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順天

網吧、遊戲廳、麻將館、棋牌室、居民小區……這是王順最近幾天，經常出入的地方。外賣郎這份工作，讓他在最短的時間裡，接觸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物。

而接觸的人越多，就越有利於王順對龍魚訣的能力，進行歸納、總結。通過幾天的觀察研究，王順大致得到了這樣一個結論：能否成功窺探他人的內心，與這個人的年齡、體質、意志、人望等諸多因素有關，也與王順本人的身體狀態、精神集中程度有關。這些因素，王順將之概括為兩個字，即「氣場」。

換句話說，一個人的氣場越強，王順就越難知悉他的真實想法，而氣場越弱，龍魚訣就越能趁虛而入。比如對著同樣一個人，當他精神飽滿的時候，王順的龍魚訣無從窺探，可是當他連續通宵兩天，精神、身體狀態極差之時，王順就能輕而易舉的獲知其所思所想。當然，這些結論，是將雷雨、閃電、強風、高溫等自然外因，以及其他不可預見的因素，排除在外的。

至於如何給這個「氣場」劃分等級，以及如何提高、修鍊自己的龍魚訣，王順卻仍是全無頭緒。他只知道，龍魚訣的發揮，與自我的精神力量息息相關。

這就好比武俠小說中的功夫一樣，龍魚訣是武功招數，精神力是武者內力。內力越強，則其招數所發揮出來的威力，就自然越大。

但問題就在於，大俠如郭靖、楊過，那都是有名師指導的。而王順的狀況，卻只能靠著自己一步一步的摸著石頭過河。雖然自己摸索，有時候也是其樂無窮，但一個人畢竟時間、精力有限，而且很容易就卡在一個死胡同里，悶到死……終歸還是有人提點來得暢快。

「可這當今之世，又有誰夠資格，與我華山論劍？」

王順搖頭長嘆，耳旁卻是響起了「呼，哈，呼，哈，問世間，是否此山最高……」的熟悉旋律。

他抬頭一看，原來是小飛麻將館里的壁掛電視，正重溫著「華山論劍」的經典，看著熒屏里的「一燈大師」，王順愣了一愣，若有所悟：現實里並沒有一燈大師，但卻有一個慧衍大師，自己吃了他的龍魚，是不是該去登門拜訪一下呢？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一種緣分，是去請罪也好，是去求教也好，想來慧衍大師應該不會將他這個有緣人拒之門外。

「喂，臭外賣的，別擋道！」王順在電視機前站定沒多久，就忽然聽見有人對他呼喝起來。

王順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穿著藏藍色無袖T恤的青年，肥肥胖胖的，正在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搓著麻將。這人說話大聲、粗魯，脖頸上掛著金項鏈，兩手各戴著一隻金指環，十足一個暴發戶的模樣。

王順望向他的時候，他亦正好看了過來，兩人打了個照面，然後那人就眉頭緊皺著，表情變得相當怪異起來。

「王順天，是你？」好半晌，青年突然站了起來，離座，大搖大擺的走到王順跟前。

王順不由為之愕然。

「王順天」這個稱呼，他已經很久沒聽到過了……這原是他的本名，記得小時候，母親常說他是「順應天命」而生，遂取名順天，王順自是引以為豪。直到後來，他跟隨父親王之齡，到了京城的大族「秦家」，為了避開現任秦家家主「秦雲天」的名諱，這才硬生生的去掉一個「天」字，從此改名王順。

離開京城、脫離秦家之後，王順也曾想過改回原名，可到了派出所才知道，名字這東西，一生只能更改一次。況且自從成年之後，所有相關的個人資料，都用的是王順這個名字，真要全改過來，也是頗為麻煩。是以王順只有在沒人的時候，偷偷的叫自己幾回「王順天」，免得不知哪一日，忘記了這個母親所賜的名字。

「呵，老同學，這麼巧啊。」

眼前的這個青年，既然喊得出王順的本名，那應該就是很多年前認識的人，加上這個人的長相、輪廓，讓王順依稀感覺有些眼熟。王順可以推斷出這人是自己以前初中的同學，好像當時還有個綽號，叫「肥八」，至於具體姓名，王順卻是不記得了。

不過雖然肥八剛才出言不遜，但在這個公眾場合，王順還是沒有叫他的名號，而僅是以老同學相稱，算是給肥八留了些顏面。

「王順天，你可真是神通廣大啊，要麼就是消失多年、全無音訊，要麼就突然搖身一變、變成了外賣哥。你現在這樣，要是讓當年那些暗戀你的女同學看見，可是會叫人傷心的啊。」王順有意給肥八留面子，但肥八卻是存心要奚落一番。當年的王順天，學習好，人又帥，籃球也很厲害，可謂出盡了風頭，聲勢一時無兩。那時候，肥八就已經對王順天滋生了嫉恨之心。要不是這個人的出現，處處壓著他，以他的家世，他又怎會追不上當年的班花？

