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幾分鐘后,終於到家。

「老媽。」

剛到門口,譚寶兒便開心的朝裡面大喊著。

邢顧陽打開門先進去,譚寶兒緊跟其後。

「拿著。」

邢顧陽換上拖鞋,取下書包甩給譚寶兒。

譚寶兒正靠在鞋柜上穿拖鞋,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書包砸到頭。

她走到書包面前,剛想踩上兩腳,譚芸便從廚房端著菜走了出來。

她趕忙撿起書包,隨手一掛。

「餓了吧,快去洗手。」

譚芸放下手中的湯,又轉過頭對邢顧陽說:

「顧陽,你爸爸給你準備了你最愛吃的糯米南瓜。」

「嗯。」

邢顧陽極其敷衍地答了一聲,甚至都沒看譚芸,直徑走向廁所。

譚寶兒也跟了過來。

「邢顧陽。」

譚寶兒關上邢顧陽剛打開的水龍頭。

「你對我這樣也就算了,我媽哪兒得罪你了?」

即使譚寶兒刻意壓低了聲音,卻也沒能蓋住她的憤怒。

「你以為你媽是什麼貨色?」

邢顧陽重新打開水龍頭。

水從水龍頭噴出,水花四濺,譚寶兒的T恤邊緣被水滴打濕。

譚寶兒一愣,隨即用手指著邢顧陽:

「你嘴巴放乾淨點!」

邢顧陽擠了點洗手液在手裡,頎長的手指相互揉搓著,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譚寶兒,見她神色黯然,嘴角一揚繼續說下去:

「我爸就和她玩玩而已,不瞞你說,其實我爸早已經有其他女人了。」

譚寶兒猛地抬起頭瞪著邢顧陽,眼睛似有淚光閃爍。

「不得不說,你媽手腕比前幾個女人高明一些,才不到一個月就把我爸迷的神魂顛倒。」

邢顧陽沒再看譚寶兒,轉身清乾淨手上的泡沫,在毛巾上擦拭著水。

譚寶兒雙握拳,死死地盯著邢顧陽,指甲在肉里陷的更深,恨不得把這張小白臉打成大胖子。

「你爸呢?怎麼就不好好看住你媽?」

邢顧陽落下這句話,便走出了廁所門,得意至極。

譚寶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怎麼又是水煮牛肉片,不知道我不喜歡吃辣嗎?」

邢顧陽的聲音從外面餐廳傳到廁所,格外刺耳。

譚寶兒終於忍不住,一拳打在了鏡子旁邊的牆上。

她抬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像一隻兇猛的野獸,雙眼布滿血絲,兩顆虎牙緊緊咬住下排牙齒,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這頭野獸,瀕臨失控。

「寶兒,快來吃飯。」

譚芸一句話將這頭野獸壓制住。

她站在廁所門口,對譚寶兒溫柔一笑。

譚寶兒擠出一絲笑容,朝譚芸點了點頭。

譚芸走後,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洗了把冷水臉,關上水龍頭,去了餐廳。

邢堂山和譚芸坐一方,邢堂山對面是邢顧陽,座位沒變。

譚寶兒在邢顧陽旁邊坐下來。

「你也真是,今天生日都不提前知會一聲。我什麼都沒準備。」

譚芸瞪了眼邢堂山,這眼神依舊如此溫柔。

譚寶兒也不知道今天居然是邢堂山的禮物,當然也是兩手空空。

但此刻的她已經無暇顧及生日禮物了。

剛才邢顧陽的一番話,將她這十二年辛辛苦苦建築的堡壘瞬間攻破,她猶如即將戰敗的將軍,眼看著自己的士兵倒下,自己的城堡被攻佔,她變得驚慌失措,狼狽不堪,絲毫沒有將軍的威風凜凜。

她也想知道,韓康霖為什麼不好好陪著譚芸,非要跟去別的女人長相廝守。

她印象中的韓康霖是很愛譚芸的,也很愛譚寶兒。

拋妻棄女,一個人怎會絕情到這般地步?

這個問題,譚寶兒想了十二年也沒有想明白。

「最好的禮物,就是我們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頓晚餐。」

邢堂山放下筷子,右手握住譚芸的左手,款款深情。

譚芸左手反握邢堂山的手,然後轉過頭看著譚寶兒:

「寶兒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

譚寶兒沒抬頭,一個勁兒地往嘴裡扒著白米飯。

「是不是學習壓力大?」

這孩子向來話最多,今天卻出奇的安靜。

譚芸有點擔心。

「顧陽,沒事多給你妹妹輔導輔導。」

邢堂山右手重新拿起筷子,吃了顆花生米,拿筷子指著邢顧陽。

「你怎麼又喝酒?」

邢顧陽當作沒聽見這話,吃了口南瓜,見邢堂山拿起一瓶白酒,一口咽下南瓜。

「難得家裡這麼熱鬧,慶祝慶祝。」

邢堂山倒了一杯酒遞給邢顧陽,緊接著又倒第二杯,剛準備遞給譚寶兒,又朝眼譚芸說道:

