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阿來夫讓步了 糾紛沒鬧起來
草場確權登記外圍人員到了東南嘎查,用GPS對每戶的草場重新打點測量。岱欽跟著轉悠了兩天,第三天他老早就去了挖溝槽那裡,閉著一隻眼睜,
蹲在溝槽邊上向前瞅著鐵柱彎彎曲曲的插在地里。
烏日根也過來蹲在他的位置上往前瞅著,跺著腳說:「好事不找,自上門來。晚上去你那吃杯酒,走哇,回去燒茶煮肉吧」
岱欽懵圈沒了。
他又說:「有一半的溝槽在你的草場里,我這老花眼一瞅,你兜里鼓起來了,一把一把的紅票子。」
「要是打點落不到,你請我嗎?急啥呀,一會兒那三角支架就過來了。」
「這鐵絲網偏擺的有五六步,應該在這土槽的點上。」那個確權登記的人,用腳尖戳著黑土堆說。
岱欽盯緊了腳尖,彎腰向前瞅著說:「虧大了,這些年。這探槽有五六步寬,阿來夫吃掉了我這一大片。」
瞅著三角支架的人,對岱欽說:「你說的沒錯,偏大了,這幾年你吃虧了。」
手機在振動上,岱欽打了三次電話我一直沒接。
我交替著把左右兩塊狼髀石放在手機上,左面的比右面的多掉下了兩次。巴雅爾進門說:「挖探槽的那小片草場,有一半多是岱欽的。GPS打點的
人說的,該不會錯的。」
我在衣兜里揉著狼髀石:「一半多是什麼數,4個探槽不在一個位置上,帶著儀器重測一遍,看看4個探槽誰家攤的大,大的多拿錢,不能聽岱欽的。」
巴雅爾想拉近和阿來夫的關係,媳婦和查娜在一起上班,相互好有個幫襯。
他說:「阿來夫躺在床上去不了,查娜去瞅一眼,我去做個證人。」
高擁華指著測量出的圖形說:「岱欽家的大,阿來夫的小。對半分好算賬,沒必要一分不差。」
額日敦巴日撓著頭說:「阿來夫盆里的骨頭,不會讓岱欽拿走一塊的。錢入了他兜里,讓他吐出來,比割他的肉還難。」
高擁華用手機算出了準確的數:阿來夫2.3萬,岱欽3.7萬。
他又搖著頭說,「要是阿來夫不同意,就按實際的大小來。」
嘎查長點著頭:「不出意外的話,該能接受,阿來夫佔便宜了。」
我打量著那張實測圖,礦體的厚度遠遠大於探槽的長度,礦體的傾角和走向伸展到了岱欽的草場里了。
草場的邊界清楚了,儘早測出地形圖來,淺部中段這些礦,一年就採到頂了。
以後塌了坑賠償,是個爛頭事,不如現在鋪好路,以後少打麻煩。
我安排著:「明天你去兜個底兒,要是阿來夫硬硬的不給錢,再換個方式。用同樣的方式和岱欽簽一份合同,補貼他3.7萬。」
高擁華沒挪步:「憑啥白白拿出3.7萬?該是阿來夫……」
我催著他早點去:「沒那麼多憑啥,快去呀。一個朋友一條路,一個冤家一堵牆,那3.7萬是錢嗎?到了用急的時候,連一個字都買不回來。」
高擁華和那木拉圖走後,我抓出那對狼髀石在辦公桌上向懷裡轉了一圈,用左手按住后,又向懷外轉了一圈。
瞅著兩個漸漸停下來沒貼在一塊的狼髀石,電話里問額日敦巴日:「那3.7萬元,阿來夫十有八九能給岱欽……他媳婦的工錢漲了,一年到手有5萬了,死錢和活錢他會分辨不出來。」
額日敦巴日把我的原話變成了自己的話,告訴了查娜。
隔了一天查娜遠遠瞅著我,湊上前去說:「林礦啊,我不是有的人嘴裡說的那樣,是我的錢,我拿,不是我的,一分錢不少退給岱欽。」
高擁華也湊上前討我的歡心:「「嫂子的話是奶皮子卷著炒米吃,越嚼越香。」
那木拉圖說:「豈止是香啊,嚼著奶條嘎嘣脆;喝著牛奶啃著奶豆腐,暖心暖胃的。」
槽探出了結果,獎勵了高擁華1萬元。
礦工下班后全湧上草場,低頭溜達找旱獺的人更是多了。
那木拉圖從小在牧區長大,對那些低頭找礦渣的人說:「草沒腳脖子了,綠草遮擋了洞口,累斷脖子也不會找到啊。」
一個小夥子問:「高經理不是低頭看到了一堆黑乎乎的礦渣子嗎?」
那木拉圖接著說:
要摸透獺子的習性。
9月中下旬左右,獺子陸陸續續入洞了,洞里的青乾草已是滿滿的了。
10月中旬前後憋在洞里冬眠睡大覺。
大獺子4月份出洞,6月中旬出生的小獺子,才會爬出洞口。
「人小尿蠻多的,找到礦渣子的是你才對呀。」工區的一個高個子覺得那木拉圖搶了自己的風頭。
回過頭來瞪圓了眼,難為著那木拉圖:「獺子啥時換毛啊,一窩下幾個崽子。」
那木拉圖抿著嘴,小時候爺說過,獺子一年換一茬毛,斷斷續續能到7月下旬。
