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蘇茹合8

第318章 蘇茹合8

上次查沈妃案子的時候,夏皇后才拉人把自己打了一頓,劉吟陌至今仍記得那時的情狀何等慘烈,幾個便衣奴才,二話不說便直闖儲秀宮,只因皇后一道旨意在手,他們便敢如此肆無忌憚,如今查木頭人的事情,照樣會查到自己的身上,劉吟陌本就不是很會出主意的人,現下想到的第一人,便是蘅溪了。

誰知正待要匆匆走出坤寧宮,忽然眼前來一人,似是傳旨太監,往周邊一看,也無他人,那定然是給自己傳旨的,吟陌心中忐忑,只得跪下接旨。

「劉昭儀久居後宮,聲明賢德,著令今晚至養心殿侍寢,欽此。」

小太監拖著長長的嗓音念了最後的一個字,劉吟陌怎會想到,這道旨意如此之快,竟是在坤寧宮牆外宣的,看來不過是皇上的隨心之舉,可這一宣旨,只見方才坤寧宮的一眾妃嬪宮女,個個翹首以盼,幾個不守規矩的宮女擁著出來,非要看看是誰得了這麼好的運氣。

被眾人如此逼視,吟陌臉色漲得通紅,不及回儲秀宮去,便有老宮女來接自己,她不敢抗旨,只得跟著老宮女準備今晚侍寢的諸多事宜了。

這時候忽然宣旨侍寢,有兩個意思,一來是皇上真的想讓自己侍寢,而來就是皇上對自己有所懷疑,想一聽夢話,看看自己是不是背後那為惡之人,思來想去,後者居多。

她侍寢已經不是第一次,眾位宮女抬著她進了養心殿後,她便也絲毫不拘束,從卷餅一樣的被窩裡鑽了出來,四處瞧瞧新鮮。

與其他一些嬪妃不同,吟陌侍寢,不在名利,她是真的喜歡朱厚照,或者說,在她的心中,他仍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將軍。

夜半,朱厚照推門而入,兩側太監皆已遣散,他神色疲倦,似是批了奏章,睏乏不已,唯獨看見劉吟陌玉體橫陳之態,方才略微來了些精神。

涼風習習,烏雲罩著的月色已然透亮開來,輕紗隨風飄動,皇上一聲不言語,伸手便往她的冰肌玉骨上悄然一撫,至腰身,至雙臂,至脖頸,吟陌平日不熏香,唯獨今日侍寢,照著宮女的意思,熏了皇上喜歡的青草香,香味不甚濃郁,清香淡雅,可聞到這中規中矩的香氣,朱厚照腦海中,又不住浮現起蘇茹合的媚態來,她一顰一笑,皆是異域風情,自己以前,哪裡接觸過這般攝人心魂的女子?

再一想,眼前的劉吟陌瞬間變得寡然無味,食之無用,棄之可惜,心下一躁,一股子睏倦之意便也籠了上來,伸手拉過一旁的絲綢被子:「睡覺!」

原先還情意綿綿,可忽地之間,他的態度轉變,竟如此之快,著實令吟陌有些摸不到頭腦,她自然不知,皇上心中,早有佳人在側,那道抹不消的媚影,隔三差五便要在他的心頭作怪。

皇上閉眼,一看,已然安睡過去,吟陌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如此安閑舒適地沉睡,趁著黑夜,她悄悄跨過皇上的龍體去,在暗夜裡摸索鞋襪。

皇上雖是睏倦,可短短一會兒,還未完全入睡,吟陌這一動靜,竟又將其驚醒,見她在床邊摸索,只當自己半夢半醒,劉吟陌姓劉,便如那劉美人又入夢來了,這神情恍惚之間,只當去太虛遊了一遭。

若是吟陌知道朱厚照此時心中所想,定忍不住嗤笑一番,可誰又曾知,這已然是她最後一次,與她的朱壽大將軍相見。

是夜,吟陌偷偷溜出了養心殿,奔著儲秀宮而去,在皇后查到自己頭上前,必然要蘅溪給自己想想辦法,再說了,自己所做一切,皆是為了蘅溪,若蘇茹合下獄,便可塞些金銀給獄卒,讓他們毒打她至死,待她奄奄一息,蘅溪自可趁虛而入,蘇如何能接近皇上,聖寵正盛,能為皇上產下龍子,艷麗的容貌更是中土不曾有過的絕色,不管從哪裡看,她都是不二人選。