「明天周六,寶兒他們休息,就小嘬一口。」

邢堂山見譚芸點頭后,才把酒放到譚寶兒跟前。

譚寶兒斜眼瞟了瞟那杯酒,放下筷子,一飲而盡。

譚寶兒第一次喝白酒,不知道這酒這麼烈,雖然只有半杯,但這半杯已足矣燃燒譚寶兒的胃。

她扭頭偏向沒有邢顧陽的那一方,手捂著嘴猛烈地咳嗽著。

「你這孩子,趕緊吃口菜。」

譚芸往譚寶兒碗里夾了塊蘿蔔。

譚寶兒沒有動筷子。

「真是巧了」

緩了好幾秒,她抬起頭,轉身盯著邢顧陽。

邢顧陽剛準備去夾菜,聽到譚寶兒在和自己說話,聲音沙啞,手中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他忍不住轉過頭看向譚寶兒。

譚寶兒此時已是滿臉漲紅。

「什麼巧了?」

邢顧陽問。

「你剛才不是問我爸去哪兒了嗎?」

譚寶兒雙眼通紅,充滿憤怒,眼角卻隱約掩藏笑意,她繼續說:

「我爸被車撞死了」

譚寶兒說出這句話時,她餘光里看見譚芸手裡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聽說,你媽也是。」

譚寶兒的身子向邢顧陽靠近幾分,一字一句地說著。

她沒有仔細觀察邢顧陽聽到這話的神情,轉過身對邢堂山和譚芸說:

「我吃好了。」

說罷,推椅,起身,上樓。

韓康霖離開時,譚芸沒有哭。

譚寶兒也沒有哭。

她知道,哭解決不了問題。

何況還是這種大問題。

最開始的幾個月,譚寶兒還會幻想著這一切只是夢,等自己睡醒,韓康霖早已出差回來,給她買了一條最美最美的公主裙。

可是,夢就是夢,現實也終歸是現實。

她們搬出了別墅。

五歲那年夏天,譚寶兒穿不上去年買的裙子,家裡也沒有地方放這些裙子。

於是譚寶兒扔掉它們,開始只穿短袖短褲。

後來她終於醒悟,往後的日子,她再也等不回韓康霖。

譚寶兒主動跟媽媽提出改姓。

從此,韓寶兒,變成了譚寶兒。

她不怕自己沒有公主裙,不怕自己沒有衣帽間,但是她害怕譚芸受苦受累。

終於等到這一天。

但當她以為譚芸終於又重獲幸福時,邢顧陽卻給了譚寶兒當頭一棒。

她不敢相信譚芸知道這事後會是怎樣的表情。

酒勁兒上來,譚寶兒的頭一陣脹痛,她拍拍腦門,手背關節處傳來疼痛。

她看了眼,破了些皮,畢竟她的拳頭沒有邢顧陽家的牆壁硬。

這卧室,也不知還能住多久。

————————————

邢顧陽來到譚寶兒房間門口時,譚寶兒剛洗完澡,正背對著他,雙臂高高抬起,手拿吹風吹著頭髮。

譚寶兒的頭髮很密,吹了很久,發尖依然滴著水珠。

水珠斷斷續續滴落下來,打濕了譚寶兒的裙擺。

這人不會先用毛巾擦一擦的嗎?

邢顧陽暗想。

真是笨。

「你來幹什麼?」

譚寶兒吹好頭髮,收起吹風,轉身便看見了邢顧陽。

邢顧陽沒回答,直徑朝她走了過來。

譚寶兒有往後退的衝動,但她知道氣場不能輸,只穩穩地站著,就這樣看邢顧陽朝自己走過來。

他右手在褲兜里一摸,拿出了譚寶兒心心念念的那份試卷。他再次打開試卷,對著這幅畫認真端詳起來。

「你想幹什麼?」

譚寶兒警惕地看著他。

「你喜歡他?」

邢顧陽舉起試卷,用手指著這個背影。

「不可以么?」

譚寶兒上前一步,抬起頭看著邢顧陽,眼神不躲不閃。

即使試卷還在邢顧陽手裡,她也不能在氣勢上輸一分。

「離江弋遠點。」

邢顧陽說著,便把手中的試卷一撕,合在一起,繼續撕,直至撕成小碎片。

「如果我說不,你能怎樣?」

譚寶兒強裝鎮定,沒有伸手阻止邢顧陽,眼睜睜看著江弋的背影破碎。

撕碎又如何,碎了也阻擋不了譚寶兒追求江弋的步伐。

邢顧陽對譚寶兒的鎮定自若明顯感到有些意外。

「我會讓你愛上我。」

邢顧陽抬手,攤開手掌,紙屑從半空飄散開。

一片紙屑在空中飄飄搖搖,最終落在譚寶兒肩頭。

邢顧陽的目光也順著這紙片落在譚寶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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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雲故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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