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臭名昭著
「我當然想和你天天見面啦。可是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放棄學業。有多少人費盡心思想出國留學，可你有了這樣條件和機會卻輕易放棄，這樣做辜負了多少人對你的期待啊。」
「你怎麼也跟我媽一個鼻孔出氣。」美美賭氣地撅著嘴，長長的眼睫毛也耷拉了下來，「我是因為你才想留下來的，居然連你也反對我。」
「就是因為知道你的心，所以我才更不能讓你做將來會後悔的事。我是沒有條件出國念書，要是要的話，我一定會想辦法出國學習。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凱威拉起她的手，「因為我覺得你和其他的女生不一樣，你不喜歡坐享其成，有自己的抱負和夢想，你願意為你的理想付諸努力和行動。我不希望你失去這些特質，更不希望你因為我而改變你的初衷。你的理想就是你爸媽的理想，現在也是我的理想。」
「國內的大學就不好嗎？你不也說，現在國內的教育已是今非昔比了嘛。」美美的口氣終於軟了下來，「我特地去你們學校跑了一趟，我就是想著，要是我也能考進你們大學，那你就不會擔心我會被別人追跑了。」
「假如有心要跑，就算是在眼跟前，照樣還是會跑的。現在你有這樣的心，我反倒一點都不擔心了，即使你遠在萬里之外，你還是會想著我的。國外的教育制度、資源和師資、科研力量肯定比國內的好很多，只有傻瓜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如果我讓你放棄盡在眼前的一切，那我就太自私了。況且你年紀還小，要是將來有一天，你發現因為我而錯過了這樣的時機，到那時你說不定會生我氣的。」
美美回到家，一頭躺倒在床上。美玉聽到她進門的聲音，接著去廚房，從她房門前走過，透過虛掩著的門縫，看見女兒一個人仰面望著天花板發獃，她也不進去，臉上反倒有了一絲笑容。
方達玲到了S城之後，她是一本正經把家裡的很多東西都帶過來了，除了一般日用品和床上用品外，她還帶了兩台筆記本電腦，一塊歐米茄和雷達女士手錶，兩個鑽戒更是輪番戴在手上，時不時在跟人說話間會有意無意地去轉動一下。自從阿明答應等美容院有盈利后，就給她兩成股份，這猶如往她身體里注入一劑強心劑，更加迫不及待地想在這裡一展身手，好叫別人看看她的能耐。她早把自己當成這裡的女主人了，而有了阿明給承諾后，她更不把別人放在眼裡，對任何事都指手畫腳起來。她讓美容師將自己帶來的「秀一」的各種產品放到商品陳列架上最醒目的位置上，有個美容師不知就裡地問，「我們做的是『曼莉婷』，怎麼不把這個擺上啊？」
「我讓你擺什麼就擺什麼，你們沒必要管這麼多。去，把『思美』的廣告宣傳畫全從牆上拿下來，貼在過道里像什麼樣子。」
「不貼在那裡，應該貼到哪裡去啊？」
「高級美容院不能有商業氣息，哪裡都不許貼。把『韓式泡澡』的X展架拿出來，明天放到店門口和樓梯口。」
S城的這家店終於開業了。這天一大早，方達玲站在穿衣鏡前不斷換衣服，床上橫七豎八攤著好幾件衣服，試了半天，還是決定穿那件阿明剛給她買的那件粉色禮服裙。阿明在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快點，早上我還要開個早會。」
「催什麼催啦，昨天晚上你不是已經開過會了嘛。」她正對著鏡子精心地刷睫毛膏，一心要在今天驚艷全場，「一大早不會有那麼多人的。」
「我叫了幾個朋友來捧場，我總要過去接待他們吧。」
