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強盜的勒索信
藤圈椅上的潘陽,獃獃的看著門外的籬笆,有一口沒一口喝著婢女巧兒沖泡的茶水,心思卻是早已經神遊天外。
學堂開辦已經三年了,日常的閱讀書寫,大部分孩子都沒有什麼問題了。算學中的四則運算,已經開始學習。往後再教授學子們一些什麼東西,自己越來越沒有把握。
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必須掌握策、論、表、賦等各種文體,自己都不精通。即便自己想要學會,也是連學習的模板都沒有。
隨著曹操日漸對北方的掌控和統一,距離他南下征伐的時間越來越近,這是歷史,不可能改變。
潘陽是真的不喜歡曹操,雖然後世對曹操的評價並不差,應該是相當之高:文學家、政治家、軍事家,統一了北方等等不一而足。
但對於曹操組織挖墳盜墓、特別是十幾次組織和縱容部下屠城的記錄,潘陽在心裡過不了這個坎兒。
三國征戰結束時,中華大地上兩億多人口只剩下三四千萬,曹操無疑在其中作用巨大。
過幾年他一定會南下,到時候曹丞相被美周郎一把火燒的狼奔豕突、兵敗如山倒時節,自己可沒有把握,保護這個偏僻小山村不受逃亡潰兵的衝擊騷擾。
最讓自己心中惴惴的是,以後的方向在哪裡,自己一直都沒有一個長遠的規劃和打算,畢竟這個身體還年輕。
上輩子自己倒有過當教師的打算,但是那個教師也不是孩子王。自己擅長的是建築規劃和施工管理,總不能在這成立個建築公司承包工程吧,那真是理想主義穿越者的春秋大夢了。
當然,假如自己肯退而求其次,在這個村子里娶妻終老,也許不失為一種選擇。
袁紹在官渡大敗,逃回河南修養生息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看來袁紹還沒有一蹶不振,尙有再戰的本錢。
在目前的各種傳言中,人們基本上還是不看好曹操,人少地盤小是曹操的劣勢,所以只能常勝而不許一敗,但凡失敗必將萬劫不復,可欲做到常勝不敗,何其之難啊!
潘陽卻知道,今年入冬發生的倉亭之戰,卻是袁本初大將軍人生的終結之戰。
曹操先是全面示弱,誘敵深入。然後採用程昱、郭嘉等人十面埋伏之計,再一次將袁紹殺得徹底大敗,元氣大傷。
袁紹第二次狼狽敗退回河北,從此一蹶不振,直至明年身死道消。袁紹集團也就此分裂、內訌直至幾年後最終消亡。
自己來此地已經兩年多,興兒曾經幾次問他,打算何時回歸吳郡,都被自己用言語岔開。
前幾日,無意中打開老家人安叔留下的家族物件,經仔細檢看,幾樣信物沒有什麼出奇之處。只是其中有一封遺留帛書引起了潘陽的注意,再三研讀後,心中大約拼湊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自己祖上原來姓沈不姓潘,沈字去了頂上的寶蓋頭便是一個潘字。之所以改姓,是因為曾祖父早年離開沈家,獨自開宗立祖。
因何離開宗族,帛書中隱晦不言,這個時代的人,若離開了宗族的庇護,生存將何其艱難,不言而喻,更遑論開枝散葉。
潘陽雖然來此世不久,亦是深有體會。由此可以想見,曾祖父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父親此番安排自己在戰亂時期,還要到西安遊學投親,只因續弦所生育的兒子已到幼沖之齡,繼母於是不斷攛唆父親,逼迫長子出門遠遊去精研學問。
