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昨日永不在

2120年12月16日

距離第一次遭遇喪屍襲擊已經過去了整整27小時，在這二十多個小時中，林川曾想過回到自己的出租屋，他與張昊身披白色床單在雪中匍匐前行過，小區周圍的喪屍從原本的二十幾具增加到了五倍不止，兩人所在的單元樓下早已被喪屍堵死，彷彿那裡有什麼美味的食物，久久不肯離去，無奈之下，林川兩人只好放棄了回去的打算，轉向尋了附近的一家旅店。

這家旅店常年生意平淡，加上病毒的影響更是門可羅雀，等林川和張昊小心翼翼的推開旅店的大門時，裡面早已落上了一層薄灰，吧台上的物品零落在地面，還有幾張百元大鈔，似乎店主走的很急，更像是逃跑。

進門后，張昊彎下腰準備去撿那幾張錢幣，林川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還要那幾張廢紙有什麼用，找找有沒有房間鑰匙，咱們得好好的睡一覺。」

「靠，川子，這一眼看去起碼有六七百，怎麼就成廢紙了。」張昊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終究沒有去撿。

隻身走到吧台翻找了一下，不一會從其中一個抽屜內拿出了一大串編寫著房號的鑰匙。

「這旅店看著不大，居然還有三樓。」張昊提著鑰匙走到林川身邊道。

「那就去三樓吧，樓層高視線也好一點，也更安全。」林川說完，踏步朝著樓梯口走去。

旅店建築的年代時間較長，以往採光不錯的窗戶已經被後起的高樓遮蔽，昏暗狹長的走廊中，兩人的腳步聲發出陣陣迴響。

隨便選了一間靠近街道的房間，張昊靠著微弱的光芒找到鑰匙后打開了房門。

陳舊的味道撲面而來，引得兩人同時皺起了眉頭。

這是一間雙人房，裡面除了兩張床，就只剩下一台老舊的電視機。

林川走到貼近窗邊的床前，先是解開系在身上的白色床單，這是在逃出了便利店后在一家傢具店的床上扯下來的，抖了抖上面的積雪，而後放下了身後沉重的登山包。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和著衣服倒在床上準備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扭過頭看向另一邊的張昊時，那傢伙早已經不聲不響的進入了夢鄉。

林川凍僵的臉上扯起一絲笑容，看了眼手錶上的指針，已經是下午三點多，腦中想這些事情也逐漸睡去。

實在是太累了，過去的二十幾個小時中，無時無刻不在擔驚受怕中度過，生怕一個不小心碰到了喪屍。

翌日

大雪依舊如昨，林川被外面街道上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吵醒。

睜眼的那一刻他彷彿回到了九天前，那還是一個平和的世界，但這也僅僅是剎那的恍惚。

林川從床榻翻身而起，趴在窗戶上往下看去，街道上行駛的並非日常所見的普通汽車，而是兩輛墨綠色的國產軍用越野。

從越野車的副駕駛中沿街拋灑出一張張粉紅色的紙張，隨風吹得漫天都是。

林川打開窗戶本想叫喊，誰知一張紙迎面蒙在了臉上，等他反手拿下后，越野車早已遠去，跟在車后不遠處還有十幾隻遊盪的喪屍。

氣急的他將手中的紙張攥成了一團，本欲將其丟出窗外，偶然發現紙張上印著字，嘆了口氣，林川關上了窗戶，坐在床邊打開了已經滿是皺褶的紙張。

「緊急通告」

「由於未知病毒的感染，民眾在發燒后出現了身體異常，經過科研院發現，這些變異的人類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而讓其保持活動的根源是病毒在大腦中形成了基礎的基因鏈，殺死原本的基因後進行了重組，掌控了他們的行動，此病毒已確認為基因病毒，由此命名為y病毒。人類感染後會變成大家所熟知的喪屍，一旦被喪屍抓傷，咬傷或者傷口接觸帶有y病毒的物體均會被感染，感染后的人類會在10分鐘至48小時內變成喪屍，喪屍的視力會大幅度下降，但其他的感官有極大的提升，尤其是聽力。全國進入特級戰備狀態。請廣大存活的民眾選擇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後續我們將會通過無線電廣播通告安全區位置，請大家放心等待。」

