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年詞,有女言芳2
《前卷·年少問情》(5807字)
多年以後,有人對雲臻說:這世上的萬般開始,其實早已註定了一半的結局。雲臻想了想,說這話的人,他的人生應該是過了一半考驗的——人生有很多選擇,但不論你怎麼選,一旦決定開始,路就只有一條。
而完整的一段路,並非求得一個開始便能走完,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都是一路上的塵塵劫劫,是必經之劫難,是必有之得失——這些,並不是你經過考驗就一定能跳出桎梏的。
情之一物,便也一樣。佛門說:色即是空,無受想行識,照見五蘊,可得超脫,為大智慧!但情感是生命之莫測,我輩凡夫俗子,食色乃性也,無可避免。世之萬般情緣,所能得之者僅一瓢矣。只是太多時候,這一瓢,便註定了全部。
所以,後來在天陰山上,雲臻對第四位引仙天女說:人世間太多的相遇,其實都是塵塵劫劫中的殊途同歸。
——《紫清史詩·人間詞話》
呃……貌似入戲有點深了,我們還是從雲、王二人初遇情節說起吧。
……
「你盡量少動彈,你現在是在我家船上,一路上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自暈迷虛弱中幽幽醒轉,映入雲臻眼帘的便是這個女孩,樸素綢服上染著淡青花印,稚氣未脫的臉上別有一番自然清新,一雙汪汪撲閃的明眸定義了她的率真與古靈精怪。望著她,雲臻頓生奇怪感覺。只是他尚未從異病發作中完全清醒,大腦依然昏沉,無法集中精神思索,便只點點頭,旋即沉默。
女孩卻看著他,問:「你爸爸叫李剛嗎?」
「不是啊。」
「你的書記是趙立春嗎?」
「不是啊。」
「那你這人可真是的——我都一路照顧你過來的,你醒來居然連句謝謝也沒有。你是不是有點拽啊?」女孩微惱道,臉上卻帶著調皮。
雲臻當然不是拽,而且從遺傳學和雲家家譜來說,他爸爸也不可能叫李剛。他沉默是因為他在全心深梳理這幾天的回憶——自己從昏迷中醒來,又是渾身挂彩又是異病發作,而且還在別人家船上——《紫清傳奇》是沒有靈魂穿越或神魂奪舍這種設定的,那他現在這樣子肯定就是其它原因。
「菇涼,大恩不需言謝,況且四海皆是親朋,相逢即是有緣,談謝謝豈不見外……」雲臻隨口應付,記憶也慢慢梳理通透:本來他是上登龍山採藥,下山時聽得有女孩呼救。修行之人由中氣發聲,便可千里傳音。雲臻聽出這女孩的聲音慌亂急切,顯然正遭遇非同一般的危險,人命為大,他當即輕功全開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趕,就見到灰斑狼狼群圍攻一個女孩。
所謂英雄救美,其實是不是英雄,都愛救美——只不過代價就是雲臻成了現在這樣。
女孩被雲臻的一通隨口應付給說得秀臉微紅,雲臻有些詫異:難道自己下意識里透露了什麼少兒不宜的內容?還是自己長得太帥?(當然他本人完全傾向於後者)
女孩輕啐道:「什麼親朋、有緣的,你胡說些什麼啊,你不會是神棍吧?」
雲臻嚇一跳,頭一回有人說自己像神棍!這要傳出去,以後在江湖上就沒得混了。他趕緊辯解:「不是吧菇涼,你為什麼說我像神棍呢——是不是你從沒見過帥到我這種程度的美男子啊?」
女孩捂住要作嘔的嘴巴:「我看你面目可憎就不像好人。帥又帥不過人類,丑又丑不過金剛——你不會是鐵血戰士和異形的綜合變異體吧?」
雲臻一驚,在君山湖邊阿琳、小婷她們都說自己很清新脫俗啊,難道審美還有地域和血緣差異?頓時氣血上涌,又暈了過去。恍惚間,只聽見女孩急得快哭了:唉,大哥我開玩笑的,別暈啊,大哥其實你長老帥了。大哥你別訛我啊,你是不是碰瓷的啊,這年頭真是好事做不得,大哥你快醒醒……
※※※
雲臻再次醒來時候,神智已清醒,身體卻還是無力,想凝聚內氣查探一番身體,反而氣機牽動下痛楚難當,不禁「啊」了一聲。女孩聞聲轉過身來,說:「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你要醒不來,我還得償命呢。這下好了,你救了兩條命。」