離養心殿越發遠了,從養心殿往儲秀宮去,半途要經由一處竹林,白日來此,只覺鬱郁成風,涼爽宜人,可夜裡再來,颯颯的竹葉聲便憑空添了一抹蕭瑟之意,吟陌加快步伐,只想快些跑出這竹林去。

盡頭,忽而一黑影從天而降,身影正襯明月,一身玄色衣袍,不辨面目,唯見身形挺拔,應是個俊俏少年,可手中一柄長劍赫然生光,吟陌見了,心中一堵,此人來意不善,像是專門沖著自己來的。

前面不遠處,就是儲秀宮,都不用多走兩步路,若此時有人出來,定然能看見自己,可月影之下,閣樓之間,空無一人,吟陌尋了此路,又是刻意避開了守衛的侍衛們,前方這人目中殺意凜然,吟陌心中大涼,縱不知緣由,心中卻知道,這人今夜若是不殺自己,定然不肯罷休。

是誰?這人是誰?蘇茹合?蘅溪?巫岑照?皇上?還是時常和蘅溪在一起的楊譽之?

所有有過交集的人全部在腦海中過了一通,恰如死前的走馬燈回放,足下倉皇,不慎跌落,雙手伏地,擦傷后,一陣熱辣辣的疼痛,從傷口傳遍了全身。

錯亂的竹葉紛紛,只覺一道凜冽劍意從面前刺過來,最後一眼,她才看見殺手的臉。

那蒙著面的,分明是個從來沒見過面的少年,只是那少年身後,站著的卻是一個眼熟之人。

蘅溪。

第八十八章蘇茹合

劉吟陌以前時常會想,若是祭祀而死,在熊熊烈火中,身體被焚燒殆盡,那是怎樣一種死法,對這一種死法琢磨得多了,對別的死法就生疏了,比如說就在前兩天,她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以這樣的方式去見了閻王。

她那雙骨節分明的手,顫抖著指向一人,似要穿透那人的內心,可不過短短一瞬,如曇花一現,手終究還是塌了下去,再也沒有抬起來。

似是察覺到身後有人前來,那刺殺吟陌之人立時飛身而逃,她的身法詭異,不似中土的高手,楊譽之恰好跟在蘅溪身後,見了這黑衣人來歷行蹤不明,絕非善類,便也施展輕功追了上去,兩人一前一後,楊譽之一連發出幾枚流星鏢,皆未中。

活得時間久了,見過的死亡也就多了,只是不在自己掌控中的,這還是第一起。

蘅溪就看著吟陌大大地張著雙眼,那眼眸彷彿在看一個不可置信的可怕之物,她早該是為常羲聖女獻祭的亡魂,如今死在這裡,也算多活了幾載春秋,不算冤了,只是這殺手太隨意,殺了人就跑,如今人剛好死在儲秀宮不遠之處,若是等到天明,一眾侍衛發現這屍體慘狀,第一個該會懷疑誰?

身後的竹子悄然晃動了一下,不知者大多以為這一下只是涼風吹過,可蘅溪卻知,是楊譽之回來了,他身法極快,追逐刺客也毫不拖沓,若是追不到,也絕不會窮追不捨,兵書曾雲,窮寇莫追,若是賊人不尋,反倒自己陷入險境,倒時只怕得不償失。

「如何?」蘅溪淡然地問道,眼睛依舊看著地上躺著一動不動的吟陌。

「身法極快,不是中土人。」他伸手,一枚黑亮的暗器正在手心,這是從那賊人那裡奪下的,蘅溪一看,果真不是中土之物,更像是西域之物,蘅溪很久以前曾經見過,那時西域的盜匪們為圖安寧,身上常佩戴這類暗器,但凡是在沙漠中遇到搶劫的,十有八九都會被這暗器所傷,它的優點很明確,輕快,小巧,周邊有細微卻致命的鋸齒,若是割喉割腕,頂得千把好刀。

