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大結局
七年後,京城皇宮。
又是四月底五月初的天氣,天氣晴好暖和,宮人們在皇宮各處掛上了五福包、艾草,還有手巧的宮女做的粽子樣式的小荷包,營造出滿滿的端午氛圍。
如今宮中的氣象與前幾年完全不同,隨著皇帝一年年長大,許多宮殿都重新啟用,前年皇帝娶了皇后,去年又納了幾位妃嬪,後宮中的主子多了起來,自然人越來越多,越來越熱鬧。
此時正值午膳過後,寬敞的宮道上一隊人馬慢慢走來,兩列禁衛軍護衛著中間幾個身強體壯的太監扛著的御輦,不疾不徐朝御書房走去。
而御輦上端坐著一個二十歲的男子,他身量忻長,相貌清俊,但通身的氣派卻十分沉穩,明明如此年輕,卻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溢出。
正是皇帝,陸弘新。
陸弘新剛去看過皇后,和皇后一起用了午膳,正要回御書房去看摺子。
他走下步輦,輕輕揮一揮手,抬步上了台階,進了御書房。
隨侍的總管太監覺得今日皇帝似乎格外沉悶,估摸著他心情不太好,於是從小櫃中拿出一個包得極好的油紙包,在裡面取了一個放進皇帝的茶盞里,端上了御書案。
「皇上,近日天氣有些悶熱,攝政王妃交代過可以用此茶,說是生津止渴,順脾胃。」
總管太監知道皇帝不喜歡下人多嘴,遞了茶就退到一旁站著。
陸弘新聽說是羽蘅給他配的,果然立刻就接了過來,放在鼻下聞了一聞。
淡淡的葯香入鼻,帶著微微的甜味,陸弘新面上不顯,但心裡一下子就安穩下來,撫平了之前的細微煩躁。
這幾年都是羽蘅照顧著他長大的,羽蘅不僅像母親一樣為他操心衣食住行,還時常配些藥茶給他喝,說是可以及早調理,強身健體,少生病患。
幾乎每一樣藥茶里,羽蘅都會加一些山楂、甘草、冰糖之類的甜味,一來是緩解藥的苦澀味,二來是心知陸弘新喜怒不形於色,對身體不好,因此用一點甜味緩解他的鬱氣。
陸弘新在羽蘅的關照下果然身體健康地長大了,而且也十分喜歡羽蘅配的茶,覺得一碗藥茶在手,就像她在自己身邊一樣。
他端著這碗茶,開始思索今日早朝上的事。
自前年他大婚後,攝政王夫婦就搬出了皇宮,回到了攝政王府居住,攝政王陸修安自此就開始懶怠朝政,時常以生病為由不來上朝,朝中事務也漸漸移交給了皇帝。
但陸弘新卻心知肚明,攝政王怎麼會生病呢,他身體不知道多健康!
他不過是看自己長大了就開始偷懶,只願意躲在家裡帶他的寶貝女兒!
「哼……」陸弘新輕哼了一聲,暗暗又鄙視了陸修安一番,心中卻想念起自己小侄女那軟軟的手腳,圓嘟嘟的小臉……
咳咳,正事時間。
兵權雖然仍在陸修安手中,但朝堂之上隨著他的離開,格局也出現了變化。
胡相似乎和陸修安有了默契,近兩年都在往後退,提拔了許多年輕實幹的官員上來輔佐皇帝,而自己只在旁邊觀戰。
因此如今的朝堂上,新舊官員幾乎是涇渭分明的,只不過因為陸修安和胡相一個年輕一個資歷豐富,全都坐鎮京城,所以大家吵歸吵,鬧歸鬧,總歸是為了政事,沒有分黨派。
但今年以來,陸弘新日漸覺得還有許多政策需要改變,從而杜絕以前秦家一家獨大這類的事情再度發生,因此有意改革。
先下手的地方還沒想好,就有類似心思的大臣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心思,特意迎合皇帝上了摺子。
這一出手,就激起了千層浪,朝堂上迅速分為守舊和革新兩派,相互爭執不下。
新提拔的官員都年輕力壯,想大展身手有一番作為,自然更支持皇帝革新改變。
但老一派的大臣卻反對大動手腳,怕會引起不必要的動蕩,希望皇帝小心施為。
因此這一次兩派的對立很是棘手。
胡備天天在朝上聽著他們吵架,卻始終半閉著眼不阻攔,就算皇帝點到了也只是說兩句和稀泥的話,簡直要把自己當擺設了。
而陸弘新自然也知道,胡備這樣的舉動,不過是想看看他會怎麼樣處理而已。
手中的藥茶漸漸溫了,陸弘新輕啜一口,清甜的味道下喉,一片舒緩。
他修長的食指輕輕在茶盞上撫了撫,盤算著攝政王這一次已經又偷懶近一個月了,該派上用場了。
於是便對站在一旁的總管太監道,「派人去攝政王府,請王爺來。」
「是。」總管太監應了一身,出去傳令。
陸弘新在等著攝政王的時間,繼續想這件事。
朝政改革是陸修安這幾年一直在做的事情,但因為秦家盤踞數十年,實在影響太大,所以進展並不快。
