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身不由己

第二十六章 ?身不由己

這許多的思緒翻飛,其實也僅僅發生在一瞬間。

明月仰望著陳坤成,看他沮喪地避開對視,低下頭,凄愴地嘆了口氣。

明月的心中也充滿了悲憫和凄愴之情。

這寥寥幾級台階,就是他、清風與陳坤成的階級差別。

看似切近,實則難以跨越。

即使表現得再親近,也還是君與臣。

帝王是不會錯的,即使錯的也是對的。

錯的只能是他,或者清風……

既然如此,他明月只能鋌而走險,賭一把兄弟情誼!

兩個人的秘密,永遠比三個人的更隱蔽,更保險。

清風在殿里等了這半天,早就不耐煩,大步走出殿外,看著兩人一上一下乾瞪眼,不明所以,沖著明月就吆喝開了,「到底找著沒有?摔壞了沒有?」

明月緊握著那截假御璽,沖著站在最高處的清風晃了晃,「找到了,沒摔壞!」

明月看到,當他這樣說的時候,神情沮喪的陳坤成精神一振。

明月怕清風跑下來要著看,三步並做兩步,跨上台階,低聲說:「都給我,保證完好無損交給你。」

陳坤成意味深長地看了明月一眼,鬆開了手。

明月麻利地把陳坤成手裡的兩個碎角拿過來,和自己手裡那一大截一併揣進袖袋裡,佯裝無事地看向清風:「沒事了,你趕緊回去歇著吧,別再惹陛下生氣了。」

「誰惹他生氣了?是他自己不講理!陳坤成,我告訴你,當了皇帝也要講理!」

清風認死理兒,不依不饒。

明月惶惶地看向陳坤成,陳坤成神色有些愣怔,竟然沒什麼反應。

清風比較滿意,以為陳坤成把話聽進去了,又道:「當皇帝更要講理,要不還不亂了套了!」

「陛下知道,你趕緊走吧。」

明月生怕清風又惹什麼亂子。

清風應了一聲,伸了個懶腰,「是困了,陛下,您也早些休息。咱們兄弟之間,沒有隔夜的愁。」

這次,陳坤成勉強笑笑,算是應了。

清風下了幾步台階,又疑惑地轉身,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月,御璽真的沒摔壞?」

「嗯,沒有。」

「怪事,玉不是最怕磕碰摔打嗎?真是邪了門兒了,這麼高的台階竟然沒摔壞。」

清風撓著後腦勺,一臉不解。

明月真的真的很想把清風打暈。

好在清風沒說拿他看看,撓完後腦勺,又沖陳坤成嘿嘿一樂,「下次,看你還敢不敢拿御璽打俺。」

說完了,見陳坤成沉默不語,清風覺得自己大獲全勝,甩著胳膊抬頭挺胸地走了。

只剩下明月和陳坤成了。

明月咬牙,一定不能讓陳坤成知道,他明月知道這方御璽是假的。

哪怕是裝,是演戲,他也得裝像了,演全了。

明月主動上前:「陛下,今夜之事,陛下莫要放在心上。清風就那個性子,直來直去,其實他比我對你還忠心。」

陳坤成面色平靜:「我知道,好幾次都是他把我從死里堆里扒拉出來的。」

明月斟酌字句:「陛下仁德,胸納四海,顧惜手足,寬容大度。既然御璽沒摔壞,只是沾了些灰塵,待臣清洗好了,就完璧歸趙。陛下放心,微臣以人頭擔保,絕不會有任何閃失。」

陳坤成看他半晌,點了點頭:「寡人准你所奏。」

明月立刻跪拜:「微臣叩謝皇恩。」

陳坤成:「愛卿平身。」

明月起身,「陛下,莫讓佳人久守空房,微臣告退。」

陳坤成這才想起,白天在翠竹苑,他收了個叫杜鵑的宮女,他讓她今晚侍寢。

「虧得你提醒,要不寡人都忘了。呵,寡人久征沙場,突然在這宮裡悶了這許久,血性都快磨沒了。等會兒練練手,重新體驗一下戰場殺敵的快意。」

陳坤成僵滯的表情總算有了鬆動,略帶笑意道。

陳坤成心裡一緊,陳坤成這是在警告他了,臉上也笑,「陛下憐香惜玉,怎可把美人比作敵兵?」

陳坤成轉身擺手:「差不多差不多,都是肉博。」

明月看他走遠,鬆開緊握的雙手,方才發現,手心汗濕……

……

明月高懸,光耀古今。

明月亦似一隻慧眼,冷靜地看著大千世界、芸芸眾生。

大周皇宮,祥龍殿。

榻前的長案上,放著厚厚的卷宗和奏摺,已被翻閱和批奏了大半。

蘇玉轍斜倚在龍榻上,支著額頭閉目小憩。

他的另一隻手裡,拿著一支玉質瑩潤細膩,雕工精妙絕倫的玉鳳釵。

這世上已經沒人知道,這隻玉鳳釵原本是他母后的東西,也是母後放在他襁褓里的唯一信物。

小時候,他在這宮裡,總是貼身帶著這支玉鳳釵,就像母后一直不離左右,看著他,陪著他。

他不過五歲,周運辰就要把他送去孤雲寺。

臨別時,周運辰說,一個小和尚身上帶支玉鳳釵不好,而且容易暴露身份,把它要了去,將它據為己有。

他很想要回它,卻不敢。

五歲,身在皇家,也已經知道保命要緊。

前朝蘇氏幾個年長的皇子,先後莫名其妙的病死、淹死、戰死。

只有他,因為年幼,周運辰以為他不諳世故,他說什麼,他便信什麼。

周運辰說,玉轍,你是寡人的兒子,一生一世都要聽寡人的話。讓你姓蘇,是為了掩人耳目,以後好為大周開疆拓土、建功立業。

不是親生的,便連一個姓氏都不願施捨,再多借口,也是涼薄。

蘇玉轍清楚地記得,他去孤龍寺的第一天晚上,寒風凜冽,白雪紛飛。

那個冬雪的寒夜,他獨自一個人在孤龍寺後院的雪地里踩腳印。

單行線,兩腳前後相接;雙行線,兩腳腳跟相觸,腳尖呈現八字分開。

他踩得很認真,就如在空白的紙上作畫,又像在規劃他慘淡的人生。

那時他還小,小到沒有足夠的力量抵禦孤單。

異國他鄉,深山老林,寒冬臘月,古寺廟堂。

他站在雪地里仰望灰黑的蒼穹,雪花落到臉上,親吻他的淚水。

他用白雪攢了一隻玉鳳釵,可那隻釵在他手心裡融化了……

他看著手心裡流淌的雪水,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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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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