還掛著允也嫆的大氅,她被這蠻力推開,順勢就想拽住衣架讓自己保持住平衡,須臾間平衡保持住了,大氅卻倒在火爐上。
上好的狐狸皮大氅穿在身上是保暖利器,扔進火爐就是走水利器。
厚重的大氅覆蓋住火爐,一開始只是起煙,大氅被燒出洞來后就出現明火,允也嫆見狀立刻去拿茶水潑滅明火。
蒼明廳的侍女以及空王帶來的內侍看到起煙后也各自忙著保護各自的主子以及滅火。「咳咳!咳咳!」
作為空王府唯二的兩位主子,允也嫆和空王先行離開蒼明廳,但因為剛才兩人在屋子裡時,就因為火勢起了濃煙,允也嫆拿茶水潑明火,又加劇濃煙產生,導致有舊疾的空王出來后,便一直咳嗽不停。
空王的內侍梁義忙扶住自家主子,在抬水滅火的人中隨手拉住一人,命他即刻去請太醫。
「殿下,您快離煙霧遠著,當心傷著身子,早年因著東宮走水落下的咳疾一直未好全呢。」
火勢被快速撲滅,但因屋中煙霧未散,允也嫆和空王兩人便被引到蒼明廳耳房。
空王仍未止咳,瞧著臉色都變了,允也嫆嘆口氣,緩緩開口,「內官,中府穴,天突穴,厥陰俞穴可緩解咳疾。」
梁義年紀瞧著比空王還大,他正著急自家小主子咳疾不見緩解,就聽到一道輕輕揉揉的聲音喚他,並言簡意賅的告訴他解此時著急之法。
只是……
梁義沖允也嫆行禮,「王妃娘娘,這中府穴,天突穴,厥陰俞穴在何處?」
允也嫆看了眼目光也望向她的空王,「分在胸·乳偏外兩指又上三指,胸骨第二根肋骨及鎖骨中部。」允也嫆邊說邊在自己身上比劃。
梁義一拍腦袋,「誒喲,奴這笨腦袋!往常李太醫來時,也是以這三個部位行針灸之法啊!只是……」
「妾告退。」行針灸或按摩之法,都是要脫衣的,可空王一副誰碰他他殺誰的態度,允也嫆很懂事的屈膝離開耳房。
允也嫆出耳房也沒處去,便在廊下等著蒼明廳打掃乾淨,侍女給她拿來新大氅,大氅剛披在身上,還沒感覺到暖意,梁義就打開耳房門,沖允也嫆行禮道,「王妃娘娘,奴是個蠢笨的,找不準那三個穴位,殿下請您進去看看。」
「內官,御醫還未到府上么?」允也嫆有些猶豫。
「往常這時該到了,想來是天冷路滑,有耽擱,王妃娘娘,你快些隨奴進去罷。」梁義很是著急,他最清楚,當年東宮走水,空王受了多重的傷,後來又花了多久才治成個好人模樣。
允也嫆硬著頭皮進入耳房,空王如她所想解了衣帶坐在美人榻上。
古銅色的皮膚令他看起來很健康,從胸肌到腹肌也塊塊分明,鎖骨喉結更是優越。
允也嫆只一眼就垂下頭,站定在空王面前兩步,沖他行禮。
空王咳的臉頰發紅,允也嫆伸手的時候不小心觸碰到他稜角分明的臉,然後發現空王的臉燙的也很厲害。
允也嫆不在耽擱,看向梁義,「內官,此處為中府穴。」
允也嫆手貼在空王鎖骨下方的肌膚上,待梁義伸手按住穴位,她就鬆開手。
「此處為厥陰俞穴。」手又來到空王鎖骨間,喉結下方。
梁義照允也嫆指引摁住厥陰俞穴。
允也嫆撤回手時,空王喉結滾動,碰到允也嫆手背,允也嫆突覺手背發燙,猛的抬眼就對上空王的目光。
允也嫆逃似的躲開空王那像審視般得目光,繼續指引胸骨第二根肋骨處的天突穴。
