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天壤雲泥之別
杏疏散完步后,就回了剛剛的房間。
她不知道自己的房間在哪,又不好意思向傭人表明自己想和溫清禮一間,只好裝傻,祈禱這個房間就是溫清禮的卧房。
不過杏疏當晚並沒來得及證實一番,因為溫清禮一夜未歸。
第二天一早,杏疏發現溫清禮頂著淡淡的黑眼圈出現在樓下的餐廳里。
她努力忍住笑,穿著睡裙在溫清禮面前晃來晃去。
溫清禮看著她纖細的小腿、白皙修長的脖頸和微微晃動的大波浪捲髮,喉結滑動了一下。
他扶了扶額,只覺得頭更痛了。
唐伯候在餐桌一旁,上揚的嘴角幾乎難以抑制,老臉的皺紋也多了幾條。
少奶奶太厲害了。
好久沒見到少爺表情這麼豐富的時候了。
可喜可賀!
老爺夫人你們快來看吶!少爺有人氣兒了!
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有小溫少爺了!
啊啊啊啊啊啊!
杏疏絲毫沒有被看得害羞的感覺,反而笑吟吟地望著溫清禮,「學校的課不多,從今天起我就不住校了,每天晚上都回家。」
溫清禮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
上輩子,是他強硬要求自己住校,並讓她少和尹家來往。為了這個她還和他鬧了好久,覺得是他限制了自己的自由,不信任她和尹家。
現在想想,真想抽上輩子的自己兩個耳光!
讓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現在的溫清禮就算想把她拴起來,她都屁顛屁顛地去拿鏈子!
太委屈了嚶嚶嚶。
杏疏捅著碗里的蝦仁燕窩粥,想起上輩子溫清禮逼著她每天一碗燕窩,吃得她哭天抹淚,這輩子啥也沒有,頓時更委屈了。
不行,得趕緊把人搞到手。
「溫先生~」,杏疏從碗里抬起頭,咬著下唇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紅布包,朝著桌子另一端的溫清禮推過去。
「我準備好啦!我們吃過早餐就出發吧。」
「出發?去哪兒?」
溫清禮看著那個小紅布包,直覺不是什麼好事。
杏疏狡黠一笑。「去民政局領證!」
「錢我都準備好了,工本費九塊,我出四塊五!」
「喏,就在那個小紅布包里,你拿好,我們就出發。」
唐伯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這這這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雖說這是早晚的事,但他沒記錯的話,少奶奶昨晚才到家吧!!
這麼愛少爺的嗎!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嗎!
好刺激!
完了完了少爺臉色不對!
他會生氣嗎!病情會反覆嗎!
要不要打給家庭醫生啊!
救命!!
「領證……確實是該考慮的事情,但不是現在。」溫清禮沉聲說道。
???上輩子可是你綁著我去領證的!
杏疏氣鼓鼓地想,沒道理上輩子自己刁蠻任性瘋狂試探,他死抓不放步步緊逼;這輩子自己溫柔可人善解人意,他猶猶豫豫退避三舍啊!!
這什麼情況!
「我吃好了,你收拾一下上學去吧。」
溫清禮扶著桌子站起身,身邊的傭人馬上上前暗暗託了他的胳膊一下,並遞上了熱毛巾。
杏疏訥訥不語。
兩人正為剛剛說的話尷尬地僵著,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破了平靜。
「禮爺,南山那邊來信兒了。」
「進來。」
杏疏眼神驚恐地看著從門外進來的兩個彪形大漢。如果說溫清禮渾身上下還帶著些儒將的書生氣,那這兩個突如其來的人,是怎麼也遮不住身上那股子匪氣。雖然是一水兒地西裝、襯衫、皮鞋,杏疏卻怎麼也尋不到都市白領的味道,怎麼看怎麼像電影里那些受雇於富豪們的保鏢打手。
——尤其是張嘴一股子京片子味兒的時候。
杏疏心裡暗暗開解自己:沒事的,只是長得嚇人些,溫清禮萬萬不會養這些人幹壞事的。
上輩子她嫁過來五年,也沒聽說溫清禮有什麼事業,一直覺得他是從部隊退役之後拿著溫家集團分紅過日子的嫡系。
杏疏微笑著,邊站起身邊打招呼,「有客人來呀,那就先不打擾啦,我收拾一下準備去……」
突然——哽住。
是的,西裝領帶沒什麼可怕的,匪氣橫生也可以安慰自己人不可貌相,可是……可是……桌子上溫清禮剛剛拿來擦手的熱毛巾下面……
擺著……
一把槍!
就是那種對於上輩子和這輩子的尹杏疏來說,永遠只存在於電影和小說情節里的東西!
不不,尹杏疏,這沒什麼好怕的。
說不定這是溫清禮退役之後從部隊留下來的紀念品,這不是真的。
拜託,他腿腳不好,就算是真的也是用來防身的對吧。
你看旁邊還有匕首,肯定是防身用的!嚇唬人的玩意兒!