林川大致看完了通告后，面色變得異常難看，原本還抱著一絲僥倖的心理，如今徹底垮塌。

原來真的是喪屍，這個世界在幾天的時間中，悄然變成了末世，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覺中改變。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林川走到張昊面前拍醒了他，進入深度睡眠的張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揉了揉道：「怎麼了，川子？」

沒有回答他，林川將緊急通告放在了張昊眼前。

十幾秒后，張昊從床上一躍而起，扯過林川手中的紙，狠狠張合了一下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林川。

「真…真的世界末日了？怎麼會這樣？」張昊張著嘴，後面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了。

「其實我之前也認為只是京州市發生了這樣的事，沒想到是全國，甚至世界都變了。」林川嘆氣道。

兩人靜靜坐了片刻后，林川指著紙上所提到的無線電廣播再次開口：「我們得去找一台收音機，想要得到最新消息，後續只能靠無線電了。」

「不用找，昨天我在吧台找鑰匙時看到了一台收音機。」張昊道。

林川聽后心中一喜，轉身打開房門就準備衝出去，突然想到通告中說喪屍聽力極為敏銳，腳步猛然止住，轉而變得躡手躡腳，連打開的房門的動作也極為小心，生怕驚動了外面的喪屍。

踏足走廊，原本只需要一兩分鐘的路程，林川硬生生走出了如同世紀般漫長。

十分鐘后

林川在吧台的抽屜中找到了收音機和幾節五號電池並安全的返回到了房間。

一進門，張昊正在津津有味的吃著乾脆面，嘴裡塞得滿滿當當，床上也掉了零零散散的碎渣。

林川關好房門后，熟練的將電池塞入收音機的背槽，小巧的收音機上綠燈亮起，證明了可以正常工作。

這台收音機並非是那種老式的天線貨色，相反，它的製作工藝十分講究，小巧的外表上擁有著6個機械按鈕和一個3寸的彩色液晶顯示器，份量比一般的智能機還要重上不少。

林川搗鼓了一會後，原本「唦唦」的雜音逐漸有了人聲，再次經過調頻后，終於可以聽清了。

將聲音調到僅有兩人能聽到的程度，林川閉上眼開始聽著收音機中的內容。

那是一個較為粗獷的男聲，一直重複著播報生存基地的位置和其他相關信息，而距離林川兩人最近的就是華東聯合生存基地。

華東聯合基地位於京州市和應天市的交匯處，那裡原本是一片待開發區域，末世來臨后將基地選定在此處，從京州市出發到華東聯合基地大約120公里左右，根據目前天氣，開車差不多兩個小時就能到達。

另外廣播中提到基地佔地相當大，收容了華東大部分地區的倖存者。整個基地主要由政部、軍部、科研院組成，其中政部主要負責基地的運作，軍部則是維持安全和作戰，而科研院由最高領導院國部直接管轄，在不同地區的生存基地都有分院，為了研究喪屍和開發針對病毒的抗生藥劑。

「嗒…」

一聲輕響，林川關掉了收音機，裡面的內容並不是實時的，而是有人錄製后24小時循環播報，除了生存基地的位置，其他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

「我們，要去嗎？」張昊問道。

林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想了片刻道:「你去吧，你的父母應該也會去那裡，我得回家一趟。」

「回家？」

張昊停止了嘴裡的咀嚼，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林川，林川的老家他聽講過，距離京州市幾千公裡外，湖江市的一個小縣城，以往坐高鐵都要很長一段時間，如今在大雪中駕車根本是一件無法完成的事，張昊覺得林川應該是瘋了。

