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鴛鴦喋血共雙飛(二)

第一回鴛鴦喋血共雙飛(二)

且說孟長青擇了日期,帶著妻子花憐兒與丫鬟馨兒信步往靈台山來。

其時正值四月初旬,天上一輪暖陽高照,於路但見:樹木森森,芳草燕燕。奇花綻放顯清香,幽鳥高鳴譜垂楊。(垂楊:曲牌名)和風暖沐,山高水長白雲盪;孤鶩北歸,蝶亂蜂狂過客忙。

孟長青攜著花憐兒的手,一路望著景色談笑說情,好不愜意。到得正午十分,主僕三人來到靈台山下。走了這一時的路,花憐兒與馨兒身上已是香汗淋淋,孟長青便與二女在山腳下一家茶館先吃了茶,休息了片刻,才上山來。

到得山頂,見平地上聳一座大殿,大殿門樑上懸一塊鑲金邊的方匾,上書觀音殿三個金字。左右各是十來間待客屋。

孟長青與花憐兒道:「我是不信這些神神佛佛的,憐兒你去虔拜,我在待客屋等你。」

於是孟長青往一間待客屋去。花憐兒與馨兒則來到觀音殿。花憐兒拈香跪求送子觀音保佑:「望菩薩千萬教奴家得子,延續孟家香火。若得菩薩顯靈,奴家與夫君定重修廟宇,再塑金身。」禱告畢,花憐兒起身。

這時,靈台山方丈並幾個僧人陪著一個衣冠華麗的肥胖中年男子從後殿出來。

花憐兒一瞧,心下一驚,認得那肥胖中年男子卻是同縣的趙員外。其為人最是惡毒,貪財好色。花憐兒心下害怕,急忙轉身要離去,她卻哪知那趙員外方一出後殿,一雙眼睛早在她身上看覷了幾回。

趙員外見花憐兒要走,三步作一步趕上來,一把拉住花憐兒的手,笑道:「好漂亮的小娘子!老爺我正缺個夫人,小娘子不若跟了我走吧。」

花憐兒使力抽手,卻抽不脫,急道:「奴家是有夫之婦,員外如何把良人來欺?」靈台山方丈上前來,也道:「此是佛門清凈地,員外怎的看在菩薩面上,放開這位施主吧。」

趙員外道:「你這禿驢,此事與你何干?再要多言,老爺我便收回那五百香油錢。」靈台山方丈聽得此話,口中只喃喃道:「阿彌陀佛。」卻不言語了。馨兒見不是頭,急忙出殿去尋孟長青。

趙員外卻在殿內與花憐兒笑道:「你家夫君是誰,說給老爺聽聽,老爺把些銀子給他,叫他把你賣給我。」一番話說得花憐兒是又急又羞。正無可奈何之時,只見自家夫君與馨兒趕來,花憐兒叫道:「夫君救我!」

孟長青搶步進殿,怒氣沖沖的扯開趙員外的手,將妻子花憐兒護在身後,喝道:「光天化日,員外怎敢欺負良家婦女?」

他卻不敢動手打趙員外,為著何呢?只因這趙員外時常調戲婦人。婦人夫君有那血氣方剛的,怒火上頭揍了趙員外,趙員外便一紙告書將打人者告到縣衙。

趙員外與運澤縣知縣多有往來,交情不淺,只要使些銀兩,就能教知縣將打人者判個重罪,關在大牢里。趙員外卻好去霸佔他的夫人。孟長青以此不敢打他。

且說趙員外有持無慌,嘿嘿笑道:「原來這娘子是孟神醫的妻子,孟神醫好福氣,娶得這麼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我家中夫人近日病重,眼看是沒得幾日活了,孟神醫不若把娘子讓給我作個新夫人,我願花三千兩銀子買。」

孟長青冷聲道:「員外說笑,我夫人卻不是物品,怎能用銀子來買!」當時忍下這口窩囊氣,帶著妻子丫鬟匆匆下山了。正是:

靈台山上寶裝嚴,就中惡狼膽包天。

觀音嗟吁閉慈目,只把佛言欺善言。

怒火難燒天下惡,忍氣吞聲壓忿怨。

可悲惡狼掀風雨,家破人亡惹人憐。

卻說趙員外夫人日前確是患了重症,請了幾個大夫都無濟於事,看看是快不行了。因趙員外常年在外沾花惹草,他夫妻二人甚不和睦,趙員外便有心教他夫人快死,因此心裡不覺悲傷,反倒甚是快活,每日只管帶著小廝四處玩耍,不去理會趙夫人死活。

今日,趙員外與幾個小廝遊玩到這靈台山下,因想:「來此拜佛的都是夫妻,定然易尋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便就領著小廝上山來。

靈台山老方丈見來了貴人,只把好話來巴結他。趙員外聽得心悅,許諾給靈台山五百兩香火錢。老方丈忙將趙員外請到後殿奉茶,趙員外吩咐小廝先去各個待客屋物色美人,自隨老方丈到後殿,一時吃罷了茶,老方丈領著僧人相送,因此正遇花憐兒。

且說趙員外見孟長青帶著妻子與丫鬟下山去了,面露不甘之色,他在殿中呆了一刻來鍾,自家幾個小廝湧進殿來,道:「老爺,隔壁一待客屋內有一婦人生得有七八分姿色,老爺可要去看看?」