「店裡不是有三個經理嘛，讓她們先招呼一下好了。人家開業，老闆都是很晚才去的，那才叫有派頭，你懂伐？」她出來時，臉上有些不快的意思，數落著阿明，「我們這麼早去幹嘛，又沒什麼事的，哪有老總一大早去等開門的。」
宋韻一大早就趕到了阿明店裡，遠遠就看到店門口立著兩排鮮花禮藍，邊上還豎著一塊「韓式泡澡」的X展架。雖然她並不想來，但怎麼說阿明的店也是「思美」的加盟店，掛的也是「曼莉婷」的招牌，培訓部所有美導講師也全部下店了，她不得不來。因為是做開業活動，她特地帶了一台小型的「皮膚檢測儀」，美容師們都好奇的圍著這台儀器，相互在臉上做皮膚測試。「現在天還熱，我看還是以我們的面部『冰療』系列做主推項目吧，在加上『曼莉婷』的水晶眼部護理，這都是夏天最熱門的項目。」宋韻和三個經理商量，「這麼熱的天，誰願意泡澡啊？」
「我們也不想啊。」菲菲無奈地說，她原來是一個大型美容連鎖店的店長，是阿明用高薪挖過來的，她還帶了兩個同事一起過來，她們三個都在這家店裡參了股，「前兩天我們就對阿明說了，夏天做泡澡不合適，可他根本不聽我們的。方總說，我們的設施很高檔，把包房的空調開足，不用擔心顧客怕熱。」
「那你們的活動方案出來沒有？」
「還沒，方總說看看這幾天的開業狀況再做也不遲。她讓我們向顧客主推她拿來的美白產品，說大熱天，女人都怕被晒黑，做美白項目做好了。現在我們說什麼都沒用，阿明只聽方總的。」
大約十點半左右，阿明和方達玲出現在店門口，他們從計程車上下來，方達玲一手拎著手提電腦，一手挎著阿明的胳膊，全然一副老闆娘的派頭。宋韻一直在二樓和美容師在一起，她沒見方達玲上來過，上來的客人很少，菲菲從樓下上來，「上來的人很少，樓下人也不多，看樣子今天生意不會太好。」
「才開業第一天，美容院也不是百貨商場，一營業就能吸引很多客流。」宋韻安慰她，「阿明不是說，他有一套『抄客』方案嘛，能保證每天進來兩百個客人。」
「他也這麼跟我們說，還說這套方案由方總親自監督執行，要我們全力配合，可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這個方案是什麼。」
「上周我來培訓后，他們兩個沒給你們分配具體任務嗎？」
「沒有。阿明說方總要給我們做『企業文化培訓』，可她只教了我們跳了兩個舞，後來就什麼都沒有了。她說她很忙，K城那裡馬上也要開業，沒時間給我們上課，只把『秀一』的產品手冊給了我們幾本，要我們自己看看，還說，老美容師一看就能明白的。」
忽然，一個美容包間傳來一個女孩子隱約的罵人聲，「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天到晚待在老闆辦公室亂晃，抱著個『暖水壺』等著『打開水』……」
「我高興，我樂意，你管的得著嗎？」
「你憑什麼拿那麼高的工資，誰知道你跟阿明是什麼關係。他吃飽了撐的，花那麼大的價錢弄了你這個**到店裡來，攪得大家不得安生……」
「我有我的本事，你嫉妒也沒用。」
「我還以為你這個『總監助理』是幹嘛的呢，你不過是跟那個姓方的一路貨色，跟男人睡覺你們倆最拿手。」
「你別侮辱人！誰跟方達玲一樣啦。這個職位我還不想要呢，要是你眼紅你儘管去阿明那裡要好了。」
宋韻對菲菲說，「去看看怎麼回事，別鬧大了讓你們老闆知道，大家都不好看。」過了一會兒，一個瘦瘦的，穿著時髦，化了濃妝的女孩子一臉怒氣跑了出來，看都不看周圍那些詫異的面孔，直接下了樓。隨後，菲菲和另一個短髮女孩也走了出來，躲進儲藏室去了，菲菲似乎在勸說她的樣子。宋韻身邊那幾個美容師小聲議論起來，她終於知道那個下樓去的女孩叫李婷，現在是樓下的美容顧問，她原先是阿明那裡的美髮師，因為這裡缺人手，阿明讓她過來做美容顧問，專門負責抓大客戶的單子。她是阿明最喜歡、也是最重用的「女弟子」，長得漂亮，嘴巴也挺尖利。那個短髮的叫尤雅的女孩剛來不久，是阿明開了高工資從其他美容院挖過來的美容顧問，開業前阿明又指定她做方達玲的助理，她有很強的銷售能力，自然嘴上功夫也不差。「她們這是鬧什麼呢？小小年紀，話說的那麼難聽。」宋韻問一個美容師。
