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老白躺在大殿橫樑上,眼見四個太監簇擁著一位身著明黃華服,腰系玉帶的魁梧大漢登上了龍椅。大殿陸陸續續進來了不少文臣武將。
一個身材矮小,貌似猿猴的中年人為文臣之首。後面不少為前朝舊臣,老白倒是熟悉這幫人。宋立本貌似猿猴,老白知他是章凡的朋友,曾見過幾面。另一外白面書生模樣的李燕北,它也見過。李燕北作了一員小將,跟隨在隊伍最後。
這幾日眾人皆在忙碌,城中防務,宮中舊人的清理布防。趙夫人早為趙永俊物色了不少貴人、平妃充實後宮。趙永俊是歷經苦難之人,將不少宮妃賞賜給了手下幾員大將。
而今初入京師,坐定了江山,少不了要大封大賞。這五十萬軍隊人人都要賞賜,少不了大把的銀錢。
丁雷作為眾將之首,入住了北城防務重地。宋立本諸事繁雜,便命他派人去清點國庫。如今天下初定,此事可馬虎不得。
眾人禮畢站定,趙永俊心情大好。他朗聲道:「目前京城局面安定,北方尚有范海松一部尚未歸順,諸位可有什麼良策。」
宋立本上前一步,拱手施禮道:「稟天王,范海松勒守邊關,以防摩羯人南下。此乃我國一屏障,不容有失。范海松乃是一員猛將,歷來鎮守邊境有方,他在京師尚有妻兒老小,可命其家人修書勸降,切不可兵鋒相向,以免激起大變。」
眾人皆隨聲附和,趙永俊也深知其中歷害。開口道:「既如此,此事必須慎重,范海松若歸順本王,必定加官進爵,兵部尚書史有為,請你前去勸降他可好?」
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忙俯首出列,大聲道:「罪臣願往,小臣與范將軍有同窗之誼,必可說服於他。願為天王分憂!」
趙永俊滿意的點點頭,笑道:「若如此,記你大功一件,你可與李燕北將軍一起前往勸降,你們都是讀書人,這天下大義倒也講得清楚了。」
李燕北忙出列與史有為站到了一起,趙永俊沉吟了一下道:「等會兒我親自書信一封,二位先去范府一趟,讓其父也書信一封給他。再備兩份禮物,一份送到范府,一份送給范將軍。這事即刻就辦。」
李、史二人忙俯首領命,自有太監領了二人前去備禮。
眼見此事已妥,趙永俊又轉頭問丁雷道:「丁將軍清點國庫,可有了眉目?」
丁雷臉色一沉,忙出列俯首答道:「稟天王,國庫已清點完畢,只余銀錢一百二十萬兩!」忙從袖中取出清單,雙手奉上。
眾人皆是心中一沉,那幫舊臣頭垂得更低了。趙永俊接過太監呈上的清單,仔細觀看了一陣明細。心中勃然大怒,大昱立國四百年,國庫怎麼可能只剩下區區百萬兩銀錢?
他沉聲問道:「戶部尚書已畏罪自殺,這大昱的國庫他也貪不了,諸位可有什麼說法?」
宋立本心中震動,本來他已擬好各級將官軍士的獎賞方案,今日便要呈給天王。略一估算,非得千萬兩銀子不可。而今這百萬兩的庫存,如何能解決問題。這五十萬人馬久居京城,糧草軍響就是個大問題。想到此競有幾分頭疼,百密一疏。想不到大昱王朝已窮匱至此。
禮部尚書杜宇軒見眾人皆低頭不語,心中暗嘆一聲,上前一步拱手道:「天王明鑒,罪臣等亦心知肚明,這幾年河西天災,著實耗費不少國庫,各地用兵也是個無底洞。國庫空虛倒是實情。而且戶部銀錢賬目一清二楚,非臣等貪贖所為!」
說完便俯首叩拜,眾降臣亦齊叩頭跪倒於地。義軍眾將領皆面面相覷,此事關係到自身利益。千里揮師京城,得了一座空城,這讓人如何甘心。
趙永俊幾日來的興奮勁一掃而空。他望著俯首不語的降臣,再看看交頭接耳的手下部眾。手一揮煩躁道:「爾等有沒有罪尚待核實,先退下去閉門思過吧,這幾日先不用參加朝會了。」
眾降臣如蒙大赦,匆匆叩頭退了出去。
丁雷見眾人已走遠,拱手道:「天王無須憂慮,京師四百年繁華之地,豪紳巨賈不計其數,光這幫高官重臣所居之所,皆是豪門大宅,銀錢肯定少不了!」
張大福亦拱手道:「正是,未將駐地南城亦是富賈所居之地。依臣之見,這些人家捐個十萬八萬兩銀子也是小事!」
眾人皆眼前一亮,惟有宋立本心覺不妥,這是以前攻城掠地之法,搜刮財物自然見效。而今已得了天下,再行此法是萬萬不可。