雲臻:「……」除了讚歎這女孩數學分析和邏輯推理學得不錯之外,他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女孩自顧自說著:「你這一昏又是一天,要不是我和我爹幫著照顧,真是有得折騰呢。」
「呃……內什麼……蟹蟹你,還有你爸爸。」雲臻開口道,忽然一個文藝點講是不修邊幅,通俗點講是外表邋遢的中年男子進了船艙,女孩道:「爸,你從隔壁船打麻將回來啦?你看他醒了。」
男子一聽這話快步走將上來,兩眼放光,那急切難耐的神情把雲臻嚇一大跳——大叔你是想吃掉我還是想那啥我?正準備採取正當防衛時,男子低沉聲音傳來:「小夥子你總算醒了,我們這些天照顧你,可真扎心啊。」
「蟹蟹大鉑,蟹蟹美鋁。」雲臻心有餘悸。
「我要的不是道謝。」男子有些不耐煩,開門見山:「我看你修為很高啊,你身上有沒帶金髓,或者晶石什麼的?」
「帶了些。」雲臻點頭。
「那就好。小夥子出門還是要帶點錢的。」男子語氣變得親切:「那我們把費用結一結吧?」
「你看你在我們船上住四天了,住宿費和船費要算吧?還有那個滯納金、燃油稅、機建費什麼的,你看是你是選複利還是增值的方式去算啊?(雲臻趕緊抹汗:還好大叔您不曉得機會成本和資產變更貼算)還有你昏迷這幾天,我們給你熬了很多秘制湯藥,你不喝的話,能不能醒來就很難說了,這個醫藥費得算吧?(雲臻:我昏迷好像就是為救您女兒吧?)還有這幾天我和我漂亮女兒無微不至寸步不離照顧你,都累瘦了好多。(雲臻:哪有寸步不離?您不是剛從隔壁打完麻將回來么?累瘦了?我怎瞅著您女兒比您還肥實?)小夥子,我看你是明白人,知道該怎麼做吧?」
「在明白之前先被你搜刮成窮光蛋。」雲臻欲哭無淚,忽然心裡有些納悶:這女孩會不會也是因為受不了這樣一個老爹,所以特意跑山上去尋短見的?
「唔,小夥子不錯,挺上道。」男子右手攤開,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來回搓動,擠出個笑,「小夥子,我和我女兒可是救了你的命啊。」
看著這男子狡黠可憎的笑,雲臻其實挺想打他一頓的——但人家剛說救了你的命你就去打人家,這社會輿論和道德譴責的壓力應該會挺大的,想想只能罷手。
這時女孩說話了:「爸,人家是為救我才落得這樣的,我還沒報答人家呢,怎麼還能收人家錢。」
「嘖嘖嘖,要不說女孩外向呢,微信和陌陌都沒加上呢,就已經護起來了。」男子嘖嘖嘆道:「你要報恩,那你以身相許好啦,不過我對他的救命之恩可是要折換成現金的,我欠了一屁股賭債,連煙錢都沒了。」又轉向雲臻,「小夥子,話先說明白,我這漂漂亮亮的女兒嫁給你,彩禮和聘金可絕不能少,怎麼著也得萬紫千紅外加BMW-X7和Girogio-Armani吧?」
雲臻聽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大家拿著長劍決鬥的冷兵器修真年代里,會有BMW和Girogio-Armani這種存在?(思羲:沒辦法,美女配香車,那群叫讀者的物種喜歡)
「爸!」女孩瞪男子一眼,又看向雲臻:「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你的,不要你的錢。」
「你說什麼呢!」男子急了,「你為讓他醒來,忍著劇痛催出龍脊骨里的辰陽脈髓給他服下,又把族裡最後兩顆六品護心丹也餵給了他,報他救命之恩完全有餘,多出來的我還沒跟他算呢!」
聽到這裡的時候雲臻心裡一陣感動,這女孩這麼小年紀能忍住骨髓劇痛催出辰陽脈髓給自己,瞬間對她的好感飆升至不可收斂無窮大,他準備對女孩說些什麼,男子又發話了:「而且我們給他熬湯,用的千年靈芝和萬年玉蟾,耗費極大!」
如果不是因為顧及這女孩面子的話,雲臻其實挺想上工商局和衛生局揭發這中年男子賣假藥的——畢竟從生理學和生命學來講,靈芝和玉蟾是不可能活千年萬年這麼長時間的,又不是塑料做的。(思羲:從有機高分子化學和微生物降解的角度講,就算是塑料做的,也放不了一萬年吧?)
