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止損

第五十六章 止損

丹桂居丹字型大小套房客廳內寂靜無聲,客棧侍女過來新續了檀香,沏了香茗,賀齊舟三人圍座在圓几旁,對著茶壺嘴裡裊裊升起的水汽,一言不發。看著滿面愁容、一臉苦相的齊舟、林川,還是許暮先開了口,「你們不用再等了,快去吧,有我一個人在就可以了,再有不到半個時辰船就要開了,錯過這班船,你們真就無法按時檢錄了!」

賀齊舟一聽,反而收起苦臉,面容堅定地說道:「不行,畢竟我才是柳家的『內戚』,我是絕不能走的,萬一讓陳沿起疑,寧願賠錢也要捂住手裡的糧食,那我們豈不是要功虧一簣了?我算過了,如果我們走陸路,明天一早出發,最快兩天也能到金陵。」

許暮道:「不行,走陸路勢必要穿過祁門山,那裡匪患正熾,聽說龍吟還派了官兵去剿匪,隨便碰到官兵封路、山道崩毀之類的意外,都要比水路慢上許多,更何況碰到匪盜還有性命之憂。」

林川插話道:「我們留下來,明天走陸路,官兵都不怕,還怕那些個農夫?」

齊舟道:「不錯,好些個盜匪應該就是吃不上飯的百姓,我們身無長物,也不怕他們來搶。不過萬一真有女大王垂涎我倆的英姿,要拉我倆去壓寨,那倒還真有點讓人頭疼。」

許暮強行咽下一口茶水,作嘔吐狀,加翻白眼,道:「那隨你們吧,實在不行明天我讓兩名金陵派弟子隨你們同行,就挑兩個最丑的,只要那女大王沒瞎了眼,只會選他們兩個,你們就安全了。」

賀齊舟道:「謝了啊,我們兩個以前在山裡打獵,走慣了山路,想跑多快就跑多快,好意心領了,別麻煩那兩位丑兄弟了。」忽然聽出了許暮的言外之意,瞪大眼睛,口喘粗氣,怒道:「姓許的,啥意思啊?咱倆這麼帥還比不過你們金陵派最丑的弟子?你們金陵派個個都是潘安啊!」

許暮失笑,搖頭道:「還真沒見過臉皮像你這麼厚的,我說,你嘴上沒毛就別吹鬍子了,眼睛像條縫就別瞪眼了。那你說好今天不走了?你說萬一姓項的他們真不過來怎麼辦?」

賀齊舟其實心裡也沒底,嘴上卻說:「我想不太會,他們前前後後都花了近十萬兩吧?一文錢好處都沒得,多少總想撈回一點的,算算應該來了吧?不過說曹操都說這麼久了,怎麼還不見個鬼影呢?」

林川道:「是啊,我們乾等著好像也不是辦法,少爺,要不我們去項家找他們?」

賀齊舟道:「不能去,去了他們不得狠命要價啊?」然後有點猶豫地看向許暮道:「水師等不了多久了,要麼還是我們上門去?」

許暮一咬牙道:「水師不拿到糧食是不會走的,我們還是等著,呃……再等一柱香吧。」

「程公子,有位姓項的老人來找您,您看是不是要帶他們過來?」門外傳來小二的喊聲,三人幾乎同時長吁了一口氣,賀齊舟剛要開口,許暮搶著說道:「等個半柱香,再帶到這裡吧,我們整一整房間。」

賀齊舟朝許暮豎了一下拇指,輕聲笑道:「刁民!」

不一會,待者帶著兩人走入客廳,賀齊舟一驚,來人除了項琛居然還有陳沿,好在三人都覆了麵皮,也沒顯得有如何不自然。

賀齊舟客套了一句后請兩人落座,項琛甫一坐定,向許暮和齊舟介紹身邊之人,道:「張先生、程公子,這位是江陵府同知,陳大人,老朽年邁,目光昏聵,前天向水師買糧本想盈點小利賑濟百姓,怎奈依目前行情必將虧得血本無歸,本來也沒臉過來,只是實在無法向東家交待,只得腆著老臉再來求兩位想想補救的辦法。」

齊舟三人忙起身對著陳沿拱手行禮,齊舟道:「不知陳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啊。」

陳沿也急著起身,示意大家坐下,道:「芝麻大的小官,何必多禮,坐、坐。」

賀齊舟道:「項老先生,城中的糧價我們也略有耳聞,看來真是要累你們賠錢了,無功不受祿,我們剛想到府上去,把我們的那部分退給老先生,阿福,去房中把銀子搬來,這八千兩現在就退回給您,陳大人,您這是……?」

陳沿身著便服,說道:「項老先生是揚州陳家在江陵產業的大掌柜,如果虧空太多,他也不好交待,所以想請本官來和兩位商議商議,說來慚愧,本官與揚州陳家沾親帶故,實在不方便推託。」