三個穴位來回按,不一會兒梁義腦袋上就出現汗意,空王三處穴位周圍的皮膚也由古銅色變成紅色,不過空王咳意沒有了。
空王淡聲開口,「梁義,停下吧。」
梁義氣喘吁吁擦汗,允也嫆把身旁的綉凳搬給梁義。「內官,按摩穴位好費力氣,你坐下休息會兒。」
雖然梁義知道空王不喜歡空王妃,但屋裡的兩個人都是他的主子,沒有兩個主子站著,他一個內侍坐著的道理。
是的,兩個主子站著,允也嫆是因為遞綉凳給梁義才站著,空王是咳疾緩和些后就站起來,不知要幹什麼。
梁義推辭允也嫆遞的綉凳,直到空王也命他坐,他才坐下。
梁義剛坐穩,耳邊就傳來「整衣」二字。
梁義以為自家小主子叫的是自己,抬眼卻看到,空王面向允也嫆,允也嫆也很機靈的給空王整衣。
空王身量高大,允也嫆才到他胸口,給他整理肩部時,要墊腳才夠得著,好不容易整理好肩部的衣服,她也面露薄汗,臉色熨紅,正欲給空王佩戴腰封,先前被派去請御醫的小廝回來了。
李御醫也是個鶴髮童顏的人,天冷路不好走,他進屋的時候喘著粗氣,口中白霧明顯。
醫者急時,禮不全,可恕。
李御醫自顧自行完禮,就要給空王治舊嫉,但一抬眼就看到一女子給空王整理衣服。
一品王妃服飾,就算是常服也是與普通人家不一樣的,李御醫常年在宮中行走,自然能通過服飾認出允也嫆身份。
李御醫又趕緊給允也嫆補禮,然後看向空王。
王府小廝找他時,說空王咳嗽不止,他一直是救治療養空王咳疾的御醫,便匆匆趕來,可他來了,空王卻好好的,還讓自己的王妃給自己整衣。
皇室中,皇帝與后妃,皇子與妻妾行房時,有內侍在側很正常。
現在這個情況……
李御醫臉色立時像個調色盤,他這是撞破了什麼了不得的秘事么?
傳聞,王妃很被空王厭惡,傳聞……傳聞,假者甚多啊!
屋裡的三人都沒看破李御醫的心思,梁義見李御醫過來,就趕緊讓他給空王號脈,並將剛才說的按摩穴位之事告知李御醫。
李御醫又恍然大悟,不是行房啊,可空王將自己有咳疾之事告知王妃,也是很信任的表現啊,還是傳聞假者甚多!
號脈問診,用時都很長,允也嫆不知何時離開耳房。
現下已經很晚了,天空飄的雨也越來越大。
允也嫆洗漱后就在床邊侯著,等侍女告知她,空王已經問診完,她便立刻讓侍女熄燈睡覺。
一夜無夢。
今日不用進宮,也不用卻別處,允也嫆正以為自己這一天會在她看好看的畫本子度過時,王府管家拿了一堆魚鱗冊來,說是要她管內務。
內務允也嫆是會管的,只是,空王府的內務,她直覺沒這麼好管。
尤其是知道允她管理府中內務,是皇后懿旨傳下來的后,她腦門更是突突跳。果然,沒過幾天宮內傳旨讓皇后給空王挑的兩位側妃擇日進府。
允也嫆剛聽到這個消息時,是大大的鬆了口氣,這下有側妃,空王不會指著她一個人刁難,生孩子的事,便也不全是她的責任。
可還沒高興過一炷香,她就面露苦澀。
空王成親沒多久就納側妃入府,這在閆隆必然會成為不少人茶餘飯後的討論。
她又成了輿論中心的人!
這是她不想要的,只有成為小透明,才能行她的計劃,才能離開閆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