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還是沒逃掉
見白巾盜向後而掠,兩位主官並不驚慌,立即從馬上躍起,三兩步上得拴馬柱向山門趕去,其餘官捕均下馬疾追。龍吟看似矮壯粗笨,動作卻極為迅敏,雙指向上一撩,面前的氣袋立時向上飛去,從下馬前突,到躍上石柱的動作來看略快於白巾盜,更是遠勝衛進賢。就在龍吟準備踩上第二根馬樁,被拴的群馬好似受驚,更是有兩匹馬人立而起,直接擋在了龍、衛兩人身前,龍吟右手輕輕撐住馬頭,身子迅速繞著馬頸轉了一圈,堪堪避開驚馬,只是身形一頓,與白巾盜一下子拉開了距離。而衛進賢則是雙手按住馬頭,向上方閃避,明顯又慢了一分。自稱白輝之人已瞬間掠至方丈三人附近。龍吟在後大聲叫道:「懇請師叔祖出手」。那龍吟曾在金陵派習藝四年,自然認得金陵派名宿李濟塵,對那盜匪圍三闕一,一來是人手不多,二來認為到時請李濟塵幫忙自是手到擒來,故白巾盜遁去,自己一點都不慌,但李濟塵三人並未出手,對掠進山門的大鬍子更是視而不見。李濟塵淡淡對趕至的龍吟說道:「我從不插手官府之事」,龍吟也不敢吭氣,只是埋頭直追,心想,好你個老不死的,回來定要向聖上參一本,取諦金陵派。衛進賢等人也是魚貫而入,沖開人群隊伍,向山上追去。只是白巾盜已沒入叢林,加上天色已暗,蹤影全無。
賀齊舟見官差都已走遠,離開領取賑粥的隊伍,向拴馬樁走去,撿起了一樣東西后,還在地上找尋。這時身邊忽然有人對他說道:「小兄弟是不是在找這個啊?看不出身手還可以啊。當心我報官哦。」
說話之人正是剛才站在方丈邊的年青人,約莫十七八歲樣子,與林川差不多高低,只是瘦了些,衣著考究,面色微黑髮黃,只是一雙大眼睛在夜色下仍是炯炯有神。此時手裡拿著一塊鴿蛋大小的卵石,向齊舟問話。
齊舟亦攤開手裡的物件,赫然是一枚賑災的銀子,學著那人說話的樣子道:「小兄弟好身手啊,是不是在找這個啊?本來我來以為只有像自己這種鄉下來的窮人好意思蹭點便宜,怎麼也想不到像您這樣的貴公子也在乎這一兩八錢的?」
那人臉色愈發發黑,急聲道:「我只是想看看這銀子,是用兩吊銅錢和人換的。哼,這顆鵝卵石倒是不常見哦,用它擊打馬頸,我估計馬肯定會站起來的。還有,那白巾盜從你身邊躍過之時,沖你眨了眨眼吧?」
「有道理,用這塊銀子打應該也會讓馬立起來吧」齊舟也笑道。
「唉,可惜這種銀子我估計人人都有吧,不過這塊石頭,我想和你腰上掛的那個小布袋裡的東西沒什麼兩樣吧,不知道等會官差出來會不會賞點銀子什麼的。」那人笑著說道。
賀齊舟眯了眼睛打量了一下對方,實在感覺不出那青年的深淺,但下意識里感到絕對高過林川,甚至比楊山也要厲害,估計自己也不是對手,故不敢貿然出手強搶,只得訕訕說道:「這位大哥,我看你手上這塊石頭品相不錯,本人甚是喜歡,您看我用這一兩銀子買你一塊石子,可否?」
災民隊伍漸漸前進,已全部進入了山門之內,方丈和那中年人亦轉身向山上走去,齊舟對面的青年微微一笑,說道:「不賣!」轉身大步向那中年人走去。林川因擔心離開后就要排到隊伍最後,故一直留在人群中,總算看到慢慢走來的賀齊舟,悄悄問道:「你剛才出手被看到了?」
賀齊舟道:「嗯,我估計山門下的三個人還有那白巾盜都看到了,我出手其實很隱蔽了,那個白巾盜是因為離我最近,方向又朝著我來,且我也不怕他知道,另外三人都是側向面對我們,剛才那個青年就來點穿我了,我估計那個高個中年人是他師傅,可能比三叔還要厲害。」
「會被兩個官差發現嗎?」
「不太會,就算有點感覺到,也只會懷疑山門下的三個人。不過那個青年人的手法真是好,居然都沒有抖腕,光憑指勁就將這枚銀子打中了馬頸。有點像是金陵派的點金手,聽三叔說,這手功夫至少要到四脈巔峰才有小成。」
