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蒙塵 第三章 孤獨的回憶(一)
當一切熱鬧喧囂散場,帶來的是不盡的空虛與寂寞。
陳天昊疲憊的躺在沙發上,全身酒氣。原本他最恨這個味道,如今卻縱容自己這副模樣,不去打理它。
他的內心翻江倒海,像他第一次醉酒一樣難受。寂寞的人才會回憶。
是啊,第一次醉酒,16歲,初三還沒有畢業。
那天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親生母親。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他清楚地記得那天下著小雨,春寒料峭,還是很冷。
本來他已經約了他的好友吳通一起去打球,當然,他的身邊總是少不了他的弟弟。這個總是黏在他的身邊,卻只比她小一歲的弟弟陳天宇。
可是他的父親卻十分嚴肅地阻止了他,帶他去了醫院見一個奄奄一息的女人。
這個女人真的很美麗,儘管睜著空洞的眼神也依然可以感覺到它曾經的風韻。一種不祥的感覺,終究是被父親的一句話給肯定了。「這是你的親生母親。」陳天昊就站在她的面前,看見她兩行清淚,蒼白的臉色,漂亮的眼眸再沒有光輝。或許血緣親情或許場面帶動感太強,或許是於心不忍,他終究把想問的話咽了回去。他緊緊地握著這個女人的雙手。這才發現她失明了。
她用孱弱的聲音交代了幾句話,就合上的雙眼再也沒睜開,無論陳天昊如何呼喚。
她說:「你的父親是我一生的摯愛。愛一個人就希望能為他付出。所以如果分開是一種成全,我從不後悔,也希望你今後不要恨他。一切都是我的決定。」呼吸空氣,對她而言無疑是奢望。「我最大的遺憾是沒有陪你成長。」
淚水模糊陳天昊的感知覺,只記得她最後用嘴大吸了一口氣,呼出一句話,「我愛你!」然後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多年以後,陳天昊還是不知道最後這句話到底是說給他的,還是說給拒絕她、拋棄她、辜負她的男人的。
在醫院門口,他問他的父親為什麼?
可是他父親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頭也不回的走了。
走之前,他父親撂了一話,「你母親的喪事,我會處理,你不必參加了。」
陳天昊自然知道,作為親生兒子的他不用去參加喪禮,作為曾經的摯愛,更不會去。他的父親,不過是擔心這個女人的出現,給媒體可乘之機,影響他的事業。這個生了他的傻女人,終於生前生后,都不曾擁有。
陳天昊不記得那天是怎麼回到家的。只記得自己喝了很多酒。這是他第一次喝酒。酒的滋味並不好受。他只是傷心,彷徨,不知所措。
後來陳天昊從他父親的隻言片語,從他世伯伯的口中,他終於知道自己的身世。父親與母親結婚不到一年的時間。由於生意上的需要,他父親很快就離婚了,又娶了現在的老婆。
他的親生母親懷著他離了婚,又把他生下來,把他留給了他的父親,以後再也沒有出現。
他也終於知道那個他稱為媽咪的女人,為什麼有兩副面孔。他父親不在的時候,她總是非常的冷漠;當他父親在的時候他又十分的寬容熱情。當然,最終的結果是他總是要挨訓。即便是弟弟做錯了事情,他也要挨罵。就連別人誇他冷靜理智,也被他的父親訓斥為對家人的工於心計。
渾渾噩噩幾周后陳天昊終於漸漸清醒,他知道不應該再這樣下去。這個家,沒有感情,充滿欺騙,他再也待不下去了。他迅速調整步伐。高中他沒有選擇貴族學校,而是選擇了通過自己的能力考上的高中。
因為這個事情,他和他的父親大吵了一架。他父親當然無法理解自己的長子為什麼會去草根學校。他不選擇貴族學校是在做脫離父親的第一手準備。貴族之間的強強聯合,不會幫助逃離貴族落魄的他。而他需要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生活來源。當然,為了讓他后媽放鬆警惕。他決定先暫時瞞下自己的計劃和不滿,放蕩不羈,學習成績自然也是差強人意的。沒有人關注、關心的時候,他在暗蓄力量。
厚積薄發,從來都是為有準備的人。
