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當下兩人說定,等蘇瑾言身上的傷徹底好之後,便陪蘇夏去收服騎獸。至於收服之後該怎麼辦,當然是兩人各走各地路。蘇夏雖然已經對洛楓灰心失望到了極致,但卻並不想和滄瀾的重臣牽扯過多。
如果不是因為是蘇瑾言,從輩分上算來還該是她的堂兄,或者她在知道他在滄瀾的尊貴身份后,真的會猶豫一下究竟要不要救他的。
所以蘇夏一開始的想法就是:收服了騎獸,然後就此分開。以後如果有緣能再相見,那便坐下來一起喝杯酒。如果沒有那個緣分,她總是騎著別人幫忙收服的騎獸,應該也會時不時想起這個遠在異國,本來素未謀面的堂兄的。
可是蘇瑾言卻不這麼想,他想要將蘇夏帶在身邊,帶回帝都去。但又擔心那裡的污濁會玷污了蘇夏,讓她失去在這裡生活的一份安寧和幸福。但是就這樣放手,他又有些捨不得。不過摸摸自己偶爾還隱隱作痛的胸膛,想起那日伏擊自己的那些人擺明要和自己同歸於盡般的打法,蘇瑾言的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寒光——這些人不先解決掉,他是不會放心將蘇夏帶走的。
可是蘇瑾言卻忘了一點,在他覺得無比困擾自己的掙扎和猶豫中,他從未問過蘇夏,沒有問過她究竟願不願意跟自己離開這座小鎮。
兩個人便在各懷心事中又一起過了幾天。
這幾天在蘇夏的精心照顧下,蘇瑾言內傷痊癒,體內中的毒也解乾淨了。
蘇夏從頭到尾沒有問過蘇瑾言為何會受傷,也沒有問是誰傷了他,彷彿蘇瑾言對她來說,就是一個普通的病人,除了病人之外,便什麼也不是,所以她也並不想了解他的過往和背景。
其實這只是蘇夏的習慣,在跟隨師傅遊歷行醫的幾年裡,醫者眼中唯有病人,除非大奸大惡之輩,否則蘇夏的師傅很少會去過問自己病人的私事,也不會見死不救。後來回到天瀾國都,為了幫助洛楓,蘇夏很長一段時間裡,縱容洛楓他們將自己的醫術作為某種政治手段來使用。在那一段時間裡,救治的人基本上都是為了洛楓的上位服務,反而是和洛楓在邊關的那段時間裡,比較自由自在,也不會昧著良心。
可是若是要問蘇夏會不會後悔,她卻並不覺得。最多,只能算是她有眼無珠愛錯了人。但是陷入愛情中的男女,是沒有那麼多理智可言的。
所以當時聽見外面吵嚷的蘇夏,打開門走出來便看見伏在獨角獸上昏迷不醒的蘇瑾言時,根本就沒想那麼多,也沒想過這個人是不是該救。從離開洛楓那一刻起,她便下定決心再也不會將醫術和政治權利聯繫在一起,也再不會讓醫術為政治服務。
她玷污了本該是最純潔的東西,所以才會受到那樣的懲罰,才會去國離鄉,孑然一身,甚至連自己原本的身體都失去了。
所以即使後來知道蘇瑾言是滄瀾重臣,但她也只有一剎那的猶豫,之後仍然全心全意救治。
在蘇夏的想法里,既然她已經決定和過去的一切告別,那麼從此以後,只是作為醫者夏琰芷存在的她,就不該有那麼多國別考慮了。
更何況,蘇瑾言說來說去,還算是她的堂兄。
兩個人簡單收拾了一下行禮。
蘇夏在這裡其實並沒有待太久,所以身上的東西也並不多。而蘇瑾言更是幾乎什麼行禮都沒有,蘇夏看著他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自己收拾包裹,忍不住微微一笑,將手邊一個裝滿乾糧的包裹遞給他,笑道:「這份是你的。」
蘇瑾言接過包裹,見蘇夏那裡還有兩個不小的包裹,便伸手一起提了過來,道:「我們還是同騎獨角獸吧。」
蘇夏遲疑片刻,知道自家黑色大鳥在這種時候除了拖後腿也沒什麼別的用處,便點頭同意。
她對蘇瑾言有著天生而來的血緣上的親近和信賴,如同她信任自己的哥哥一樣。雖然在天瀾洛楓身邊的時候,見多了兄弟反目,為了那個位置拼個你死我活的事情。可她的哥哥蘇弈,卻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並不是所有的兄弟姐妹之間,都會為了錢權而不顧一切的。至少在他眼中,妹妹就絕對比什麼都重要。
蘇家長子對自己妹妹的寵愛,天下皆知。
蘇夏頗有些內疚地想到自家哥哥,想到因為自己的失蹤他不知道會多麼焦急憤怒和擔心,於是暗暗下定決心,真的能夠收服中級騎獸,自己一定要回趟洛城,去看看哥哥。
蘇瑾言見蘇夏似乎想什麼事情想得出神,有幾分縱容地笑了笑,伸手攬過她的肩膀,另一隻手在她腰間輕輕一托,將蘇夏扶上了獨角獸。
蘇夏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欠身行禮,然後坐直了身體輕輕扶住了獨角獸的脖子。
蘇瑾言緊隨著翻身上了獨角獸,伸手緊緊攬住了蘇夏的腰。
纖腰不盈一握,坐在自己身前的女孩明明並沒有美得那麼傾國傾城,甚至還比不上自己曾經見過的很多女孩,但卻不知道為何,竟然讓他有一種就這樣攬著她的腰,雙人共騎到天荒地老再不分開的沉醉。
可惜這隻能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
蘇瑾言身上背負著責任和家族,這一切的一切,都註定了他不能隨心所欲做一個任性的人。
清晨,小鎮上的人們剛剛開始一天的生活,偶爾幾縷炊煙升起,那是婦人們在給自己即將下地幹活的老公準備早飯。青石板鋪成的街道雖然並不算寬廣,但卻也承載著許多人一生的幸福。
蘇夏有幾分不舍地回頭看了看即將遠去的小鎮,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有一種預感,自己這一次離開之後,想要再回到這裡,似乎就將會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