「少爺,你眼光真好,不過那青年面對面發了暗器,龍吟這麼強會看不到?」
「所以說你就是根木頭,青年人出手的時機掌握的恰到好處,正是他們躍起的那一刻,眼睛里既要看著上方白巾盜拋出的袋子,又要留心腳下巴掌大的石柱,這一剎決不會注意到幾丈開外的人彈一下手指。」
「所以你也是在那時出的手?」
「你真的變聰明了,我這麼會教人,要獎勵自己一下,咱們明天去江陵府江湖樓喝酒。」
「聽說很貴的?我們的銀子?再說夫人說好不讓你喝酒的......」
「好了,好了,我要叫你媽了,我們少吃點不就得了,你到了江陵府不準備去江湖樓?」齊舟揚了揚手中的銀子說道。
進山的路上,青年對身邊的中年人說道:「師傅,您看那人能跑掉嗎?」
中年人皺了皺眉頭,說道:「那人輕功不錯,如果只有龍吟和衛進賢去追應該能遁去,只是後面的隊伍里有一個高手,像是陳家的供奉,在我面前不敢顯露功夫,進山後一下子展開身形,我估計一柱香時間就能追到了,那人這次逃不了了。」
「啊?他是個好人了呀,師父我們是不是......」
中年人和心澄方丈對視了一眼說道:「不能,我已經說過我不插手官府之事了,你剛才就不該出手的,你想想,你的家門,你的師門,心澄大師的廟宇?我們都是有「家」的人,要沉得住氣,萬不可意氣用事。」
老和尚接著說道:「善哉,許施主菩薩心腸,那位白施主亦是菩薩心腸,不過老衲亦認為不宜貿然相救,再生枝節,當下災民眾多,還應多想想辦法籌措米糧,幫災民渡過難關。願佛主護估眾生,阿彌陀佛。」
「師父,您能不能想想辦法?那人身形好像是峨嵋的,還易了容,希望姓龍的看不出來。」許姓青年低聲懇求。
高大男子說道:「我看出來了,他的易容術不會比你娘差多少,姓龍的肯定看不出破綻。嗯……,已經被抓住了,照例在江陵府犯的案,又是在江陵府捕獲,理應由江陵府主審,明日你隨我去見一下知府張路遙,那傢伙膽子小,給他點壓力,讓他好歹給此人留條活路,其他的莫要再說了。」
青年人無奈哦了一聲,正在此時,前方排隊的人群傳來一陣喧嘩,遠遠聽得衛進賢與龍吟大聲爭議,只聽得衛進賢嚷道:「龍大人,案子、案犯都在這江陵府,無論如何都應由本官審理,否則下官實在無法與知府及督司大人交待啊。」
龍吟呵呵笑道:「衛大人莫急,衛大人的功勞本官自會記得,江陵府就不是南直隸了嗎?你也知道白巾盜去年在金陵的幾個案子,光陳家錢莊至少就被劫了兩萬兩……」
衛進賢急忙道:「龍大人,陳同知關照過在下,務必要將這白巾盜帶回的,您看……」
龍吟看了看隊伍最後的那名捕快,笑道:「你可知那人是誰嗎?陳沿見了他就算下跪都不委屈,哈哈哈。「
一群官差從山道上緩緩走了下來,當中兩人架著已昏厥過去的白巾盜,路過賀齊舟他們時,能清晰看到白巾盜嘴角淌著血跡,背後有道明顯的掌印,強勁的掌力居然將柔軟的棉袍都震碎了。
龍吟看著不再吭聲的衛進賢繼續說:「今晚就到驛站暫宿一宿,明日回江陵府,衛大人有什麼話就儘快問,後天我和遲老爺子就押著白巾盜回金陵了。「說完看了看正好面對面相逢的方丈三人,拱了拱手,道:「打擾方丈和師叔祖了,還望恕罪。」然後,抬頭就往山下走去。
心澄大師看了一眼白巾盜,雙后合什,嘆了一聲「阿彌陀佛」,英偉的中年男子拂了拂袖子,也不吭聲,只是默默向上走去。拖在官差隊伍最後的那名捕快,見到三人停下了腳步,掀起披風上的兜帽,露出一頭銀髮和一張蒼老的面龐,作揖說道:「見過真珠先生、心澄大師,打攏了佛門清凈,罪過罪過。」
方丈只是合什還禮,而李濟塵只是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