在所有人都以為陳家大公子突發奇想的去草根學校,甚至有傳言說陳家大公子是看膩了貴族女子的高貴氣質,去草根學校找清純少女時,他就已經為未來做了大量的規劃。
人的成長就在一瞬間,而這一瞬間正是變故。
孤獨是有的,寂寞是有的,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理解他,沒有人支持他。
有時候他也會很煩躁,擔心自己堅持不下去。在這個時候,他遇見的初見。「人生若只如初見」,那麼他願意放下一切,放下仇恨只為跟她在一起。曾經他已經想好了,放下,放下所有,不去討什麼公道,只怕她受到傷害,將來只為她賺下他們的天下,不讓她受所謂豪門的冷落,而這個時候,她卻選擇了離開。
帶著失戀的傷痛,築起仇恨的牆,陳天昊把自己牢牢地鎖在裡面。
刻意不去想、不去看與她有關的任何消息,這些年,他固執得去恨她,只是不希望再去動搖那心底的恨和未完成的事業。
可是遇到她的那一瞬間,一切都完結了。只要初見說一句,「我還是愛你,」他會放下所有。可是這個女人早就忘記了初戀的感覺,不,她記得,陳天昊狠狠地把手中的酒杯扔掉,她不僅記得,而且拿它與現在的感情對比。
這麼多年,在他最傷心、彷徨、無助的時候,他從來不曾褻瀆過初戀,所有緋聞也不過逢場作戲,而她呢,居然可以用初戀來寫小說,如果不是經歷了更幸福的感情,是決不可能做到的。「甜過初戀」,想起這個名稱,陳天昊覺得無比噁心和諷刺。
陳天昊從來沒有想過,讓初見像他一樣摯愛這份感情,保護住它,可是,把它拿出來炫耀、對比,卻是他無論如何無法原諒的。
高一的時候,初見是一個漂亮、安靜的女孩。每天安安靜靜地來上學;安靜靜地上課;安安靜靜地分享心得。
陳天昊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自然地想起了徐志摩的那首詩,「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的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他曾吹著口哨看初見從遠處來,在她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念這首詩,而她居然停下來,聽他念完整首詩,然後輕輕地笑了笑,「謝謝。」詩句里憂鬱的感情,融化在她的笑里,同時融化掉的還有陳天昊惡作劇般嘲弄的笑容。
很多女孩子,聽到陳天昊的哨聲,看到他這個人,都會敬而遠之。因為,他是她們眼裡的壞孩子。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他記住了這個女孩子,記住這個女孩子彎彎的眉毛,明亮的大眼睛和甜甜的笑容。
後來他學習成績太差,班級成立了互幫組。學霸的初見就與學渣的陳天昊一組。他們的接觸也逐漸多了起來。她總是那樣的安靜。在他們討論學習的過程中,帶著陳天昊這個所謂的差生,她從來沒有半點的鄙視,也不拒絕,好像一切順其自然。
她長得很清純,也很漂亮。在貴族長大的他其實是審美疲勞的。所以呢,初見給了她眼前一亮的感覺。
他記得有一次他看見初見在玩水。水龍頭的水一滴一滴的滴在她的指尖上。她就那樣靜靜地,靜靜地,用指尖接著那些水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初見的側顏柔美而平靜,時而專註、時而微笑。她是如此的安靜彷彿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與她無關。她的眼裡、心裏面只有這一滴水。那一刻,他真的被她深深地吸引了。陳天昊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畫面,畫面太靜,太美,而他的心卻動了。
她是一個很善解人意的姑娘。不論是在講解題目的時候,還是在生活上的幫助。他總是那樣靜靜地、暖暖的、如沐春風般的存在。帶著對過往的眷戀,陳天昊沉沉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