趙員外此時心裡只想著花憐兒,卻哪有心思再去理會別的婦人,氣呼呼的罵小廝道:「你這幾個沒用的東西!若早來片刻,那孟長青的娘子也就歸了老爺我了!」一番話是罵得幾個小廝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自家老爺抽了什麼風。

趙員外與小廝當日下山回到府上,看看早晚過了七八天,趙員外心裡頭越發念著花憐兒,為此茶不思飯不想,悶悶不樂,常對府內小廝無端打罵。這日,他正在書房發脾氣,小廝來稟報,說錢先生求見。這錢先生是趙員外門下的一個幕客,名叫錢淵,極是愛財。

趙員外沒得心思理會,教小廝尋個借口打發他走。小廝卻將實情與錢淵說了,道:「如今我家老爺因思念那孟家娘子,心裡不暢快,動不動便打罵我等下人,我等日子實不好過。還請先生想個法子,教我家老爺開懷開懷,也讓我等有個好日子過。」

錢淵思索片刻,笑道:「這有何難,你且再去稟告你家老爺,只道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小廝唱了個喏!又來書房稟趙員外,道:「老爺,錢先生教小人給您帶兩句話,說老爺聽了這兩句話必會心悅。」趙員外道:「他倒有什麼話說?」

小廝道:「錢先生說:關關之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憂哉憂哉,輾轉反側。」趙員外一聽,大喜,道:「快請錢先生來。」小廝急急去請錢淵來書房,趙員外請錢淵坐了,命小廝關門退下。

錢淵雙手執禮道:「老爺近日可好?」趙員外道:「好也不好。」錢淵道:「何謂好也不好?」趙員外道:「好者,家妻將亡,吾心甚暢。壞者,淑女未得,日夜寤寐,飯食難進。」

錢淵道:「哎呦呦!老爺這樣家財萬貫的人中龍鳳,竟也有娶不到的女子,是誰家姑娘這般眼拙?」趙員外道:「說來不怕先生笑話,便是仁義堂孟長青的娘子。」說罷,把在靈台山一事說了。

錢淵道:「原來是那位佳人,小人舊時患了怪病,得孟神醫醫治才好。後來去他家拜訪感謝,曾見過他娘子一面。那女子原是在中山郡臨遠縣私塾教書的花學究花正書的女兒,端是生得亭亭玉立,貌美如花,難怪老爺會看上她,正是英雄愛美人嘛。只是小人聽聞他夫妻二人恩恩愛愛,伉儷情深,日月也難教分離,老爺這一番心思只怕是付諸流水,收不回來的。」

趙員外道:「我正是這般思想,因此愁悶,還請先生為我出個計策,好教我稱心如意。」錢淵道:「不好辦吶老爺,若是別家女子也便罷了,偏是那孟神醫的娘子。老爺豈不知自孟闊到今,孟家秉承仁心,義務救治貧窮百姓。這青州境內,不知灑下多少恩德,若無端教他家出了變故,只怕會引起眾怒。」

趙員外急道:「休說這些,老爺我家財萬貫,與縣裡知縣熟絡,到怕這些窮鬼賤民?你只說有無辦法解我心愁。」錢淵沉吟道:「老爺既如此說,小人倒還真有一計,管教老爺能解相思之愁。」趙員外喜道:「先生有何計策?」

錢淵道:「那花學究與小人相識,他在臨遠縣教書,每月薪資銀錢只夠果腹,常常抱怨銀子不夠花。老爺可派人先如此如此,再這般這般。」趙員外聽了,拍手大笑,道:「先生此計甚好,正可一石二鳥。」取一百兩銀子賞給錢淵,又取三十兩銀子予他道:「便勞煩先生替我走一趟臨遠縣,將這三十兩銀子送與花正書,請他來府。」錢淵笑道:「在所不辭。」

錢淵辭了趙員外,出了趙府,直來臨遠縣,拜訪花學究花正書。花正書迎錢淵進門,請了茶,道:「錢兄已久不來寒舍,今日為何故登門?」錢淵道:「如今錢某在運澤縣一位姓趙的大老爺那裡作幕客,得他照顧,衣食不愁,還常賞些茶水錢給錢某喝茶。那趙員外仁心仁德,甚是喜好吟詩作賦。近日他府里要增招一個有才的先生作幕客,錢某向趙員外舉薦花兄飽覽群書,詩詞歌賦極佳。趙員外甚喜,教錢某來請花兄,不知花兄可願隨錢某走一趟?」

花正書疑道:「此事可真?錢兄不要耍笑花某?」錢淵嗔道:「你我是相識,如何騙你?你若不信,錢某這便告辭回去稟了趙員外,教他另尋他人是了。」說罷便要起身。花正書急忙攔道:「錢兄休惱,花某與你說笑玩的。錢兄只在寒舍稍等片刻,花某這便去私塾辭了職位,與錢兄去見趙老爺。」

錢淵笑道:「如此才是正道,花兄快去快回,趙員外可是個急性子,莫教他久等才是。」花正書當即去到私塾,辭了教書先生職位,與錢淵往趙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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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劍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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