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事起 第二節 復仇（一）
郡王公子宣謹行，是一個有名的少年英雄，頗有才略膽氣，他當下出至陣前大罵：「汝更有何蠻力悍不畏死，敢辱及吾父！」他正要拍馬出戰，突然他旁邊一位綠袍銀鎧的大將上前和他說了幾句，便先上陣，耀武揚威，很是囂張。
我認得他，這就是上次那個在酒館與郡主調笑的軍官郭慶，現在的郡馬郭慶。我挑了一下眉，就這麼個被酒色淘虛了身子的的人，能打過我陣上一員小校么？
我回頭環顧四周，隨手指了一個小校。「就你了，給我斬了他，如果能活捉重重有賞！」
那個小校兩眼放出興奮的光。「四將軍，你真的說我嗎？我這麼瘦弱，能打敗他嗎？」
我打量了他一下，他確實有點瘦弱，但那個人比他更虛便是。我解下自己的戰袍給他披上。「我相信你，上吧！」
「是！」小校綽槍上馬，衝到陣中，兩個人把陣對圓了，兩支槍絞做一團廝殺起來。約有五十回合，小校賣個破綻，放郭慶一槍搠來搠個空，就勢一把抓住后腰，將郭慶拖下馬來。
兩軍齊喝一聲彩。小校拖著郭慶往回走，不提防宣謹行一馬衝來。我忙拔出刀劍，一夾胯下烏騅，衝出陣來。
宣謹行一槍刺向小校，被我擋了下來，震得我持刀的手虎口發麻。我竭力大叫：「我擋不了多久，快走！」
「駕！」小校催馬疾行，我儘力與宣謹行戰至三十回合，只做得架隔，遮攔不住他神出鬼沒的長槍，正危急時，李強、范用二將齊至，三騎馬將宣謹行團團圍住。敵陣中兩員大將殺出，張公霸掄動開山大斧相迎。三馬相交，張公霸奮起神威，大喝一聲，三軍盡皆心驚。他把大斧掄了一個圈，又豎著一劈，一斧一個，連斬了兩員大將。我正好用魏帝劍架住宣謹行的寶槍，見這是一個好時機，盡全力發一聲喊，右手向反方向使勁拉劍一鋸，竟把宣公子的槍桿鋸斷了。
我趁機把刀橫在他脖子上。「跟我們走，在下不會害你的。」
宣謹行眼中冒火，但他沒有選擇。李、范二將把他押入城中去了。對陣中走出一輛車來，上面站著的正是那郡王。我抽出箭矢，拽滿弓，狠命放了一箭，卻是太高了，把他身後的一個士兵連盔帶頭射穿。郡王大叫避箭，鳴金回車便走，閉了營門不出。
這老怕死鬼還打仗，我又挑了一下眉毛，也收兵回城。我騎著烏騅馬入城，見冰兒已經從城樓上下來了，就也從馬上下來，一步剛跨到地上，便被她一把抱住，我心頭一暖，也沒顧大庭廣眾，拉下面具，冷不防在她前額印下了我人生中第一個吻。
她愣了一下，然後笑逐顏開，跳著腳跑開了。「你去處理公務吧！我有些東西準備。」如銀鈴般的笑聲越傳越遠，我向她揮手，跨上了戰馬。剛一下令行軍，就看見李強湊過來，笑得很猥瑣。我皮笑肉不笑地說：「剛才的事，你要是說出去，我便收拾你，懂？」
他嘿嘿幾聲，拋下一句「怎麼敢呢」，就跑了。我悄悄跟到前隊，只見李強、范用這兩個傢伙縮在一邊嘰嘰咕咕，還不時偷笑幾聲。
我也在後面笑了。沒辦法，就當沒看見吧。
我到了縣衙以後，便聽說城外撤軍了。我有點驚疑，是不是抓錯了宣謹行？一會再考慮行動，行賞在先。
「張將軍！」
「在！」
「斬將有功，擢為正將！」
「謝四將軍！」
「李強、范用，保護主將有功，賞金五十兩！沒辦法，只能拿出這麼多了。」
「謝四將軍！」
「剛才那個生擒郭慶的小校呢？」
「在！」
他從後面走上來。我仔細看了看他，一張帥氣的臉上有一道小刀疤，一身破舊戰袍，背一桿長槍，頭髮烏黑。「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揚箋。」
「擒敵有功，擢為參將！一會單獨來找我！」
「謝將軍！」他幾乎激動到落淚了。
「散會！」我宣佈道。我打手勢讓李、范二將留下，吩咐如此如此行事。該處理那兩個傢伙了。
我繞出縣衙，到了他們被關押的草棚門口，看見那兩個傢伙已被捆得像兩個肉粽子，卻還硬撐著作出寧死不屈的表情。我已經預先研究了郡王的家室，知道宣謹行還有一個弟弟叫宣慎行，所以馬上心生一計，決定那樣下手。
冰兒聽了以後是這樣評價我這條毒計的。她笑著點了一下我的前額，輕快地說道：「司馬仲桓呀司馬仲桓，真是壞到沒邊！」
我帶著面具的嘴角上揚了一下。
之於這天下，好壞自是我份內之事；世人之評價，對我毫無意義。
我只對你好，便了結了。
我一腳踢開大門，走了進來。
「給公子鬆綁！」
捆著的兩個人同時一驚。大公子閉眼不動，郭慶卻大聲叫喊起來：「我可是郡馬，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我不理他，向公子下拜道：「罪身司馬仲桓多有得罪，萬望垂恩寬宥。」
處於迷茫狀態下的公子慌忙答禮。我扶他起來，伸出一隻手去。「公子請。」郭慶卻待要再喊，公子照頭便是一腳：「懦夫！死也要有個男人樣子！」我把門閂上，便跟了出去。
我這一路上都在想：「難道公子和郭慶關係不佳？這事上也許可以再下一點文章……」
到了縣衙，我先扶公子坐在正位上下拜說：「罪身司馬仲桓再拜。」
公子上前扶起。「蒙將軍不殺，怎敢受如此大禮。」
我不起來，只是說：「仲桓犯了侮辱皇家之罪，走投無路，此番亦是無法。望公子垂救。」
他沉吟道：「謹行只遵父命，私行大赦卻是難辦。」
我趁這時插了一句。「在下死亦無憾，只有一事請教，還請公子不要隱瞞。」我端上一杯清茶。
公子如釋重負。「你只說便了，無甚妨礙。」
「不知公子知不知道城下解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