賀齊舟道:「哦,那陳大人說說看,有什麼皆大歡喜的法子,在下洗耳恭聽。」

陳沿擺擺手道:「哪有什麼皆大歡喜的法子,只是下官的一點拙見,還想請兩位幫忙。正如先前項先生所說,陳家在江陵城本小利微,本想借著糧價高啟,從富戶手中賺點差價,自己再補貼一點好用來救濟一下災民,只是沒想到知府大人手眼通天,居然借到了官糧,還在城中低價拋售,再加上過幾日本地的秋稻和淮北的小麥上市在即,這糧價只會越來越低,程公子,我們也不方便直接的找水師,你看方不方便將那八千石退回給水師,勞煩他們帶去北方銷售,應該也能賣個不錯的價錢?」

程公子面露不悅,道:「陳大人,您這就有點強人所難了,買賣已成,項先生賺再多水師也不會再來分一杯羹,同理,若是虧了也不應再索回損失,在商言商,我也不好意思向他們開這個口呀,再說,我們將每石一兩的加成都退給項先生,也算是彌補一下損失,對我而言,算是問心無愧了。」

陳沿道:「道理確實如此,所以我這不就是來找你們商量嗎。我不妨透個消息給你們,這兩日府內從未收到省里指示借用官糧的批文,更沒有聖旨下達,水師私自借出大批官糧已是犯了大忌,我想如果能再買回去一些填補虧空的話,他們應該還是願意的吧。而且他們先是高價出售夾帶糧,又毫無顧忌地借出官糧,打壓糧價,這似乎就有點不道地了。程公子,你放心,你這裡的八千兩我們絕無收回的意思,但水師那裡只要幫忙原話帶到,我估計他們會作讓步的。」

程公子看了一眼張先生,猶豫一下后說道:「這樣啊,那稍後我可以去問一下水師。」

陳沿道:「水師還有一個時辰就啟程了,拜託公子抓緊了。我還有個建議,對你我兩家都有些好處,不知程公子有沒有興趣?」

「請講」,程公子道。

「除了那八千石糧食,本官在這江陵府多少還有點人脈,能籌到一些糧食,如果你們家大人真有心捐出今年的收成,本官可以先借糧給你們,待你們收糧后再還給本官如何?除了這江陵城,江陵府現在各個地方都缺糧,如果現在賑濟下去,那真可謂是雪中送炭了,本官也定會與張知府上奏朝廷,褒揚柳大人的善舉。」

賀齊舟道:「好啊,促成江陵府買下船糧用於災民正是我家大人的本意,說說看怎麼個借法?大人可以籌到多少糧食?」

「一萬五千石,我可以在三天之內籌到,一個月之內請還給我兩萬石。那八千兩銀子就算是補償。兩位意下如何?」

許暮插話道:「不知那一萬五千石里有多少是新米,多少是陳米?」

陳沿道:「陳米居多吧,估計有一萬石左右。剛才城內米價從五十文落到三十文左右,一月之後估計會落到二十文以內,這樣換應該還算公平吧。」

許暮道:「陳大人好算計呀,這兩日城內賣的都是湖廣來的新米,忽然降價主要是有人開始拋售陳米,使新米價格都落到了三十文以內,二十五文都有人賣,那陳米最多也就賣到二十文,我想新糧上市后,陳米就算比往年價格高點也就十三四文一斤,一兩五六一石吧,新米算二十文一斤,那就是二兩四一石,你等於用一萬石陳米加上八千兩白銀換我家一萬五千石新米,如果折算成銀兩,我家好像還是虧了一萬多兩啊。」

陳沿道:「張先生算得不錯,但本官剛剛講過,現在正是缺糧的時候,糧價怎麼能和一月後同日而語,前幾日糧價不是還衝上了一百多文,你們讓水師以這麼高的價格賣糧於陳家,不是也認為糧價會在高位嗎?況且還是先借后取,也不算如何佔便宜吧。」

許暮沉吟一下,道:「如果是兩天前我肯定就同意了,不過現在看來也不是那麼缺糧,我擔心家主可能會改變主易,不全捐了,自家留下一點糧食,再說今年天公不作美,兩萬石收成只是估計之數,也未必真能湊足,到時還不成豈不是損了家主聲譽?」

陳沿道:「柳大人素來重信,一言九鼎,他答應的事豈會反悔,至於是否缺糧,那是必然之事,本府數十萬民眾受災,數萬民居被毀,即便洪水退卻,重新耕種,這些從在大半年裡還是要靠接濟,糧食只會短缺。說到貴府能否有兩萬石收成,你看這樣如何,超過兩萬石的,我只取兩萬石,不到之數,收多少還我多少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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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刃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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