陸修安曾經和陸弘新討論過這件事,告訴他國策不可輕易變,也不能不變,既要變得合理,又要變得溫和,但最後,還是要下面的人能夠執行下去,才能知道自己這一變有沒有效果。
陸弘新很以為然。
但陸修安又加了一句,「革新的步子可以小,但一開始時的氣勢卻必須大,否則下面的人以為你意志不堅定,或者小打小鬧,自然會想出很多辦法來阻止你。」
「必須一開始就以聲勢鎮住他們,讓他們不敢多加阻攔,再以其他利益和他們交換周旋,以此獲得革新施行。此謂……」
「先兵后禮!」陸弘新當時接了下去,想起歷史上的皇帝革新,無一不是一場大戰,心中更生了謹慎之意。
陸修安那時微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露出了讚賞的表情。
陸弘新想起那時的情景,不由又多了兩分得意,微笑了起來。
要說氣勢,要說陣仗,還有誰能比得上手握兵權的攝政王,就算是論起不拘小節和混不吝,也沒人能越過攝政王。
如今既然胡相裝傻,那攝政王就是最好用的一招,讓他來朝堂上當眾表明態度,一定能既壓住老臣,又約束新臣。
等攝政王耍了威風,再讓胡相私下去勸告,這每日的早朝爭吵,就可以止了。
陸弘新想好了自己的計劃,有些迫不及待起來,想著等會攝政王來了,自己又該怎麼讓他出來攬下這件事。
卻聽殿外忽然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總管太監出去聽了信,回殿來時卻有些意外和慌亂。
「回皇上,去攝政王府的人回來了,說,說是攝政王不在府中。」
「哦,是不是出去玩了,一會兒再派人去請。」
「不,不是,」總管太監越髮結巴,「說,說是攝政王帶著攝政王妃,和小郡主,已經離開了京城。」
「什麼?!」陸弘新猛地站了起來,聲音也不復往日的平穩。
「什麼時候走的?怎麼沒人告訴朕!」
「是前天,前天就走了,府中下人都被攝政王嚴厲約束了,不許告訴您,只,只給您留了一封信。」說完他將薄薄一封信遞到陸弘新手邊。
陸弘新劈手打開,卻見信上只有簡短几句話。
「聽聞朝堂兩派為改革之事吵鬧不休,心知皇上必定要讓臣出面施壓,但臣施壓是臣之威,並非皇上威勢,因此臣不可剝奪皇上立威的好時機。」
「皇上必定想大展拳腳,臣雖不知是何,但支持皇上放手去做,臣遠在四海,亦希望皇上革新順遂。」
「臣攜妻女出遊,遠巡邊境,不知歸期,皇上不必挂念。攝政王陸修安。」
陸弘新氣得將信往案上一扔,恨不得生出翅膀追上去。
這個陸修安!他明知道朕不會允許,分明是偷偷跑的!
什麼叫不敢剝奪朕立威的時機,明明就是偷懶耍滑,只想著出去遊歷山河!
還把朕的九皇嫂和小侄女都帶走了!
陸弘新越想越氣,對總管太監道,「派人去濟民堂!讓他們給朕找出來攝政王一家去哪兒了!」
還真以為你們跑了,朕就找不到你們了?
但總管太監的腳步還沒出殿,就聽到皇帝又在身後道,「等等!」
總管太監疑惑地轉身,就見皇帝深吸了兩口氣,平復了情緒,重新坐下,又用以往那種沉穩的聲調道,「算了,你退下吧。」
陸弘新又喝了一口藥茶,感受著熟悉的味道,重新打開了摺子。
現在追他們,不就是顯得朕真的應付不來了么?
朕偏要把這一關好好的過去,再下旨讓他們回來,給他們瞧瞧,朕是不是無能之君!
*
幾十裡外的官道上,幾輛寬敞的馬車慢悠悠走著。
這些馬車雖然大,但外表簡單,裝飾也不見珍貴器物,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大戶人家。
只有兩旁幾十個精壯護衛,昭示著這戶人家家底深厚。
羽蘅在馬車上晃得有些倦意,此時剛剛睡醒。
她剛一睜開眼睛,就見對面陸修安也在閉著眼小憩,腿上枕著一個小小的人兒,肉.糰子一樣,靠著爹爹睡得安穩。
她不禁輕輕笑了。
陸修安似有所感,這時睜開了眼睛,看到羽蘅醒來,本能地問道,「醒了?要喝水么?」
羽蘅微微點頭。
陸修安一邊拿水,一邊又要小心不吵醒肉.團,動作格外僵硬好笑。
他將水遞到羽蘅唇邊,輕聲問道,「你近日似乎很嗜睡,不舒服嗎?」
羽蘅聞言一笑,想著現在還早,等再過一月告訴他也不遲,因此避開了這個問題,只問道,「我們去哪兒?」
陸修安想了想,「盛夏在即,先去北邊看侯爺吧,他家生了個小子,我們還沒見過呢。等夏天過完,北邊冷了,我們再往南走,你說好不好?」
羽蘅滿心歡喜,面頰生光,輕聲道,「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