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悲情的姐弟
怎樣形容一種冰冷而溫暖的觸感？
李小川匍匐在地上，被潮水一般的黑暗浸沒，像是氤氳在慈母的羊水中，不斷有新鮮而神秘的血液注入他的身體。
「讓黑暗成為我的血液！」
他恍惚聽見盛大舞台上，沉重金屬樂器的恢宏鳴奏，以及充滿史詩氣息的怪異台詞。
這一度讓他覺得振奮，胸膛里那顆破碎的心臟，也有逐漸復甦的跡象。
神智越來越清楚，重啟的視力與聽覺，足以讓他聽見看見黑色的風暴與金色的蟲繭。
黑色的風暴嘶鳴，似乎藏著被馴服的、夢境與死亡的野獸。
它們乖巧而順從，環繞在一位古典面容的優雅女神身旁。
李小川看著這位身穿紅色長袍，古老而又年輕的女神，像是在黑暗中看見一團鮮艷痛苦的火焰。
他顛覆了已有的認知，自問道：「德古拉是位女性？！」
德古拉的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后擺，上面綉著火焰羽毛的飛鳥與金色的荊棘。
長擺拖行在遍布沙礫的枯萎大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好似無數哀嚎之人痛斥命運的哭聲。
「這就是德古拉嗎？」
李小川一陣心驚膽戰，就在他觀察德古拉的時候，德古拉也在觀察自己。
二者目光交匯。
一張不老不壞的面容，一雙讓時光沉沒的眼睛。
在那雙眼睛里，李小川看見了真實的黑暗土壤，裡面深埋著夢境與死亡的聯繫，命運與痛苦的輪迴……
以及一種永遠不會衰老，卻因孤獨而日漸枯萎的悲哀。
李小川大汗淋漓，彷彿跟隨著德古拉在黑暗的詛咒里遨遊了一遍。
她不再理會李小川，轉頭看向了天空那團巨大的金色蟲繭。
巨大的金色蟲繭，宛如一顆金色的太陽，由無數條黃金的絲線織成，散發出無比純粹的磅礴生命力。
雙手環抱在胸前，德古拉滿臉的興緻，似乎不著急去打斷男人的蛻變。
蟲繭里傳來巨大心臟的跳動聲，震天動地，像是有巨龍之類的龐然大物。
德古拉掩面輕笑，那動人的聲音再度響起。
「久違了！我親愛的心臟！這動人的聲音，果然要遠勝神明的戰鼓！」
此刻，一條純銀的手臂自蟲繭里探出，狠狠將其撕開，發出金屬斷裂的高頻顫音。
霎那間，天地填滿了耀眼的銀輝，一位猶如純銀打造的六翼天神破繭而出。
左手金黃，用來讚美神威；右手赤紅，用來粉碎諸敵。
還有三對銀光閃閃的羽翼。
一雙覆面，一雙掩足，一雙用來駕馭狂風的天空。
這位銀色的六翼天神，貪婪地呼吸著重生之後的甜美空氣，發出如獅吼的威嚴聲音。
他的胸口閃耀著眼球狀的金色斑紋，雙眼開闔之間，發出紅色電光劃過長空。
「多麼輝煌的軀體。」
見得此身，連德古拉也忍不住發出讚美。
「不過，它碎裂的樣子應該更加輝煌！」
男人並不在意德古拉的言語，似乎還沉浸在身體蛻變之後的澎湃神力當中。
「唯有光芒，才配統攝一切黑暗啊……」
李小川感到莫名其妙，明明是肆意踐踏生命的萬惡不赦之徒，卻在這裡大放厥詞。
莫非將黑暗與光明混為一談，然後肆意轉化，就是這個世界的可笑法則？
德古拉的口中，發出如夢似幻的嘆息。
「凡燃燒之物，皆不可久，唯有黑暗才是永恆長眠的開端。」
六隻豐滿的羽翼齊齊張開，這位白銀鑄造的神袛，眼裡有天罰的落雷，口鼻中噴吐出颶風與熊熊烈火。
「那就讓我看看，究竟是誰會率先化為灰燼！」
銀翼揮動下，捲起鋪天蓋地的銀色狂風，讓他化作一道凜冽的銀色光芒，攜帶雷電與巨石的恐怖力量，衝擊而來。
德古拉搖了搖頭，眼中有難以言喻的惆悵。
「等待果實變得金黃，便是摘取它的時辰……」
她的身軀變得飄忽不定，虛幻而不真實，猶如夢境本身。
不可捉摸，不可記錄，幾乎要從人的記憶里被遺忘。
銀翼天神放聲大笑，胸口眼球狀的金色斑紋發出強光，將黑夜照得如白晝一般。
「我已經看穿了你的小伎倆！」
他威嚴的眼睛，抓住了德古拉的影子，使其無所遁形。
銀色天神催動六隻羽翼，扇起更加迅猛的銀色旋風，將整片天空布滿他光明的的幻影。
「我抓住你了！」
他微笑著用金黃的左手，扯下了德古拉身上綉著翡翠鳥與金色荊棘的長袍。
「姐姐，這味道讓我想起你將我轉化的那天，雨水裡瀰漫著薔薇和紅酒的味道。」
那長袍上似有誘人的香氣，令他用雙手捧起，痴迷地吮吸著。
「說起來，我至今還未嘗過你鮮血的味道！」
德古拉的面容靜謐得像是夢一般，身著月白色的古樸盔甲，安詳地漂浮在天空之中，像是一位月亮和星光的女神。
銀色天神以雙翼覆面，唯有雙目亮起的紅色電光，穿過羽毛像是憤怒的火焰。
「我就要殺死你了，你多少害怕一下好嗎！」
德古拉毫無波瀾的神情觸怒了他，像是激發了他痛苦的回憶。
「你還是和從前一樣無情啊！」
銀色天神咬牙切齒，右手的憤怒神力捏碎黑暗的虛空，抓出一把火焰與雷電的古樸長劍。
他揮舞著神劍，用雷霆與火焰撕裂一切，連空間都留下漆黑的痕迹，像是不會癒合的傷口。
「我以為你不肯拯救梅琳娜，是為了維護我們姐弟間不可褻瀆的親密……」
李小川聽得心驚肉跳，萬萬沒想到這對姐弟之間，居然有如此複雜病態的情感。
德古拉看著揮動神劍沖向自己，滿含怒火的銀色身軀，變戲法似的從腰間抽出一柄傲慢的大劍。
劍身是藍綠色的，如同一塊巨大的純凈寶石。
上面倒映著月光與古老銀河，充盈著深邃而無邊際的魔力，切割空氣時發出低沉渾厚的歌聲。
銀色天神砍殺而來，空氣里迸發著紅色的電光與黑色的火焰。
「可直到一百年前，你竟然把心臟獻給了一個卑賤的人類……」
德古拉提起大劍格擋，她纖細白皙的手臂與巨大藍寶石的魔劍，完全不成比例。
「我把那個人類的妓女燒成了灰燼，你以為她愛的你還是永恆的生命？」
銀色天神突然咆哮起來：「永恆的生命？那不過是你虛偽可笑外衣！褪下這件外衣，我只擁有一副焦黑開裂的醜陋身體！」
李小川暗暗心驚，原來剛才那副被銀色心臟燒去皮囊的破碎身體，才是永恆生命的真實面貌。
「這不跟畫皮似的？」
（還沒從過年的狀態恢復過來qaq，大哥們，我會努力調整的，請多支持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