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事起 第二節 復仇(十七)
我的頭忽而狠狠挨了一槌,我猛然驚醒,發現自己正趴在桌上,冰兒的臉在我面前,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正對著我的雙眼。「秀儁,快起來,要總攻了!」
我一聽立馬跳了起來,她卻突然抱住了我。「司馬秀儁,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嗎?我們都以為你不會醒了呢……」
「一個晝夜吧。難不成我昏迷了么?」
「六天了!你知道我多擔心嗎……」她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
我最後沒有說出那個異夢,只是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好了,我這不是醒了么?」
「嗯。」她答應著,淚珠卻還掉下來。我伸手想替她拭淚,她卻一把把我推開:「你快去點將吧,馬上要出發了。」
我從大帳中出來,見眾兄弟也焦急地圍上來:「秀儁!你可算醒了!你怎麼一下子睡了六天啊?」
我想了想,回答說:「我得了一個異夢,夢見仙人對我說我們六人必能成功。」
大家似乎都欣喜起來。大哥笑著說:「好!讓我們為此努力吧!我已經把各地眾將都調集來了,一會就把這城攻下來!兄弟們,各自遣將吧!」
「是!」
大哥忽而喊了一聲。「邵鳳鳴!」
一個陌生的名字。我回頭一望,大營中新來了一位少年將軍,手持雙刀,英俊威武。他看上去和我一樣瘦弱,可我一眼看出這個人不可小覷。我上馬回到黑衣分部大營。
眾將都從自己鎮守的城池趕來,我們的總人數達到了二十餘萬。
天色不佳,烏雲壓城。
「收陣,待我傳令!」
「是!」在眾軍中,我看到了一隊灰色鎧甲的玄甲軍,軍列格外整齊。
陳保這個小子,還真有兩下子。
「斥候!去大營告知大將軍,前軍整理停當!」
「是!」他縱馬去了有一刻鐘,回來告知:「大將軍口令,三軍開拔!」
「出發!」我站在前軍將台上,將手向前一揮。
大風颳起我的戰袍,讓它發出令人窒息的聲響。
九月底了,再拖下去,天氣便不適合作戰了。
進攻陣列一字排開。敵方也排開軍陣,但城上的弓箭手明顯多了。
敵方的十幾員大將顯得畏畏縮縮,只有宣謹行不慌——他知道我和他一條心,也知道在我破城以後,會殺死他的親生父親和同父異母的妹妹,並親手扶他坐上郡王寶座——
太天真了。我輕輕挑了挑眉。
中軍、后軍一到,也在後面列開了陣勢。
我胯下烏騅一聲長嘶。
這次我不敢怠慢,點名讓鄭驍打頭陣,務要頭功。
鄭驍縱馬到我面前。「驍定不辱使命!」他正要衝上陣中,卻見軍陣里一個雙刀少年將軍馳馬來到,想必那就是邵鳳鳴。對陣中衝出一名持馬叉的將軍,與他戰了兩回合,邵鳳鳴抓個破綻,轉身望空劈下一刀,將那員大將斬於馬下。
六弟站在將台上拈弓搭箭,儘力射去,剛剛地把弔橋繩射斷。
伴著一聲響雷,弔橋墜下來落在地上,再也扯不起來。
墨韻帶著新打制的攻城器械來到陣上,后隊列開一排投石車,前排則是三隊衝車,列在陣上。這些器械確實不怕火焰,且上了一層石殼,非常精巧,我不由讚歎:「真乃天工!」
皇甫靖卻在一邊嘆道:「可惜造價太高。」這些石料比較稀有,修城之用尚且供應不足,哪裡有石料打制器械?我點了點頭。
對方陣中衝出三員大將,直奔邵鳳鳴。三人與他刀斧並舉,戟去鏜來,絞做一團,邵鳳鳴漸漸落了下風。這時,我示意陣中出二人去援助,令我萬分驚異的是,揚箋挺起長槍,和陳保撥馬雙出,徑直衝上去與兩個持鏜和斧的武將戰作一塊。
這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揚箋、陳保算不上是我陣中厲害的武將,況且陳保練兵才能超群,揚箋身上又有我的承諾……
我默默為他們捏了把汗。墨韻卻登上高台,手中握著一支長管,像笛,又像簫,眼中滿是擔心。我看著冰兒,她也緊張地看著。
我終於明白我上陣的時候她是什麼狀態了。
陳保與那個持鏜的名叫戴凌的武將戰了幾時合,漸落下風;揚箋則只辦得架隔遮攔,勉強應付。那個大將的大斧想是很重。墨韻眼中晶瑩,一串淚水奪眶而出,又怕人看見似的藏進白紗底下。邵鳳鳴與持戟的武將喻景隆——也是山海郡節度使——看來他們確實火拚得很厲害——打得難解難分,二人越戰,精神越是抖擻。
忽然持斧的大將大叫一聲,舉斧砍下,劈斷揚箋的渾鐵槍,揚箋危急……我看見墨韻猛吹了一下管,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那個大將卻落馬而死,口吐白沫,這才恍然大悟。
毒吹箭!雖然幾率很低,可是隔著半個陣一吹命中,不得不嘆一聲神准。我鬆了口氣。揚箋只在胸前留了道傷口,撥馬逃回。戴凌與陳保忽然不打了,一個個也回了陣。邵鳳鳴見是己方佔優,大喝一聲,雙手並舉,砰砰砰連砍十幾刀,喻景隆招架乏力,虛刺一戟,撥馬便走。邵鳳鳴一勒馬,馬直立起來一聲嘶鳴;他甩手飛出一刀,正中喻景隆后心。鎧甲很厚,這一刀只在背上刺了道血印。刀落在地上,喻景隆敗進城去。
陳保此時與我耳語已畢,便回陣中。我去中軍找到大哥,開口便說:「大哥,陳保將軍約合城中守將戴凌,子時起事,到時便可攻入城中,或可兵不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