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要動手
警察，往往是在事情結束后，姍姍來遲。
剩下給他們的工作，是封鎖現場，以及帶人回警局做筆錄。
一夜的折騰。
王順及蘇玥，做好筆錄、從城南警局分局出來的時候，已經天色方亮，大約五六點鐘的光景。
在走往回家的路上，蘇玥刻意比王順慢了半拍，王順在前面走著，她就在後面跟著，一雙大眼睛則一眨不眨的看著王順的側臉及背影。
這個人，讓她感覺分外陌生。當然，她與他，其實也從來就沒有熟悉過。
只不過經過了這一晚的變故，蘇玥知道，她的內心，已經再也無法忘卻這個身影。
「這傢伙真是個大變態，不但心理是，而且生理也是。」蘇玥想起不久前，王順以一人之力獨戰三個歹徒的場面，忽然撇了撇嘴，情不自禁的就給王順上了這樣一個評價。
當時，她本來聽話的躲在洗手間，直到猛然聽見一聲巨響，如同手雷爆炸一般，震耳欲聾、地動山搖。她心裡很是擔心王順的安危，這才從洗手間出來，躲在門邊偷偷的看著走廊的情況。那時候，她情緒激動，就好像見到了一個英雄蓋世的豪俠，三兩下就幫她把歹徒一一收拾掉。這世上，似乎再也沒有比站在這樣一個男人的身後，更具有安全感的地方了。
以往，蘇玥對電視劇中所謂的英雄救美，是頗為不屑的，但這一刻，她卻深深的體會到，當一個女孩，在危急關頭、最希望一個英雄現身相救的時候，這個英雄果真如約而至的出現了，這本身就是一種刻骨銘心的難忘的經典！這讓她覺得，自己還受著上天的眷寵，幸運、幸福，渾身上下，洋溢著無比的神彩。
「鈴鈴鈴……」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蘇玥仿若未覺，直到王順提醒，她才慌慌張張的接通電話。
沒過多久，王順的電話也響了起來。這卻是趙齊打過來的。
趙齊關切的道：「阿順，我聽說華庭公寓有人燒煤自殺，造成一死四傷，你和嫂子，沒什麼事吧？」
「還好吧。」王順隨便應付了幾句，俄而想起一事，道：「對了，你有沒有聽說過，蕭公子這個人？」
趙齊為之錯愕，道：「他誰啊？沒聽說過啊？」
王順不由眉頭微皺，趙齊在永方市，也算得上半條地頭蛇了，連他都沒有聽說過的人物，這個蕭公子，會是什麼來頭呢？
之前力哥那伙人，應該是蕭公子的手下，但他們卻是受了李小軍的指使來對付蘇玥，照這麼推斷，李小軍和蕭公子，極可能存在著某種交易，甚至是更為密切的夥伴關係。
要調查蕭公子，就不妨從李小軍處入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番李小軍用了非法手段、踩過界，王順若不好好整治，他就不叫王順了！
其實王順的好奇心並不重，知不知道蕭公子這個人，也無關緊要。但若他認定李小軍、蕭公子會對他正常的生活、乃至於生命造成威脅，那麼就非剷除不可！
「齊子，這幾天，你把能推的事情，全都推了。就幫我盯著李小軍，盡量弄到他一些行為不法的證據來。」
趙齊興奮的搓了搓手，道：「你決定動他啦？」他說話時，身邊出現了一聲女性的「嚶嚀」，想來這時候趙齊還沒起床，正不知摟著某個女孩睡覺呢。
王順不禁數落道：「你身邊這麼多女孩，還好意思去追朱曉曉？同學，年紀不小了，要知自愛啊！」
「嘖……」趙齊登時無言以對。
王順搖頭嘆氣，掛了趙齊的電話，走回華庭公寓時，蘇玥卻忽然拽了拽王順的衣角，低著頭，聲音沙啞的道：「喂，你、不要走，好不好？」
這時候，六樓的火勢早已撲滅，除了煤氣爆炸的609房間狼藉不堪，其他宿舍倒是影響不大。因此王順、蘇玥才能回此休息。
王順沒有作聲，只點了點頭當作回應。現在這個時候離開永方市，他又怎能放心？
「你先回房間休息一下，有什麼事就叫我一聲。」王順將蘇玥送到門口，卻沒有進去。他有他的素養，若無主人家邀請，自然不會倚仗自己救了人家一命，就隨意出入蘇玥的房間。
「哦。」蘇玥輕輕的應了一聲。她很想請王順進來小坐，以便鄭重其事的道謝，然而一晚上的擔驚受怕，令她身心俱疲，再加上家裡遭逢洗劫、凌亂不堪，需要花不少時間整理，這讓她覺得有些不合時宜。
王順回到自己的房間，卻是全無睡意，他別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忽然拿起手機，給舅舅蘇穆打了一個電話。
王順稍作問候，就直入正題，道：「舅舅，李成這個人，你怎麼看？」他知道蘇穆以前在永方市工作的時候，曾和李成共過事。現在要著手對付李小軍，自然繞不開李成。
