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噩夢深淵
「蔚藍色，褻瀆神靈的眼睛嗎？」
大神官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靜默在昏黃的燈光里。
身上血腥的斗篷，煥發出殷紅的、落日的餘暉。
混濁的眼睛里，萬物生了又滅，滅了又生，周而復始，彷彿宇宙中輪迴的星辰。
男子目睹這神跡，單膝下跪，神情虔誠，彷彿隨時準備好作為燃料，投入偉大靈魂的懷抱。
「就是那雙令人不安的眼睛，起初像是神明的感召。細細感受之後，卻有種截然不同、的不詳氣息，如同枯萎、疫病、災難……極限罪惡的源頭……」
似乎回憶起某種極為可怕的事情，男子的聲音有些顫抖。
「身體里神賜的血液，不由自主地躁動起來，一種難以抑制的變化，讓虎煞毫無意義地綻放出光榮的生命形態。」
「光榮的意義在於死得其所，」輕撫著男人的頭頂，大神官蒼老的眼睛里，恢復了他的悲天憫人：「虎煞已經覺察到魔影，他的綻放並非毫無意義。」
臉上出現恐懼的神情，男子口中默默誦念：「魔影嗎？」
……
在睡夢之中，李小川昏昏沉沉，恍惚看見一道深淵一般，現實與夢境的裂縫。
湧出大團大團、漆黑的影子，如同一條古老的河流，黑暗也從其中誕生。
無數異形生物，揮舞著無鱗的觸手，激射而出。
滴落下濕答答的粘液，堅韌異常，死死纏繞住李小川。
熟悉的夢魘氣息，觸手上睜開密密麻麻的眼球。
黑的白的，閃爍著殘忍麻木的光，無序而瘋狂地眨動著。
如同海邊礁石上，藤壺乾枯外骨骼包裹下，翕動的蔓足。
儘管李小川拚命掙扎，可怪物噁心的觸手裡，有不可抗拒的力量。
拖曳著他，跌入噩夢無底的深淵。
就在這時，一桿雷電凝聚的長矛，飽含怒火，爆射而來，洞穿山脈一般的黑影。
風馳電掣，攜帶無匹的神威，投入夢境與現實交界的裂縫之中。
畸形的觸手，在熾烈的雷火之下，如同冰雪消融。
李小川緩緩漂浮在深淵之中，四周空空蕩蕩，其下深不見底，傳來滾滾的雷聲。
煌煌的電光，從他頭頂掠過，如一輪太陽，散發出針刺的輝芒。
投射在深淵神秘的幽暗腔體上，映照出其本來的面目。
環形的巨大山峰，從四面八方，拔地而起。
如同長蟲的盤狀的口器，其上有偉大身軀的古老血液。
山頂之上，遍布著無名者的墳墓。
漆黑的星辰，從腐朽的骸骨里升上中空，枯萎的大地，開始無限擴張。
一條沒有盡頭的通道，一個周而復始的環形世界。
無窮無盡的遠古魔物，從深淵底部噴涌而出，如同黑暗紀元的生物大爆發。
世間一切生物的特徵，都能在這些魔物身上找到。
組合在一起，卻又不是世間的任何生物。
吞噬一切的巨大蠕蟲，充滿黑色鞭狀觸手的腐爛團塊，高聲吟誦邪惡經典的無頭怪人……
醜陋惡毒，成群結隊，是被黑暗支配的忠實僕人。
它們呼嘯而來，如山峰一般延綿，如海浪一般堆疊，前赴後繼，就要將李小川淹沒。
在這絕望的時刻，無數星辰的光輝，匯聚成一個閃耀的巨人。
他從天而降，猶如天神下凡，排山倒海，橫推向黑暗大軍。
粗壯的手臂，如山巒一般，在黑暗的大地上，來回掃蕩。
催生風暴的力量，將成片成片的畸形魔物，卷上高空，支離破碎。
凝鍊的精神意志里，有一股自強不息，反抗黑暗的不屈命運。
戰鬥中，巨人的身軀越來越凝鍊，越來越璀璨，直至化作一個正常人大小。
穿梭在黑暗的洪流之中，如青壯年的恆星般耀目。
矗立在無盡的惡土之上，「巨人」仰天長嘯，滾滾音波，席捲在無垠的大地上，生生逼退無窮無盡的黑暗大軍。
那黑壓壓一片，如烏雲、如大海的邪惡生物群。
在這渺小的「巨人」面前，竟畏葸不進，甘願成為一道綿延萬里的黑暗屏障。
何等震撼？！
他以一人之力，阻擋住億萬魔物攻伐的鐵蹄，彷彿一篇宏偉的黑暗史詩。
「巨人」似乎回頭朝李小川微微一笑，身上爆發出無量光芒。
……
「嘶！」
遙遠之地，紅衣大神官端坐在神壇之上，發出的痛苦哀嚎。
低沉沙啞，像是毒蛇吐出毒煙和芯子時，發出的響聲。
他流下烏黑的血淚，顫顫巍巍地走下神壇，每走一步，身體便蒼老一分。
遙望著偃石山的方向，大神官心有餘悸：「已經有人可以做到這一步了嗎？」
……
李小川蘇醒過來，竟覺得神清氣爽，充沛的體力讓他可以進行理性思考。
噩夢怎麼又找上自己了？
目前為止，在李小川的記憶當中，他一共有三次陷入夢魘的經歷。
第一次是在xc區廢棄的安置房，這次記憶最為模糊，甚至他到現在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第二次是在精神小伙的便利店，像是意外發生，被不死之身的老騎士莫名其妙襲擊了。
唯獨第三次，他是在清醒的情況下，被千手的神魔生生拉入夢魘之中。
就是在第三次，李小川清楚看見了慾望與邪念的黑氣，以及從中誕生的夢魘，還有現實與夢境的裂痕。
可自從來到小鎮之後，他似乎再沒有被噩夢侵襲。
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李小川還沒有清晰的頭緒。
他以前只是推測，可能是因為這裡獨有的人文環境。
因為之前他也聽說過，習武之人身上的陽剛之氣，可以驅鬼辟邪。
現在，他見識過毀滅黑暗的光之巨人後，更傾向於另一種可能。
此地存在著某種鎮壓邪祟的力量！
到底是什麼原因，李小川已經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了。
他已經感受到，不管是現實世界還是夢境之中，都充滿了能取他狗命的東西。
迫不及待想要開始訓練的李小川，興沖沖地跨入場館，卻看一片見災難的光景。
還有坐在裡面，愁眉苦臉的張光明。
「我靠！這是地震了嗎？」
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確實一點動靜都沒聽到：「難道是我睡得太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