看著張昊投來的目光，林川眼神堅定的點了點頭道：「沒錯！我必須得回去。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當然，在此之前我會和你一起去華東生產基地獲取一些補給。」

和林川目光接觸的瞬間，張昊就已經明白這件事無法改變，換作是他也會同樣選擇回家無論路途多遙遠，發生這麼大的事，回到父母的身邊是最好的選擇。

「那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張昊問道。

「明天，一會我們下去觀察一下地形，順便找找有沒有可以發動的汽車，另外規劃好路線。」

林川說著站起身從床上拿起那張還未完全乾透的白床單系在了身上，這是雪中最好的保護色，如果遇到喪屍，往地上一趴，可以與銀裝素裹的世界完美融合在一起。

經過簡單的整理，兩人將背包塞進了床底，出門路過消防栓時，林川將其中的消防斧拿出插在了腰間，張昊則將旅店收銀台中一把短柄電棍握在了手中，他覺得這樣更有安全感。

外面街道上的大部分喪屍因為越野車的轟鳴聲被盡數吸引離去，只留下雜亂的腳印很快被雪給覆蓋。

看了眼手上的表，目前是早上八點十五分，林川確認了一下方位，指著東南方對身邊的張昊道：「往那邊就是華東生存基地的所在地，根據降雪量，明天估計會超過正常人的小腿，我們盡量找車輛，而且得是越野型的。」

張昊聞言點了點頭，緊了緊手中的電棍，從旅店的台階一步踏出，同林川開始沿著街道尋找車輛。

在大雪中想找到已經被完全覆蓋的汽車十分困難，外加寒風夾雜著雪花不時吹向兩人臉龐，很多時候眼睛都無法正常觀察四周。

一路走了接近二十分鐘，身體凍到麻木的兩人選擇了一家建材店暫時休息。

背靠著一面工具架，林川和張昊不斷搓著凍紅的雙手，試圖讓其產生一絲熱量。

張昊牙齒打顫的說不出一句話，林川眼睛在建材店內四處觀察，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沒一會，只見他眼前一亮，動作有些遲緩的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隔壁貨架前，伸手取下了放在最上層的幾雙勞保手套，將其中一雙丟給我張昊。

這種勞保手套由白棉紗製成，掌心位置塗有乳膠，雖然禦寒性並不強，但是有勝於無。

張昊如獲至寶般將凍紅僵硬的手慢慢塞了進去，臉上露出了一絲滿足的神色。

「如果還覺得冷，等回去后把棉被中的棉花多塞點進去，這樣效果會好很多。」林川戴完手套道。

「川子，我現在是真佩服你的智商，更佩服你的心態和膽量。」張昊咧嘴笑著說道。

「如果在那一瞬間，你和我一樣無限接近於死亡之後，或許你的心態也會改變…」

這句話讓張昊摸不著頭腦，渾身卻感覺到了一陣毛骨悚然，甚至明顯察覺林川周身的氣息變的非常不穩定。

「繼續找吧！一會到了中和路后，我們分開兩邊尋找車輛，一個小時后回到這裡集合。」

林川語氣平淡，他希望張昊遇事不再懦弱，否則會給他和自身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此外，林川自己也想挑戰一下單人生存，一旦張昊到了華東生存基地，往後回家的歸途只有他自己一人。

心中萬千思緒，站在中和路路口，張昊看向了右邊道：「一個小時后見。」

「好！」

林川點頭應聲。

從中和路往北是今天越野車行駛過的方向，也是林川選擇的路線，根據地上隱隱還可以看到的腳印判斷，一共有不下於十隻喪屍被越野車牽著鼻子遛彎。

走了大約兩百米，林川發現了第一輛被雪完全覆蓋的越野型汽車，伸手將車門上的雪掃除，拉住門把手猛然用力。

「咔…」

車門發出脆響，卻沒有絲毫打開的跡象。

「咔…」

林川再次用力拉了一次，依舊沒能打開，他收回手摸向了腰間的消防斧。

「啪嗒…」

取出消防斧的那一刻，身後傳來異響，林川身體一僵，綳的筆直，後腦感覺到了一絲髮涼，他下意識扭過頭，不知何時，一隻喪屍就站在他的身後，距離不到三米，失去瞳仁的灰色瞳孔盯的林川倒退一步，消防斧撞在車身，聲響似乎刺激到了那隻喪屍，朝著林川就飛撲了過來。