「對了，下個禮拜，八月十八，咱們初中班要開同學會，你會來的吧？」

「同學會？看情況吧。」對於這樣的聚會，王順的熱情並不算高，但若真有時間，去見見當年的那些同學，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肥八卻以為這是王順的推脫之詞，拍著王順的肩膀，笑道：「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擔心現在這份工作，沒臉見人是吧？其實也沒什麼啊，就說我們班當年那個小哥林波吧，他也是幹這一行的，不過他是在給肯德基送外賣，情況要比你好一些。」

「林波？」對於林波，王順卻是頗有印象，那時候，林波可是極為出色的控球後衛，大家在籃球場上，配合得很是默契。記得自己離開永方市的時候，林波與江南省的某個籃球俱樂部簽了約，而目前祖國的籃球事業，正蒸蒸日上、進行得如火如荼，一個籃球運動員，絕不至於淪落至此啊！這期間，林波該不會是出了什麼狀況吧？

不經意間，王順流露出了幾分憂色，肥八卻自以為知道王順的想法，道：「要不這樣，如果你實在放不下面子，就到我的公司來上班吧？工資五千一個月，就給我當個助手，怎麼樣？」

王順心中好笑，他又怎會不知道肥八這般熱情，安的是什麼心思。初中那會兒，就跟肥八沒什麼交情，現在更加談不上。王順擺了擺手，道：「我覺得送外賣挺好的，就這樣吧。」

「好，好……」肥八虛偽的笑了笑，在他看來，這自然是王順死要面子的硬撐，他卻哪裡知道，王順的境界，早已超越了對於工作的追求。

晚上七點多鐘，忙碌了一天的王順，終於得到了喘氣的機會。

這時候，「包你滿意」已經準備打烊。對於永方市富足的人們來說，晚餐一般都是聚餐。沒有人願意一天到晚，全吃包子，即令再好的包子，也不願意。

因此晚間的包子店，只得零零散散的一些客人，自然打烊也就提早了。倒是附近的一些冷飲店、燒烤店，開始陸陸續續的擺出攤來。

王順挑了一張剛剛整理完的餐桌坐下，沒多久，蘇玥就笑盈盈的走了過來，而且還親自給王順端上了一碗綠豆湯。

「來，賞給你的。」

蘇玥顯然是精心打扮過了，穿著一席高腰款式的玫紅色連衣裙，踩著經營剔透的高跟涼鞋，走起路來，婀娜性感，那完美的身材以及恰到好處的裸露出來的白皙肌膚，給人以強烈的視覺衝擊。

王順從未見過蘇玥這般裝扮，更加想象不到，她竟然也能有這麼女人味兒的一面，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剛巧蘇玥曖昧的眼神傳達過來，充滿了得逞、挑逗的意味。

王順也不收回視線，只是饒有興緻的欣賞著蘇玥，嘴上卻道：「這綠豆湯，你沒下什麼葯吧？」

蘇玥這幾天的精神狀態，王順是知道的。因為與李小軍關係的破裂，很多事情根本就沒法進行下去，因此她常常愁眉緊鎖，甚至都沒有時間去刁難王順。

而現在，蘇玥的態度，忽然來了個百八十度的大轉，這就不得不惹人懷疑了。

「那你敢不敢喝呀？」蘇玥的心情顯然極好，她在王順的對面坐了下來，眼睛直溜溜的盯著男人看，那肆無忌憚的樣子，就彷彿是白骨精見了唐僧。

蘇玥一邊看，一邊笑，看得王順心裡發毛，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事有反常必有妖，這個妖孽妹子，一定又是在醞釀什麼陰謀了，不可不防啊！

於是乎，王順就集中精神，嘗試著運用龍魚訣，去窺探蘇玥的內心想法。

奈何此時的蘇玥，處於精神極其亢奮的狀態，氣場亦相應增強，龍魚訣暫時無能為力。得想個法子，令蘇玥突遭驚嚇，打破她的氣場才行。

王順手指輕輕的敲著餐桌，心裡促狹的想著，要是突然湊近蘇玥耳邊、大喝一聲，必然能夠嚇蘇玥一跳，收到奇效。這樣的招數自然是最直接、最簡單，但含金量卻不高，玩起來不夠刺激。

大爺是文明人，招兒，自然也要用文明的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