換毛后的獺子敞著肚幅爭著和羊吃草,打洞掏出的黑土和砂石遮蓋壓倒了綠草。
他反問著:「鬧不機密吶,你掏過的獺子洞比我看見的還多。」
「噓—小點聲。」高個子指著前面一個蹲坐在綠草上,前肢握手抱拳的獺子說,「瞅到了吧,洞口在那,會有一堆礦渣的。」
兩個多月過去了,磨平了找礦渣的勁頭兒。
礦工開始琢磨在洞口下一個細鋼絲扣子,運氣好的話,能撿到卡在洞口沒鑽進洞里的獺子。
用鐵鉤子掛在嘴上吊起來,剝下來的皮子,捎到皮毛店裡熟好,休假帶回家。
滾圓的身子一劈兩半,醬好了烤著吃。
好多人吃不慣牛羊肉,旱獺肉放進鍋里蔥姜爆鍋香噴噴的,隔著幾個屋子味道也能鑽進被窩裡。
鼻子里的香味硬是把睡得朦朦朧朧的三班倒人叫醒,喊上左右屋裡的人,滿口香噴噴的吃著。
嘴吃上了癮,腿腳溜達溜達就去了草場。
阿來夫跌傷的右腿恢復的能挪步了,架著拐棍一扭屁股坐穩了馬背,跟在羊群後面溜達著。
他打量著那4個溝槽,高擁華在槽邊的黑土上插了一個木棍,這邊是自己的,另一邊是岱欽的。
南面有幾個人向他走來,高個子手裡提著個胖胖的旱獺,沒到跟前沖他喊:「這些天捂得白白胖胖的,這幾個坑的錢,給兜子塞破了。我瞅瞅馬腚後面有幾張『毛爺爺』落下來,撿回去買瓶酒。」
阿來夫沒吱聲。
他又說,「一年多沒瞅著你的影子,啥時來工區摸把牌。」
高個子把旱獺扔到了馬蹄子一旁:「能走兩步了,烤獺子喝酒去。宿舍里有虎骨酒,舒筋和血對骨頭接縫好。喝幾口,用不幾天,能硬硬郎朗下地走路了。」
阿來夫嗓子里的酒蟲子跑出來了,經不住幾句話的勾引,拍著腿說:「沒完全好,過幾天吧。」
高個子瞅准了阿來夫兜里的錢,催著說:「喝酒用嘴,不用腿。屁股坐在凳面上,沒讓你站著,走啊。」
阿來夫瞅著杯里和山大煙花一樣黃黃的酒,真以為虎骨酒能接骨縫,倒滿了就喝,喝完了又添上,四五杯下了肚,凳子腿一歪撲通跌倒了。
大個子氣紫了臉,晃動著杯子:「讓他兜里的錢跑了,找機會撈回來。」
阿來夫和岱欽之間的事,巴雅爾出面調和過。
自打蓮花幹上了招待所的保管,礦山的好多日用品都是從商店裡拿的。
他用一頓酒換回了工區長的四塊強光手電筒,邊境線北方通天的火光,他躲在生態口邊的草場里,尋找掛在鐵絲網上的黃羊、野驢和狼。
他想給我一張黃羊皮和一對黃羊角。
......
我問:「咋說是邊防所的人乾的?」
他說:「先前那陣子,一小群黃羊從邊境線跑過來,幾天就打光了。他
們有槍,和森警的關係好,到手的黃羊送給了森警的管事的,牧民手裡沒搶啊。」
野生動物宣傳欄上有黃羊的圖片,那可是一類重點保護動物。
我懷疑地問:「晴天白日的,敢明目張胆的打?」
他說:
有槍的人乾的,森警和邊防派出所的都有槍。
沒人能管住那些拿槍的,一個小連長手裡也有幾對黃羊角,更不用說皮子了。
越是緊缺的東西越是珍貴,一對黃羊角市面上花多少錢也到不了手,黃羊皮也是,是沒價的東西。
我說:「不要那種掛在鐵絲網上的。皮子上有洞眼的不行,羊角大一點的好些。那個『青龍』有貨嗎這幾天,貨色和質量要可靠。」
巴雅爾清楚我的意思,不用他花錢。
他說:「說不準,這事急不了,要等一兩個周。」
「最好是背過來兩張大皮子,兩對大羊角。錢的事你不用操心,儘快把貨拿到手。不要跟任何人說,辦妥了給你點跑腿費。」
「啥跑腿費呀,這不是打我的臉嘛。您的事就是我的事,『青龍』在那邊弄到貨了,順當的話周末我去旗里接貨。讓他打上外蒙的商標,弄個好包裝,有些人認這個,我懂。」
我真是沒小看他,想得挺周全的。
那3.7萬是從阿來夫兜里掏出來的,岱欽一直不敢提孩子工作的事。
這塊心病壓得他吃不下飯睡不好覺,伊日畢斯沒一天不咕嚕的,總是覺得比阿來夫和巴雅爾矮一頭。
我對他說:「這事你不說,我也給你惦記著,這親戚不能扎堆湊在一起,準會出亂子的。過幾天你孩子,是叫杜力夫吧,去煤礦上班。錢拿得比礦山的多。下周去整幾小桶馬奶過來,湊機會調理一下我這胃。」
岱欽和牲畜打了一輩子的交道,中秋沒馬奶了。
他的一個親戚家養了10多頭駱駝。
他湊著笑臉說:「舅舅啊,過季了沒鮮馬奶了,駝奶比馬奶好多了,我親戚家有駱駝,我這閑人,閑功夫不值錢。」
伊日畢斯針線活拿手,給我做了一個獾皮坐墊,說是能預防痔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