女孩驚訝道:「什麼千年靈芝萬年玉蟾的,都能成仙了。爸,你說的是不是咱家後院茅坑邊上長的那些個黑毛蘑菇和綠皮蛤蟆啊?」
雲臻再一次昏迷——他終於明白自己從異病發作中醒來后,為什麼又無緣無故昏迷過去了……
※※※
雲臻再次醒來時候,是一張柔軟鋪位上,女孩正支著下巴望著他:「你終於醒了,你再不醒我就要找思羲理論了——你霸佔了我的鋪位,我都一晚上沒合眼了。」
雲臻稍稍活動下四肢,發現躺著挺舒坦的,看來這女孩挺會享受生活的么。就是不知道沒事到山上去做啥子,難道想體驗荒野求生?可這好像是貝爺的工作吧?
這邊廂雲臻胡思亂想著,房間又進來一老者,發須皆白,神情和藹,笑呵呵看著他:「小兄弟醒啦?呵呵,多謝你救了我孫女啊。來,先把我孫女給你熬的這碗雪蛤湯喝下吧。」
雲臻一聽,條件反射般又要暈過去,女孩連忙拉住他:「你放心這是真的雪蛤,就是年份少點。」
雲臻對女孩還是信任的,雖說年份少點,好賴也算補藥嘛(就是五秒鐘后從嘴裡取出五顆鉚釘一根鐵絲讓他有點尷尬——美女你不會是在工地上給我熬的這碗湯吧?)。女孩又道:「船靠岸后,是我找爺爺把你接回來的。我爺爺懂醫理,又給你輸真氣又給你熬湯煮葯的,花了好大氣力呢……」看到雲臻下意識摸向腰間的錢袋,又加了句:「你放心,我們真的不要錢。」
接下來雲臻又在女孩家養了三天,期間女孩煮了各種葯給他喝。(雲臻懷疑其實是自己體質好才康復的——女孩煮的湯的實際效果其實就是:雲臻從嘴裡總共收集到二兩鉚釘三兩螺帽半斤鐵絲)
而雲臻印象深刻的是當問起女孩名字時,她嫌描述起來太麻煩,索性拿起筆在袖口擦了擦然後直接寫在了手掌上。
單純,率真。
性情中人。
王言芳。
草木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斗芳菲,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
第四天清早,雲臻出來在院中站著,望著院中即將開敗的杏花,女孩也走到他身邊。「王,我就著杏花給你作首詩吧?」雲臻轉過頭對女孩道。
「哦?這麼文藝,你還會作詩?那你作吧。」王言芳道。
雲臻輕拍樹榦,看著殘花帶雨落英繽紛,心事浮上眉頭,他念道:
「言春春在杏花白,芳菲終卻落青苔。
已是殘春風月盡,舊恨還引新愁來。」
「怎麼樣?」他問王言芳。
「不怎麼樣。」王言芳不解雅意,搖頭:「又是風又是月,還有什麼新仇舊恨的,你是不是在躲避仇家啊——我看你面目可憎,你不會就是那個帶著小姨子漂洋過海的江南皮革廠Huang鶴王八蛋吧?」
「為我名譽著想,我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我叫雲臻,不叫Huang鶴,不是神棍,也不在江南皮革廠上班,更沒有叫李剛的老爸和叫趙立春的書記。」雲臻哭笑不得。
「雲臻。」王言芳念一遍,隨即又搖頭:「你那什麼又新又舊的,我聽不懂。」
雲臻啞然,轉過頭看著滿樹杏花,靜默想著心事。
世事就是如此的奇妙,經歷、想法、出身、性格幾乎完全沒有交集的兩個人,卻以這樣狗血而難料的方式緊密聯繫在一起。雲臻沒有很多的感慨唏噓只是有種單純的好笑,他覺得他的人生會因這個王言芳而改變——他總覺得似乎欠了這個女孩什麼。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所以多年後在天陰山上,第四位引仙天女和雲臻說:「人生在世,情之一字,不就是用來相欠結緣的么?」
※※※
******紫清三絕
1、『紫園靈女』王言芳:
人的一生,至少該有一次,忘卻自己,花光勇氣去為一個人,不顧一切去為一件事。
前者是純潔初心,後者是勇敢信念。
當雲臻閣下明白這句話時,令他念念不忘的傳奇女子,是王言芳。
「妳值得一個最好歸宿,
為著妳甘願做那個獨立堅守在夜雨中的未歸人。」
王言芳的記事本序言里,雲臻寫下這句話——是很短,但是呢,卻折射了很多很多。