蘇穆好奇笑道：「怎麼，李成同志讓你看不順眼啦？」
「沒有，是他兒子！」
蘇穆就嘆了一口氣，道：「李成這位同志，什麼都好，工作積極、原則性強，能辦實事、辦正事。可就因為這樣，他沒時間教自己的孩子啊。」
「那我知道怎麼辦了，沒什麼事，就不打擾舅舅啦。」蘇穆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就是對付李小軍可以，但不能拿李成做文章。
聽著王順的口吻，像是要收線，蘇穆連忙道：「等等，我正有事問你呢。聽說這兩天，你爸爸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怎麼都不接啊？有你這麼當人兒子的嗎？」蘇穆原先的語氣還很祥和，到後面卻是突然拿起長輩的姿態，嚴厲起來。
「我不想提這個人。」王順不由苦惱起來，之前他一直沒給蘇穆打電話，就是怕他提起這個話題。王順被京城秦家逐出家門這樣的大事，別人可能不知道，甚至連外公外婆都可能不知道，但蘇穆肯定是在第一時間收到風的。
在永安這些天，王順也的確收到過父親的電話，但他心中不忿，一個沒接，到後來，他索性將父親的號碼拉到黑名單，免得諸多麻煩。
感受到王順的怨念，蘇穆語氣稍緩，道：「其實你爸爸最關心的，就是你這個寶貝兒子了。昨天他和我通過電話，說是這次龍魚事件，是家族錯怪了你，讓你受委屈了，他還叫我勸你早點回去呢。」
王順不由一愣，道：「這是秦老爺子的意思？」
蘇穆道：「應該是吧。當日你吃了龍魚，其實秦家就第一時間跟慧衍大師說了這事，慧衍當時說了八個字：『一起隨緣、順其自然』，那時候，秦家就覺得對你這個處罰有些過了。直到後來，你的妹妹秦夢見，突然站出來自首，說是她弄死的龍魚，秦家這才統一意見，決定召你回去。」
蘇穆的這番說話，讓王順聽出了一些貓膩。以他對秦夢見的了解，這妮子絕非是這般有擔當的人，要不然當初他被逐出家門時，秦夢見早就站出來自首了。秦家如今這般急著召他回去，這背後，只怕是另有別情。
王順憤慨的道：「呼之則來、揮之即去，他們把我當成什麼人了？何況老秦家人才濟濟，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這個家，我是不會再回去了！」
蘇穆訓斥道：「胡鬧，你不回京城，難道還打算在永方市呆一輩子了？」
王順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與蘇穆糾纏，正不知道該怎麼岔開話題，忽然聽見了「咚咚咚」的敲門聲。
王順就刻意扯開嗓門，道：「門沒鎖，進來吧。」
進來的人，是蘇玥。她形容憔悴，臉上還留著兩行淚痕，看起來剛剛哭過。看她的神情，王順推斷，蘇玥可能曾短暫入夢，但卻被噩夢嚇醒。
蘇玥雙手抱胸，縮了縮身子，有些羞赧的道：「王順，我一個人害怕，睡、睡不著……」她說著話，眼睛卻盯著王順房內的大床。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姑奶奶是來借睡的，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王順走到蘇玥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理解，同時對著電話道：「舅舅，我這兒有朋友來了，下次再聊啊。」然後就趕緊掛斷電話。他腦海里卻能想象得到舅舅一邊搖頭，一邊發著牢騷的畫面，不由嘿嘿的笑了起來。
蘇玥卻以為王順是在笑她，忍不住白了王順一眼，道：「我那房間，門鎖被撬壞了，被褥和床單也讓你燒了，你叫我怎麼睡嘛？」說實話，她心裡存在陰影，總覺得自己的房間缺乏安全感，但又實在困得不行，因此才厚著臉皮跑了過來。
王順一本正經的道：「我懂的，你就放心睡下吧，我不會收你房租，也不會拍你裸.照的。」
蘇玥頓時氣得不行，她捏緊小拳頭，狠狠的往男人胸口捶了一記。心裡頭卻不知何故，竟忽然感覺輕鬆了許多。這一刻，英雄般的男人，已不再是英雄，而似乎又變回了那個惹人討厭的死變態。
隨即，她就瞥見王順嘴角流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或許，這正是他用自己的方式，來開導、安慰她吧？
這不，一拳下去，她心裡的陰霾，不也隨之打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