「李婷認為尤雅搶了她男朋友，看她不順眼唄。」
「李婷的男朋友是誰？是你們這兒的嗎？」
「是李婷的師兄，長得可帥了，他們兩人都是阿明那裡的美髮師，他老是從N城過來看她，和我們都混熟了。不過，李婷的男朋友三天兩頭在換，前些天李婷宣布他們倆已經分手了。」那幾個美容師臉上都帶著詭秘的笑容，「可不知怎麼的，昨天那個男的又來了，尤雅正好休息，兩個人一起到超市買了點東西，回來正好讓李婷看見了，李婷就懷疑是尤雅勾引了她男朋友。今天一大早在宿舍，李婷就罵罵咧咧吵開了。剛才阿明一來，尤雅就跑去他那裡告狀了，他就把李婷叫到辦公室一通臭罵。李婷氣不過，又上來找尤雅的麻煩。」
過了一會兒，菲菲出來了，宋韻對她說，「這樣的事以後可不能再發生了，還好現在沒客人，這樣的話傳出去多難聽，對你們以後的管理也不利。」
「我也沒辦法。」菲菲小聲地湊在宋韻耳邊說，「『上樑不正下樑歪』，這些美容師大多是我帶過來的，尤雅是阿明直接挖來的，平時她總覺的自己高人一等，跟誰都不大說話，好像很看不起人似的，大家都不是很喜歡她，李婷一直就看不慣她。現在她又做了『總監助理』，本來大家就討厭方達玲，現在是連同她們倆一起討厭了。」
晚上阿明在一個飯店開「開業慶功宴」，席開六桌，所有的人都到場了。阿明和方達玲坐在主桌的中心位置，邊上是阿明的一眾朋友。宋韻沒有坐在那裡，而是和菲菲她們坐在一起。阿明和他邊上的陳榮說，「這個飯店的老闆我認識，他開了兩家分店，他有兩個情婦，一人管一個店，她們很聽他的話，從來都不爭。」他一臉羨慕地樣子，「要像他這樣多好啊。」
「那就證明他給這兩個情婦『定位』定好了，兩個人都服從這樣的角色安排。」方達玲滿面笑容，大約是她終於找到這樣的機會，扮演了這樣的「角色」的緣故。
「K城那裡準備得差不多了，下個禮拜可以開業了。」陳榮說，「就是美容師還是招不到。」
「怎麼會招不到呢？」方達玲漫不經心地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們花大價錢去挖，怎麼會挖不到呢。」
「我們開的工資已經不低了。再說，兩家店差不多同時開業，資金壓力本來就大，到現在賬面上只有出的，沒有進的，再把工資開得很高，以後怎麼辦？」陳榮心裡暗想，你是只拿進不拿出，只管把自己的東西拖過來賣了收錢，其他事情一竅不通還舔著臉為自己要高薪，一分錢都沒出過，還變著法地想要股份，出去的錢不是你的，你當然不心疼，站著說話不腰疼。
「老陳，別擔心。」阿明說，「這裡已經開業了，今天樓上的人少了點，但樓下客人還可以。方總說了，高端美容院都是先冷后熱，越往後生意越好，照這樣的趨勢下去，三個月後，我的生意一個月三、四十萬沒問題。所以，你不用擔心，你儘管把工資再提高一點好了。不過，招進來的人要讓方總把把關。過兩天我和達玲先去那裡看看再說。」
開業第二天下午，宋韻正向一個女客介紹產品，這時樓下傳來一陣吵鬧聲，她立刻借口體驗產品，將她介紹給包房裡的美容師。隨後下樓，正看見尤雅和方達玲在樓梯轉角處對峙。「我為什麼要去樓下？」尤雅有著一張過於四方的臉，顯得稜角分明，很有個性，一雙小眼睛鑲嵌在那張有點早熟的臉上，眼神中分明寫著兩個字——倔強。「樓下的大單讓李婷去抓好了，我的崗位在樓上。」
「現在樓上顧客少，樓下需要美容師。」方達玲頤指氣使地說，「店裡所有的美容師，包括經理，都得服從我的調遣分配。」
「我來之前就跟老闆說好的，我不做美容師，只做銷售顧問。」
