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九歌*山鬼

那歌聲在整個河谷里徘徊，久久流蕩，滿含著失落的憂傷。彷彿一個畫面在林洛面前展開，一個身披薜荔的腰束女蘿，含情流盼的嫣然一笑，溫柔可愛而形貌嬌好。駕著赤豹緊跟文狸，紫色的玉蘭花被當做車的桂花飾旗，身上披著石蘭結著杜衡，折枝鮮花拿在手中聊寄相思，焦急的期盼著愛人的到來。但是久久等待的愛人卻遲遲不見現身，最後只能夠孤聊寂寞的返回自己的山洞。

河水作響，清風作曲，天地為舞台。那歌聲在整個天地回蕩。不知對方是何等樣人，在這個時候唱著這種哀怨的詩歌。

林洛順著河水循聲走去。金色的陽光灑在清澈的河面上，金光粼粼，偶有各色的魚兒露出水面。啪嗒一聲打在水上的聲音，給歌聲帶來自然的節拍。

林洛自然能聽到這是屈原的《九歌*山鬼》中的篇章，本來是為了祭祀山鬼所用的詩歌，那聲音林洛其實並不知道那聲音唱的是什麼語言，但是卻偏偏能知道對方唱的是什麼意思。這也讓林洛驚訝不已。才想要一探究竟。

轉過河角，那聲音忽的聲音就大了起來。

清風吹來，一陣醉人的幽香飄然而至。隨之而至的還有一絲兇險的氣息，林洛向著前面看去。

一名女子站在河邊，看著靜靜流淌的河水在仰首歌唱。她身上披著雜錯鮮花的軀體，偶爾還裸露出身體的一片白皙。遮不住那姣好的身材，健壯纖細的小腿閃爍著瑩白的光澤。頭上濃密的黑髮既長且直，隨風飄起，在午後的陽光下炫彩照人。旁邊窩著一直斑駁的花豹，懶洋洋的躺在地上。

不過好像感覺到林洛的靠近，花豹頓時一個直身，牢牢地看向林洛所在的地方。

那名女子頓時停止歌唱，蹲下身來細聲說了一句什麼話，那花豹一聲嘶吼，像是在回應。

女子隨之轉身跨上花豹，黑色的秀髮遮住了她的面容，讓林洛無法看到對方的面容，但是緊接著讓林洛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等女子坐上花豹，花豹憤怒的向著林洛看了一眼，嗷的叫了一聲。

縱身一躍，只聽撲通一聲，沒入河水之中，就此消失不見。

自始至終，那女子都沒有向著林洛看過來，林洛自然也就無法知道對方的面容。但是以鮮花為衣裳，卻是多麼的不可思議啊。

但是就是這樣奇怪的女子，居然失之交臂。林洛幾步趕到剛才女子站立的地方，卻發現餘音裊裊，空留花香，不見伊人。

惟一還能證明林洛不是幻覺的就是這周圍殘留的淡淡的余香。彷彿紫丁香般的哀怨與愁腸。

河水東流去，伊人不可回。九歌哭山鬼，人去香洄洄。

林洛獃獃的站在伊人離去的堤岸上，看著流淌的河水，靜靜的思考著為什麼為碰見這樣奇異的事情。

這就是山鬼么？如果是山鬼，怎麼會躍入河水，如果不是，又怎麼會吟唱著這首詩篇？

難道說到了荊楚之地，都要先被這樣的歡迎一下？

林洛搖搖頭，不再胡思亂想。天邊日漸西沉。林洛也不再耽擱，順著河水繼續走去。這條河是折向東南方向，隨流而上，終究能找到橋渡過河去。

看著街邊的廢棄車輛上落下的厚厚的灰塵，偶爾閃過的燃燒著火焰的軀體，還有聳立的高樓，黑氣騰空的都市，才讓林洛再一次從古老的韻律中脫身出來，體會到這是末日的現實。

剛才的一幕，仿若幻境一樣，又像是清風拂過，瞭然無痕。

看著自己面前聚攏起來的餓鬼，熊熊燃燒的業火在周圍蔓延。林洛放下心中的遺憾，手一招，印章出現在手中，向著前面狠狠的砸去。

碩大的印章像山石一樣把當面的餓鬼砸成一片血肉模糊，旁邊沒有被波及的餓鬼頓時驚恐萬分的向著四周逃去。

林洛也不去追趕，每日飢餓難耐，卻始終慾壑難填，整天業火燒身，不得安寧，餓鬼們再入輪迴才是解脫。但是生死恐怖，這些略略恢復人性的餓鬼們卻再難直面生死，只好在這無邊的苦海掙扎，希夷有一日能夠渡過這漫無盡頭的痛苦，得到彼岸的救贖。

看著驚惶散去的餓鬼們，林洛一時之間也是無語，自己想要救贖的人，不知你可能等到我的歸來。這一切幕後的主使者，能否得到最終的審判？

寥落的走在寂靜的街道上。往日喧囂的大街上此刻顯得異常的寧靜。紅日滾滾墜西山，給大廈都披上了金色的霞光。斑駁的玻璃牆上閃爍著落日的光芒。

林洛聞著空氣中散發出來的各種各樣的氣味，腐屍的味道，惡臭的味道，還有灰塵的味道，渾濁的味道，就是聞不見一絲山林的清幽之氣。

林洛也越發的感覺自己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也不知道是道心天然就在排斥著世俗，還是排斥著末日？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林洛沙沙的腳步聲傳出很遠很遠。

「啊~~~~~~~」一聲凄慘的哀叫聲傳入林洛的耳內。

他頓時一驚，在這個時候還會有什麼東西出現？餓鬼歸巢，幽魂未出，那麼是什麼東西在慘叫？聽聲音，還像是人類的慘叫、

怎麼回事，林洛一跺腳，向著慘叫聲的來源飛奔而去。

等到他趕到慘叫聲的地方的時候，才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驚呆了。

一隻身上披著紫色蝙蝠翼的女性生物正在惡狠狠的啃著一個瘦小的惡鬼。

那惡鬼的身上皮膚青灰，頭上生有兩個山行的肉瘤。而那女性生物則在對著一個肉瘤啃去。看著到來的林洛，那女鬼死死的盯著林洛。

「你是幹什麼的。」

林洛看著滿嘴都是血絲的大嘴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心中說不出來的慌亂。

「你是什麼東西？」林洛說不出口的是，在殘害生靈。對方被幹掉的明顯不會是什麼生靈了。

那個女鬼哈哈笑了起來：「你不知道我是什麼？很好，既然你打擾了我補充元氣，那你就來幫我吧。」

說著餓鬼將手中的惡鬼一扔，尖叫著向著林洛撲來。

這時候林洛才算是看清楚了對方的形象。身上哪是披著的蝠翼啊，分明是長出來的。八隻強壯的枝節支撐著蝠翼。煽動起來，腥風撲面。

臉上是一片猙獰，四隻尖利的獠牙直直漏出來，張大的嘴上，腥臭的口水不停的灑落在地上，眼睛上部看不見額頭，被熊熊的業火點燃，經久不息。仿若跳動的頭髮。

那餓鬼的速度很快，眨眼之間就來到林洛的身邊，對著林洛狠狠地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