杏疏這樣安慰自己。
然而下一秒,他們之間的對話把杏疏剛剛做起來的那點可憐的心理建設砸得粉碎。
「爺,小白布置得一切順利,花豹在收尾。」
「做得不錯,回頭查查昨夜市裡有沒有動刀、賣粉兒、尋死尋活的事,把那些不聽話的拉出來祭旗。」
「我沒什麼耐心,以德服人不是我的風格。」
「威嚴,是用鮮血和實力證明的。」
他的卑劣、他的暴躁、他的懦弱、他的無路可退。
他沒有信心藏一輩子。
如果終究要離開,他寧願永不開始。
她與他之間,豈止天壤雲泥。
————
「少奶奶,這是今天的報紙。」唐伯彎腰悄悄遞到杏疏跟前。
「報紙?給我的?」撫著心口走到偏廳的杏疏愣愣地問,眼角餘光陡然間掃到一則公告:
「茲證明:尹杏疏與京城尹業成一家脫離親子關係,望周知。」
好狠!
杏疏毫不懷疑,在尹父迅速發出聲明的背後,一定有尹流月推波助瀾的手筆。
和上輩子一樣,她果然忍不住了。
杏疏在心底冷笑一聲,面上卻難掩悲傷。
唐伯見狀嘆息一聲,「少奶奶,往後您就是溫家的人了,不必太過悲傷。少爺自會護著你。」
話音剛落,唐伯蒼老的臉上露出了驕傲的笑容。「我家少爺雖然脾氣不好,但最最護短了!」
「呃……」
「唐伯……」
剛剛因為槍支受驚的杏疏毫不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剛剛還在餐廳匪氣橫生的一群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唐伯背後。
「我脾氣不好嗎?」溫清禮淡淡地問。
「沒有沒有!!」
「要說太子脾氣不好,我第一個不同意!」
「爺可是出了名的心慈,脾氣不好簡直無稽之談!」
「行了」,溫清禮擺擺手,轉過頭看向尹杏疏。
「夫人覺得呢?」
「……」杏疏看著溫清禮噙著笑的面孔,心裡七上八下的。
「我覺得,溫先生簡直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了。」
溫清禮輕笑一聲。
「但願吧。」
但願你能一直這麼覺得。
這是什麼話?杏疏有點摸不著頭腦。
「夫人,這是您的文件。」站在溫清禮身後的藍鰭遞給杏疏一個厚厚的檔案袋。
杏疏翻看了一下,發現裡面是斷絕親子關係協議書,還有一些作為嫁妝的京郊土地和商鋪。
至於錢,很顯然,在尹流月的操作下,杏疏是一點也沒撈到。
不過沒關係,溫清禮不會讓她失望的。
「聘禮已經按照夫人的要求打進卡里了,密碼是今天的日期。」
話音剛落,藍鰭就被扇得一個踉蹌。
「叫少奶奶!」唐伯怒怒的聲音響起。
「你……你那是封建糟粕!我可是現代人士!不講究階級劃分!」
「別給我廢話!見著太子你敢不跪?!」
藍鰭悄悄抬起頭看了一眼溫清禮,見他似笑非笑,立馬慫眉搭眼地跟身後的人跪成一排。
「少……少奶奶,藍鰭問少奶奶好。」
杏疏手足無措地看向溫清禮。
「起來吧」,溫清禮回身慢悠悠地挪到座位上,「現在改革了,不講究那些有的沒的,心裡有規矩就行。」
當然,最主要還是,別嚇到他的小姑娘。
聽到這話,剛要起身的一排人又麻溜兒跪了回去。
藍鰭的臉色喪得很明顯,唐伯在一旁恨鐵不成鋼地點著他的腦袋。
杏疏看著這畫面,感到有種詭異的溫馨。
可能……這就是革命戰友情吧。
杏疏一邊挪到溫清禮椅子後面,一邊默默地給自己洗腦。
「有點晚了,不去上課嗎?」溫清禮抬頭看她。
他表情淡淡的,心裡卻想,果然,要自己疏遠冷落她,還是太難了。
「咳咳……我讓司機送你去學校。」
聽見溫清禮咳嗽,杏疏緊張地拍了拍他的胸口,「你不舒服嗎?早上起來著涼了?」
溫清禮無奈地說,「現在是夏天,怎麼會著涼。」
「我就是老毛病,不要緊。」
「快去上學吧,不要遲到。」
杏疏擔憂地看著他,腳下一動不動。
「不行!老毛病就要按時吃藥!你的葯在哪裡?我看看!」
溫清禮愈加無奈,「聽話,快去上學。」
「不行!你不給我看我就去問唐伯!」
「呵,你去問,看他給不給你看?」
「你!」
杏疏氣鼓鼓地盯著他,眼睛里泛起水霧。
是了,就是因為上輩子他這麼不在意,導致身體每況愈下,最後得知她的死訊乾脆和她一起走了。
這輩子絕對不能再重蹈覆轍!
杏疏見拗不過他,知曉他的心態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那我去上學了,你要注意身體噢。」
「嗯。」
「有什麼不舒服一定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好。」
「喏,掃一下我的二維碼,加個微信。」
「……行。」
「我的戶口本也準備好了,等你覺得時機成熟我們就去領證哦。」
「……」
「那……那我走了啊。」
「嗯,走吧。」
「真的走了啊!」
「……」溫清禮額角青筋直跳,小時候怎麼沒發現她這麼粘人!
杏疏見他被她煩得跳腳又無可奈何的樣子,覺得簡直太可愛了。當下逗弄心起,大著膽子道,
「老公~我會記得想你的。你也要記得想我啊。」
她叫他什麼?!
這小妮子聽到他們的談話了吧?
知道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吧?
看著槍和匕首了吧?
膽子怎麼還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