「現在你是我的助理，你得聽我的，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你不服從我指揮，我叫阿明馬上讓你走人。」
「你算什麼？你以為我想做你的助理嗎？」尤雅指著方達玲的鼻子說，「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算是廠家的人，還是代理商的人，你以為跟阿明睡睡覺，讓他封你個總監噹噹，你就能在這裡發號施令了？！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
「你。。。你。。。」方達玲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臉氣得通紅。尤雅看都不看她一眼，徑直走上樓來。
晚上美容院客人走的差不多的時候，宋韻去阿明辦公室找他商量點事而，剛走到門口，聽到裡面傳來幾個男人的吵鬧聲，幾個美容師都吐著舌頭，好奇地伸長了腦袋在外面聽著。「這是我開的店，你們憑什麼來管，我想讓誰做總監就讓誰做。」這是阿明的聲音。
「你開店的錢是誰的？」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說，「要是我姐姐不答應把房子抵押了，你能從銀行貸到錢嗎？你以為把女人養在這裡，我們就不知道了？」
「我高興養女人又怎麼樣？你姐姐都不管，要你們來管。」
「我們就是看不過眼。要不是我姐姐，你哪來的今天。可你呢？你是怎麼對她的！要不是她攔著，我們兄弟兩個早就想打死你這個兔崽子了。除了能搞女人，你還能做些什麼？現在你越來越不像話了，借著開美容院，成天不回家，還大搖大擺跟個臭婊子在外面公開借房子姘居。去，你去把那個女人叫出來！」裡面傳來桌椅碰撞的聲音，「讓我們也瞧瞧到底是什麼貨色。」
「你們想幹什麼？」阿明顯然是心虛了，「你們有什麼證據說我在這裡養女人？你們又不在這裡，那都是別人的謠傳，根本沒有這樣的事。」
「證據？我們早晚會有的。我們已經知道她的名字了，方達玲。你居然還敢讓她做什麼總監，這樣的女人也配在這裡做總監？你要證據是吧？等我們拿到證據時，你等著瞧，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名譽，你從來都是個不知廉恥的人，不過這一次，你要麼老老實實在我姐姐的離婚協議上簽字，要麼就讓我們把你打個半死，直到砸斷你的兩條狗腿為止。至於那個臭婊子，我們要把她的照片貼到這裡的每條大街小巷，讓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是個**。所以，你最好還是太平一點兒，別讓我們找到你們的住處，否則，你別怪我們把你當畜生。」
辦公室的門突然開了，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走出來，所有候在外面的偷聽的人，都一鬨而散。宋韻想，這時候進去不太合適，還是等明天再說吧。她轉身去洗手間，可門怎麼都打不開，她覺得奇怪，叫來菲菲，用鑰匙將門打開，居然發現方達玲哆哆嗦嗦地躲在裡面，方達玲見了她倆，臉部肌肉有些抽搐，面色蒼白，一臉驚惶，額頭上布著細細的一層冷汗。宋韻和菲菲只能將門關上出來，「那兩個好像是阿明的小舅子。」菲菲小聲對宋韻說，「不知從誰那裡聽說他在外麵包了女人和人同居。」菲菲沖著洗手間里努努嘴。