既是西域,那麼定當與蘇茹合相關了,只是事情尚未明朗,不宜過早行動,這行刺之人,多半是敵非友。

楊譽之卻是蹲下了身,伸出手指去碰了碰她脖子上的大動脈,了無生息,這一劍,當真是一刀斃命,半刻沒有給她多活。

蘅溪的聲音,冷得簡直像是從冬夜的風雪中鑽出來的:「既是立時斃命,那應沒什麼痛苦。」

楊譽之咬牙,蘅溪涼薄寡情,他又不是第一次見了。

劉吟陌死得蹊蹺,下葬后,朱厚照一連做了好幾天噩夢,比劉美人那時更甚,白天心神不定,夜裡心悸盜汗,幾個太醫輪流來去,想破了頭腦,最後卻也只是開了幾幅平淡無奇的湯藥,讓皇上好生養著,若是不濟,也可再去圓明園住一段時間。

只是,如今豈同往日,帝王身邊,從不缺想暗害之人,朱厚照從來不曾忘記這點,因為當初,他也是利用這點,才讓先帝含恨而終,死不瞑目。

「吟陌那日,在養心殿好好的,怎會死在那種地方?」聲音之中,已是掩不住的悲戚之意,對吟陌,他雖不是十分喜愛,可就如劉美人,平淡之人雖無驚天動地之才,可說到底,卻也是日常中不可或缺的一道亮麗景緻。

沈妃葬禮,他連哭三天,只差沒瞎了眼睛,劉美人葬禮,他強忍住了,這次劉吟陌葬禮,他本是麻木凄然,只當世事難料,人生無常,誰知走在路上,忽地便想起初次與吟陌在林中相遇,她煮白米粥給自己吃,殷殷一笑,不說傾城,卻也十分可愛,想到這裡,想到那個鮮活之人,最終卻也只是化為了黃土,與天地為伴,心中越發害怕起來,不日,便病倒於床榻上。

那幾日,太醫院的太醫片刻不曾歇下,熬藥的熬藥,跑腿的跑腿,只道皇上病情日益加重,連日來猛咳不止,終有一日,咳出了絲絲血跡,老太醫看了,觸目驚心,當場便忍不住流下淚來。

「朕還健壯著,你怎地就哭哭啼啼了?」中氣十足地說完了這句話,轉眼到頭,又是睡得不省人事了,那段時間,老太醫們雖是來來往往,可畢竟老先生也是要休息的,入了夜,便是一些像鄺曦那樣的太醫院小學徒在守著皇上,生怕有什麼不測。

一個面孔稚嫩的小學徒守著皇上,半夜裡,只聽得屋內有喃喃之聲,走進一瞧,竟是皇上說夢話,走近一摸,額頭燙得嚇人,小學徒立刻足下生風,連夜叫醒了所有的大夫,天一亮,皇上的熱才消退了下去。

那夜說夢話,皇上連連喚著蘅溪的名字,小學徒不敢隱瞞,皇上偷偷一問,便一五一十地說了,皇上閉著眼,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召蘅溪與和音公主來養心殿。」

有蘅溪陪著說話,這種感覺很是奇妙,有如春風拂面之清爽,乳娘在一旁抱著孩子,蘅溪便一面微笑,一面與皇上談天說地,就像兩人初次相遇那般,羅紗帳中,兩人各自歡飲,雙雙大醉,可如今,蘅溪的身體再不能侍寢,除非馬上尋到合適的身體。

每日來,她便是輕盈一笑,到了夜裡,服侍皇上睡下,又是飄然而去,若皇上不肯睡,她便在房中念書給他聽,直到哄他睡去為止,有太監忍不住私語,哪裡有嬪妃是這樣侍奉皇上的,這分明是母親帶著自己的孩兒,再說了,誰不知道皇上喜歡新鮮刺激的玩意兒,成天念書給他聽,豈不是要將他悶死在宮中?

可說來也奇,正是蘅溪如此照料,皇上的病竟還有了好轉。

起初只是睡夢之中,見蘅溪每日來去,而後,精神便略微清醒了一些,可飲下藥湯,也有了胃口,太醫著御膳房煮了膳食日日送來,皆由蘅溪過目,吃了之後,不日精神大振。

蘅溪笑問:「皇上如此重病之際,如何想起了我呢?」她因沒有封號,平日也不已「臣妾」自稱,朱厚照只當她風骨奇高,自有境界。

皇上從床上坐起:「無甚特別緣由,只是半夢半醒之間,總是能夢到你。」

病一好,精神馬上就上來了,精神來了,也有心思來查探劉吟陌的事了。

照皇后所說,劉吟陌之死,嫌疑最大的,除了蘇茹合不會有別人了。

皇上只是連聲嘆氣,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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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女千尋:狂后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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