忙拱手道:「稟天王,軍響糧草都可以慢慢收集,不可操之過急。我義軍剛佔領京城,人心不穩。首要之務乃是穩民心,收伏范海松,穩定北方局勢。然後南下蕩平大昱殘餘。」他雖忙於事務,腦中方略卻是清晰。斷不致於因缺軍響亂了方寸。
新進文臣賈康,李泰等皆附合此議。趙永俊聽了雖覺有理,但心中頗為躊躇。
丁盛哈哈大笑道:「軍師一向深謀遠慮,我等自是佩服。只是這眼下五十萬大軍遠征京師,糧草本就不濟,而今守著金飯碗,卻餓著肚子,豈不是笑話?」
張大福,馬桂,高寶聲皆附合。惟有宋木一言不發,他是隨宋立本的。
馬桂道:「眾兄弟廝殺多年,好不容易打進這京城,而今天王登了大寶,還不允許兄弟們榮光一次。」
高寶聲駐守西城,是一片平民居住區,雖不甚繁華,卻也熱鬧非凡。眾軍士早就想放鬆放鬆,喝喝花酒,逛逛京城盛地。而今賞銀連都發不下來,如何叫眾人心服。
他拱手道:「天王有所不知,而今進了京城,眾兄弟都想見識一下京城繁華,與民同樂。現在都遵行天王嚴令,不擾民,不滋事。如若不發軍響賞銀,恐軍心不穩,反倒不美。」
趙永俊聽他說到「軍心」二字,心中頗為在意。自己能有今天,全靠手下這幫兄弟出生入死。宋立本之言固然高瞻遠矚,但也不能寒了兄弟們的心。
見一幫將領都主張搞錢,倒也不好獨斷專行。沉吟了一下道:「那就由丁將軍負責北城那幫高官,張將軍負責城南富戶。注意分寸,不要弄出人命來,所得銀錢都歸國庫,統一發給兄弟們作軍響賞銀。城西,城東兩軍亦可輪流值守,放一部份兄弟進城遊樂!」
宋立本聽趙永俊如此說,心中「咯噔」了一下。此事大為不妙,超出了他的意料。他原本就不主張幾十萬人入駐京城防守,而今更難控制了。
見一幫手握兵權的將領都自作主張,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權謀方略一無是處,他心中生起一種無力感。而今只有宋木聽他的,宋木卻只有六萬人。他昏昏沉沉的退朝而去,當回到府中才猛然驚醒。
腦中響起了另一個聲音,既然富貴留不住,何不尋條修仙路?
對呀,自己已經服了還魂丹,境界已經穩固,只要找到乾道圖。何愁打不開這飛升之路。
傍晚時分,他正在書房靜思良策,趙永俊突然的自作主張讓他有些不適應。趙永俊再也不是那個困守山林的響馬流寇了,當初言聽計從乃是龍卧淺灘的權宜之計。
他嘆了口氣,讓他們去瞎折騰吧,目前形勢雖好,天下卻並不安定。自古都是將軍打天下,文人坐天下。
丁盛、馬桂等四人各擁兵十萬,他有把握用權謀將他們一一放倒。今天的小挫折算得了什麼。但又怎麼樣呢?做一個塵世間的權臣富家翁?豈不辜負了在驚魂崖上百年的修行?
正當他冥思苦想之際,管家已到了書房外。輕聲叩門道:「老爺,上清門虛木求見。」
宋立本眼前一亮,隨口答道:「請他到書房來,備兩杯熱茶。」
虛明一身潔凈的道服,頭上挽了個髮髻,腰懸一把三尺長劍,整個人簡潔幹練。宋立本起身相迎,他雖身材矮小,人卻練達有氣勢。虛明俯首一揖道:「上清門虛木,見過軍師大人。」
宋立本呵呵一笑道:「道長有禮了,請這邊用茶。」
兩人分賓主落坐,早有人送上兩杯香茗,然後退下關上房門。
宋立本開門見山道:「道長乃修仙之人,今日來此有何要事?」
虛木見他毫不做作,知他乃是辦實事的人。微笑答道:「上清門四百年基業,本已和大昱王朝共榮共生了,然則興衰有定數,非人力所能為。掌教師兄命我前來拜見軍師,乃是一片誠意。軍師為國操勞,命我送上幾粒延年益壽的丹丸,結個善緣。」說完雙手奉上一個白瓷小瓶,宋立本也不推辭。接過放在了茶几之上。他已非凡人,這些丹藥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宋立本知他是來打聽義軍動向,觀察趙永俊對上清門的態度。略一沉思道:「上清門並未與我義軍為敵,這個沒什麼問題。關於上清門,天王還沒有什麼策略,待天下大定,到時侯自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