在這兵荒馬亂中,長途跋涉去處於戰亂中心的長安遊學,其心不問可知。
潘陽至此坐實了一貫以來的猜測,於是便再也沒有了回吳郡的念頭,真的從心理上已經成為無家可歸的遊子。
若為以後打算,可以先行避入蜀中。劉備入蜀,與劉璋的戰事並不激烈。即使日後鄧艾入川,劉禪也是未作太多抵抗便率領蜀中官員投降了。戰爭對蜀中老百姓的傷害,長期而緩慢,相較江東還是要輕許多。
自己即使有家人後代,受到的傷害也應該不嚴重吧。只是苦了中原的老百姓,日後的「八王之亂」「五胡亂華」,給中華民族帶來的深重災難,那真是目不忍睹、耳不願聞。
想到這些,潘陽常常坐立難安······
潘陽來到唐家大宅的中堂之外時,唐豕已經迎出廳堂。「潘先生對此事有何高論?」尚不待氣息喘勻,堂上就有人發問。
潘陽當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在前來的路上,僕役就已經大略地說明了。唐家請潘陽來大宅中堂議事的原因:有土匪送來勒索信件。
潘陽微笑著點點頭,示意稍安勿躁。沒有回答堂上的問話,拿著勒索信件仔細閱讀。
信中要求:唐村送出銀錢一千兩,糧米二百擔,牛二十頭,羊二十腔,雙轅大車十掛。限十日內準備齊整,送至黃龍山口,膽敢違抗。必定如梁家鋪子一般燒殺搶掠,全村雞犬不留,房屋燒為白地
那勒索的書信為白帛書就,沒有抬頭,也不見落款,狗爬似的字跡勉強能看懂,是置入一節竹筒中,著村外放羊的牧童送入唐家。
反覆琢磨推敲了幾遍之後。潘陽的心中逐漸有了一些想法,抬起頭對著堂上的眾人說到:
「若僅以這份書信論,我覺得土匪並不可怕,只是外強中乾而已。」
「首先,吾等盡知,黃龍山並無強盜匪徒之山寨。其山寨,必在林密山高之處。觀其索要的錢糧和牲畜數量並不大便可得知,匪徒的人數不會太多,且無膽遠離山寨。彼輩須將此等勒索貨物搬運回山寨,若索要的太多,彼輩搬運不回去。」
「至於到村裡劫掠,吾斷定他們近期必不會來。畢竟此地比梁家鋪子離黃龍山要遠的多,欲到此地必須經過梁家鋪子,別無他路。那山匪們不會想不到,吾等必將此事通告縣中,上庸郡的公人,絕無可能得不到通知。若有公人近期在梁家鋪子埋伏阻截,彼輩插翅難逃矣。」
聽罷潘陽的解析,廳堂中眾人大多鬆了一口氣。「如若我等不按時送上財貨,萬一匪徒殺來,可如何是好?」還是有人不放心。
「匪徒如若下山,必不會言明時日,若如此。豈非插標賣首爾?因此可斷定,十數日之內,山中匪徒絕無可能下山來此處。」
「如此虛張聲勢的索要財貨,從另一個方面亦可明證,此等強盜山匪並非積年的老盜匪,勒索的手法尚且幼稚,不足為懼。」
「唐族長,此刻村中應立即派出伶俐之人,攜帶書信至淇水亭舍及縣中報知匪情,詳細告知山匪勒索之事及宣示的時日,就是不知郡中是否會派兵前來剿匪。」
「上游的梁家鋪子亦需傳訊,彼村並非南鄉管轄,彼輩定然上報上庸郡,村中也好及早有所準備。若山匪偵知上庸郡在梁家鋪子有所準備,必定不敢前來。」
潘陽見眾人聽得仔細,繼續說道:「近期不敢來,不代表山匪永遠不來。常言道:有千日做賊,卻無千日防賊。待防盜的風聲過後,山匪盡可趁我等不備之時,前來劫掠,此事卻不可不防。否則,禍患必生。」
在堂上的十幾個人聽罷,七嘴八舌的議論聲立時在廳堂中響起。適才逐漸消散的不安氣氛,此刻驟然升騰起來,籠罩整個大廳。
族人們都明白,這便是富裕招惹來的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