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劍分別

風漸漸的停了下來，殘月也現出微弱的身影。

破廟內，少年看著長者的傷口一次次的崩開，卻無能為力，打鬥時都未顯慌亂的他此刻卻開始不知所措。

「現在是告訴你的最佳時機了，從現在開始，你要一字一句認真的聽。」長者看著少年，目光變得柔和起來。

「你其實不叫舒小爺，你應該叫敬舒，我，是你叔叔敬天笑，我們之前一直安身的那個院子曾經是一個門庭若市的大莊子，那兒原來叫敬家莊，莊主是你的父親敬天高，也就是我的兄長，敬家莊曾經是江湖上人所敬畏的大莊子，大哥也是受盡整個江湖的敬仰，他的刀很少出竅，但他的刀，可謂江湖第一快，從來沒有惡徒能活在他的刀下。可是這是江湖啊，鶴立雞群的人總是會招人妒忌，各路宵小開始不斷的騷擾著敬莊主，但大哥總是用微笑化解仇恨，以德報怨，他也越來越得人心。」長者說話越來越急促，但他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或許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想將所有的秘密告訴敬舒。

敬舒一時聽的痴了，竟也沒有打斷。「大哥俠義江湖，結識了很多英雄好漢，有一位亦正亦邪的朋友，以自己個性和喜好行走江湖，可突然犯下彌天大罪，連續誅殺多位在武林中享譽多年的正義之士，遭到整個武林的群起而攻之，這個時候的大哥，卻向江湖力保，奮力保護這位人屠，他相信他的兄弟，不會行不義之事，但這個時候，黑白兩道卻一擁而上，殺向了敬家莊，大哥在敬家莊最危難的時候，也還是向江湖人士力保這位人屠，然而江湖卻不肯放過敬家莊。眼看敬家莊即將遭到覆滅，大哥當著武林豪俠的面，親自將人屠斬首，隨後竟自殺而死，殺紅了眼的江湖人士此刻竟還要繼續殺戮，我只能帶著你一路逃亡，兜兜轉轉這些年發現，這個宅子竟變成最安全的地方，我教你武功，養你長大是為了讓你成為和你父親一樣的人，他勇猛果敢，武藝驚人，但他始終熱情善良，純真的不似江湖中人，所以你記住，我帶著你父親的意志告訴你，千萬不要去復仇，遠離江湖，做一個普通的人，這是大哥決定以身赴死前交給我的任務，護你一世周全，現在，我大概要先折在半路上了，我只想告訴你，不要復仇，到一個遠離江湖紛爭的地方去。」

「叔，這……等你好了再慢慢告訴我，現在我什麼都不想知道……」敬舒顯然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只顧看著敬天笑的傷口，不斷的想著辦法給他止血。

「再不說，就來不及了，今天，我走不出這個破廟了。」

「怎麼會，止住血后我們就走，你說去遠離紛爭的地方，你要帶著我一起去！」

「因為有人來了，他已經等了好久了！」敬天高看著廟門外的黑夜，眼神里竟有一絲慌亂。

「誰，是誰！」敬舒聲嘶力竭的喊了出來，輪番大戰，加上這突如其來的身世，他似已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門外沒有聲音，卻緩慢飄進一個身影。

「我等的不久，總要讓你把該交代的交代清楚，你已經說完你要說的了嗎？」這身影不急不慢，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如寒風刺骨一般難受。

「可以了，殺一一，你有絕對的自信能殺了我們然後全身而退嗎？」敬天笑掙扎著站了起來，看來絕對的意志力已然讓他暫時扛過了疼痛。

殺一一，竟然是江湖聞風喪膽的頂級殺手，傳說中只需一劍，每次殺人也只出一劍，一劍過後，不是對方死，就是殺一一亡，而活到現在的，是殺一一。

「沒有，所以我今天只殺一個，另一個，留到明天！」還是如陳述一般的語氣，但熱血上頂的敬舒卻覺得愈發寒冷，不敢再想，只想抖擻起精神，擊退這個可怕的敵人。

敬舒突然暴起身形，縱步奔向殺一一，與此同時，強撐意志的敬天笑也游弋到後路，提刀躍起，殺一一卻鎮定自若，扭轉身形，仰頭躲過攻擊，加速橫移撤出包圍圈，提起劍柄格擋，敬天笑刀不能砍下來，好在敬舒的攻擊也到位了，眼看就要一圈悶在殺一一胸口，但殺一一身體簡直似起了奇妙的變化，縮向後邊，手上卻沒有停止，格擋的手繼續上移，擊中了敬天笑受傷的創口，一聲慘叫引得敬舒也分了神，殺一一早提起腳步，踹翻了敬舒，同時劍已出鞘，終於出鞘了。

刺向了翻落在地的敬天笑，敬天笑還想再擋，但殺一一速度實在太快，冰冷的劍間直接插進敬天笑的胸口，血頃刻間似乎就要冷掉。

殺一一似乎真的準備兌現他說的話，今天只殺一人，拔劍就走，敬舒雙目圓睜，暴怒之下似乎又提高了速度，翻起就撿起敬天笑的刀砍向殺一一，好個殺一一，背身之下仍然做出反應，頭髮似乎被敬舒切斷了幾根。

但立刻轉身，用劍柄頭部反向攻擊，速度太快，直接悶在了敬舒的胸口上，這下敬舒屬實受了重創，噴出大口鮮血，再不能攻擊。

「跑吧，或者我更建議你給他找個好地方，旁邊也給你自己留好位置，因為無論你跑向哪裡，明天我都會找到你。」殺一一提了提劍鞘，飄然離開。

「叔，你…額…啊…為什麼要這樣，你不能離開我，你還有很多沒有告訴我。」敬舒掙扎著爬到敬天笑身邊，看著基本只有一口氣的敬天笑，胸口的疼痛和內心的恐懼一起襲來。

「小爺啊，記得我說過的話，這個江湖本就不屬於你，我大哥你的英雄父親，一定希望你去做一個普通人，在普通的世界，你的心地善良能給你…啊…能給你更好的生活，你如果…還…如果覺得這麼多年我對你好的話，就記得我說的話，躲起來，等殺一一走遠后再去，他是天生的殺手，一定要隱藏自己……之後再去找個鄉野田間，記住，你父親絕對不希望你踏入這險惡的江湖，這…這把刀你留在身邊，不是給你…用來…復仇的，而是讓你…記住…你是敬家子孫，一定…要保持善意…我…」

是還有沒說完的話嗎？敬舒不想知道也不想聽，拚命晃動著敬天笑的身體，看著他愈發冰冷，此刻內心早亂的無法自已。

敬舒就躺在那裡，靠在敬天笑身邊，身子似乎也開始虛弱，他倒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殺一一快來了結吧，此刻此時，這一天敬舒承受了太多，知道了身世卻也看見了至親—親叔叔離開自己，這些年來，敬天笑更像自己的父親，到底該如何接受！

索性離開這個世界吧，殺一一你怎麼還不來，血水和淚水交織在一起，受傷后的睏倦感讓敬舒只想睡去，那就睡會吧，可憐的少年，英姿勃發的年紀，此刻難以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