枯瘦如柴的手臂上經脈高高隆起，呈黑色如蚯蚓般密布，鋒利的指甲帶著森森寒芒直指林川的面門。

就地一個打滾，林川從側方避開了利爪，右手握斧從下往上順著喪屍的小腿一路劃到了腰腹。

紅黑色的血液噴洒而出，沒有任何溫度，喪屍沒有痛覺，下一刻便拽住了林川的消防斧，連同林川居然被拉著狠狠甩飛了好幾米。

「這力量…」

林川心中大駭，這是他第一次與喪屍正面戰鬥，從不知道喪屍那破爛不堪的肉身蘊含著超出常人接近三倍以上的力量。

幸好摔在了雪地上，如果換成是平常的水泥地，這第一個回合就能將林川砸個半死。

「呸！」

林川從雪地中爬起，將滿嘴的雪吐了出來，雙手持斧低矮著身子，眼睛死死盯著那喪屍的動作，試圖找到一擊必殺的破綻。

下一秒，喪屍嘶吼著再次沖了過來，幾乎全身都是破綻，也全都沒有漏洞，林川根本不知道從何下手，眼睜睜看著喪屍快速接近，他將消防斧高高舉過頭頂，在那喪屍靠近的一瞬間劈了下去，簡單且霸道的一擊，消防斧大半劈入了喪屍的腦袋之中，林川胸口的棉襖也被利爪撕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所幸沒有刺破他的皮膚。

保持著這個姿勢約有七八秒，在林川鬆手的瞬間，喪屍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連同他自己也一屁股坐在雪地中，這是他第一次殺人，儘管對方已經變成了非人類的喪屍，林川依舊產生了強烈的不適感。

「嘔......」

最終，在看到那紅白黑三種顏色從斧刃處流出時，林川再也沒忍住吐的昏天黑地，將不久前吃的麵包和苦膽水都吐了出來，平息了良久之後，林川閉著一口氣爬到喪屍身前，握住消防斧斧柄，用儘力氣才將其從喪屍的頭骨中拔了出來。

「這個世界，終究是變了…你只是第一個，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對不起！我想要活下去。」

林川用腳撥動著積雪掩埋了那隻被自己砍死的喪屍，嘴中喃喃著。

每掩蓋一分，他原本緊皺的眉頭便舒緩一分，直至雪完全覆蓋喪屍后，林川露出了一分釋然的神色。

重新回到那越野車前，林川一斧直接砸在了車窗玻璃上，伴隨著破裂聲，伸手從內部打開了車門。

撬開一鍵啟動的按鈕，林川探入半個身子將兩根點火線剝去膠皮擰在了一起，越野車內的儀錶盤隨即亮了起來，林川看了眼油表還剩一半，足夠他和張昊開到華東生存基地。

目前最主要的是看一下越野車能不能正常行駛，否則一切都是白乾。

鑽入車內，林川將消防斧放在副駕駛座上，扶著方向盤，腳輕輕點了一下油門，汽車沒有絲毫反應。

林川的面色微微僵硬，重新扯開點火線再次擰在一起，卻僅僅是儀錶盤再次亮起，其他一切如故。

「x」

暗罵一聲，林川氣的右腳猛地踹在油門上，越野車突然發出一聲低吼，車身劇烈晃動了一下。

這彷彿來自天堂的仙音，林川的表情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急轉，生怕再出故障，連忙鬆開了手剎，緩緩將車駛出了街角。

而另一邊，張昊正瘋狂的甩開步伐朝著林川這邊奔來，在他的身後足足有十幾道身影緊追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