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測與盼
嬤嬤嘆口氣道,「公主,你在難過?」
我伸出手心伸向天空,彷彿是在抓住些什麼,又像是企圖在阻攔些什麼!
是啊!
我難過,是該難過的!
可又能做些什麼?
我該阻攔嗎?
又或者能阻攔嗎?
我有時候真痛恨自己是個公主!
背負著這該死的責任!
違背自己的心意做下一個又一個由不得自己的決定。
我看著身後深色宮牆,那奪目紅色彷彿要流淌出溫熱的血液。
隨即淡淡的開口道,「嬤嬤,有些事從來由不得我自己。」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琵琶的樂聲與伶人的歌聲。
琴弦交錯,歌聲悅耳,動人心弦。
他們歌頌英明神武的君主,也在慶幸自己來到這裡的機遇。
我閉眼便能看到,席間籌光交錯,一張張漲紅的臉,他們言語交談著似乎達成某種默認的協定。
我再次抬頭看著懸挂蒼穹之上的明月,它周圍的光暈,冰冷,刺目。
我一步一步離開了這裡。
心下便以瞭然。
此刻起,我與阿弟無法回到過去。
那個說一句話謊話就會臉紅的小男孩,已變成洞察人心的高手。
長時間的溫情使我忘了,他不在是我的弟弟,是一個國家的國主。
他在權衡利弊,穩固朝堂。
我需得認清自己的位置。
萬萬不得僭越,失了本分。
而我也知曉自己的心裡悄然築起了一面牆。
一面透明的牆,它將我和阿弟分隔開來。
我與他盡在牆的兩端誰也無法翻越,誰也不得翻越。
(無法翻越:我們都知曉自己不再是純粹的自己。摻雜了太多了的東西。)
(不得翻越:我們的身份只能是公主,皇上。單純的時候已變成過去。)
這個中秋節,乍然無味,痛人心扉。
日升月落,流水叮咚。
是了,時間從來由不得人作主,轉瞬即逝。
殿前花謝花開已過幾許。
茫茫夏日早已尾聲,已是秋日,不久冬日便接踵而來。
我寄往邊關的信箋一封未回。
他從離開到現今也就只有一封信。
我翻閱很多遍,信箋的邊緣早被我摩擦的泛黃起皺。
上面的字,寥寥幾筆,行雲流水,瀟洒不羈。
內容我都可以背誦下來。
我甚至都可以猜到他是懷著什麼心情一筆一筆寫下來。
「見字如晤,卿可安好?
久未通信,甚是抱歉。
都說鴻雁寄相思,不知你可否見到歸來的候鳥。
我提起筆來字字句句斟酌又斟酌,可下筆又不知所言從何而起。
書信是真的想寫,念你也是真真切切。
我看著窗前的虹日變成落月。
信箋一字未落,卻在心頭念你許久。
最後,秋深露重,望君珍重。
不忘諾言,定會成真。」
他如此危險的境地,還在念著我們的約定。
我們會如願嗎?
我們能如願嗎?
那我是不是可以放下肩上責任期盼一下?
我是真的很喜歡他!
喜歡,很久了!
久到他為我奔波的日日夜夜。
久到他每個生死不知的戰場。
久到他冒著風雪離開的那年除夕。
久到在我十六歲期盼煙火的那個晚上,我和他在宮牆上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