她的感情雋永凄美。千百年後,白鷺洲上,折柳橋邊,清華園裡,傾世的『紫清戀歌』仍在傳唱不絕。
她的抉擇苦楚無奈。顛簸於情愛與責任中,弱小之軀,獨自扛起兩個家族的未來,傾力盡瘁是因責任,篳路藍縷是為希望。當一代傳奇家族的輝煌照映著修真界時,漫天煙火卻無法絢爛她的孤獨。
她的奉獻與堅強。巔峰的狂潮開始變成顛覆世界的災難時,她的耀眼能量在黑暗和絕望中發光發熱,當她的身影登臨在世界的巔峰,世人不僅僅是見證了一段不朽傳奇的崛起。
「當翻開王言芳閣下的人生,你會知道,傳說永遠比你想象的精彩。」雲臻閣下如是說。
2、『雲心神女』袁琳:
當尚在襁褓之中的她還未知曉自己的來歷,她的宿命便已被安排好。了解那段過去的人們說,這是個不幸的孩子。
她是不幸的,也是最幸運的。不僅僅因為她是冥冥中早已註定的傳奇神女。
從小她就是一個靈穎聖潔的孩子,總是安靜幽柔而怡然自得。撫育她的雲中四劍仙對她寄予無限希望也傾注了無盡心血,和她相依為命的雲臻為她付出所有——她也沒有讓大家失望,她有曠世秀群的風采,有正直無畏的品質,有執著純粹的風景。
「風飄袂,劍柔蝶頌離人醉;雲心未,仙人共語滄桑淚。」一曲《仙人物語》,她照見了自己的前路。
當她長大,宿命之門開啟,她需要迎接苦難、面對宿命,孤獨的路上彷彿連黑暗都給她施加了重量,但最純粹的溫暖支撐著她的初心。她的身影即使孤獨,也足以傾倒一個世界。
當時代浩劫到來,她便以一人之力擔當一個世界。
當一個世界的信仰與忠誠都奉獻給她,她卻毫不猶豫推開這巔峰的榮光。逆天成仙非她所想,參破造化非她所求,入主神廟難令心動,她只想帶著那把琴,等待一個人,然後合奏一曲《仙人物語》。
絕世而獨立的女子,總像那極地之巔,美到任何點綴都是枉費——只是,若要想晴開風暖,卻必得先在永夜中孤獨等待。高處清寒的人生風景里,她彈奏一曲,有誰能悟透『琳』聽嗎?
她不需要風景和聽眾,也不在意孤獨,因為她是曠世獨立的袁琳,因為她在等待,因為她能等到。
等待是漫山花開,因為是你;等到是芬芳依舊,最後是你。
「雲心無雙,琳影傾世,仙人物語,絕唱篇章。」——第一階段『混沌之戰』初步勝利后,在天衍神山,有緣聽到「琳影」「雲心」合奏一曲《仙人物語》的女媧如是評價。
3、『青鸞聖女』雲添仙子:
不朽經典的築就,傳世戀歌的譜寫,聖廟與江湖、英雄與紅顏之間,是截然不同的。
但感動,是相同的。
修真歷43606年,雲添仙子入主青鸞聖宮,是為青鸞仙境第164代聖女,彼時眾望所矚、觀瞻所系的她,要面臨的是整個仙境積壓萬年之久的風雨波盪,但她不愧仙子之名——聖女祭天儀式上,為得佳人一舞,仙境願以十年干戈止息換取。
43616年,仙境內戰爆發,若不是雲臻閣下的到來,這場混亂,以及仙子的傳奇,或許就不會載入《紫清史詩》了吧?但,這並不是重點。
43618年,雲臻閣下入仙境,經歷仙境內戰,不久,在無心雙城,經歷「無心雙飛」,但他發現這離自己的目的越來越遠,便開始遊歷仙境。在仙女湖畔,最美的邂逅上演。
一支「九霄環佩舞」,天涯何處覓知音?一曲《天女謫降曲》,可知誰人入君心?
紫清時代最唯美的故事,便從這裡開始。
或許,屹立於臻雲國都的紫清天碑會腐朽,上面鐫刻的《紫清史詩》也會被鏽蝕,但屬於雲添仙子的故事永遠不會。無心雙飛、采雲戀歌、無盡天坑、青鸞秘事、妖魔長恨、蓬萊幻夢、紫清仙境、望月傳說、風姿絮語……那些絕世傾城的不朽篇章啊,如何教人遺忘?
有份緣,擁有,便不再失去;有些事,做過,便不會遺憾;有個人,遇到,便不再錯過——此之謂傳奇。
佳人和佳人的傳奇,如天上星辰,每一顆都永恆而唯一。
紫清時代最唯美的傳奇,上演在雲添仙子絕世傾城的美好年華里,她的不朽風姿,燦爛了無盡星辰中最亮的一顆。
——《紫清史詩·袁琳本紀》、《紫清史詩·名賢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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