終於是第三天了，晚上就能回去了，宋韻在去阿明店裡的路上想，這烏煙瘴氣的，哪像是開美容院的。她到店裡時，大概不到十點，從玻璃門外望去，她發現阿明正在樓下大廳里召集了所有的員工開晨會。她從後門悄悄溜了進去，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想聽聽他到底給員工們講什麼。「現在我們店裡喜歡傳閑話的人越來越多了，說什麼方總監是我的姘頭，這些事要你們管嗎？」阿明大言不慚站在前面，很是威風的樣子，「我和方總監，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我們兩個都是有正常生理需要的正常人，我和她在一起有什麼不可以！我們想開房就開房，想同居就同居，這一男一女在一起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古代的皇帝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啊，她就是跟我睡覺了，那又怎麼樣！」眾人都低著腦袋捂著嘴，盡量不讓自己笑出聲來。宋韻聽了這番話差點沒暈倒，一大清早他就跟員工說這個嗎？實在太荒唐了！真是跳樑小丑沐猴而冠，大放厥詞！她一眼看見方達玲一臉無辜的樣子坐在阿明身後，低著頭若無其事地修指甲。她還好意思坐在這裡，臉皮真是夠厚的，她暗自想著。阿明還沒停下的意思，「我們店在方總監和我的指揮下，這兩天做了個『開門紅』，她為我們的店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我們都應該感謝她。所以，你們越是要說她，我就越是支持她，你們越是說她不是東西，我就越是喜歡她這個樣子，我不怕任何人來找我麻煩，也不怕什麼風言風語，我們兩個彼此心心相印，我看別人還敢說什麼！」忽然間，底下的人群中爆出一陣哄堂大笑。
散會後宋韻看見方達玲和阿明一起出去了，這兩人倒真是無所畏懼的，阿明兩手插在褲兜里，嘴裡叼著香煙，方達玲旁若無人，挎著他的胳膊，緊貼著他。儘管方達玲穿著黑色的弔帶背心，但是臉上的皺紋、眼下烏青的眼袋，將她的老氣橫秋刻畫得入木三分，尤其是她還穿著一雙高跟鞋，阿明站在她身邊比她矮一截，方達玲扭著胯，挽著阿明走在這小橋流水青石板鋪路，以園林著稱的江南水鄉之地，總令人覺得像是一幅後現代版的三娘教子的諷刺漫畫。
菲菲她們上到二樓，宋韻發現尤雅沒來，就問菲菲，「尤雅怎麼沒來？她今天休息嗎？」
「昨天她和方達玲吵完架，晚上就去阿明那裡辭職了。李婷也辭職了。」
「她怎麼也走了？不是說她在阿明的美髮店裡幹了五、六年了嘛。」
「她原來一直都在阿明老婆的那家店裡上班，跟他老婆關係可好了。昨天阿明的小舅子過來大鬧了一頓之後，他懷疑是李婷在他老婆那裡告了狀，把他跟方達玲的事情講出去的。他跑到宿捨去，當著很多人的面，把李婷大罵一通，罵得可難聽了。李婷氣不過，當場就辭職走人了。她那脾氣，你也看見了，是最不能受氣的了。」菲菲說，「而且，李婷還說，她什麼都沒說過，她是冤枉的。我覺得也是，你看這裡的人，誰不知道他們倆的事，阿明哪還用得到開這麼個會，連進來的顧客都知道他們兩個是姘頭，在這兒他們早就已經臭名遠揚了。」
那天晚上，宋韻坐在回去的動車上，心想，這下店的報告該怎麼寫呢？開業才幾天，就已經亂成一團，美容顧問一下就走了兩個，客源平平，業績慘淡，人心浮動，管理渙散，再加上兩個荒謬絕倫的「領導人」，真是太滑稽了。即使K城那個店開業了，和這個店的下場也是一樣的。她回到公司，將那裡的情況向羅美玉做了詳細的彙報，「讓他們去！無可救藥。」羅美玉說，「真真是荒唐無恥。我早就知道他做什麼事都是做不成的。等K城的那家開出來，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笑話來呢。既然他一意孤行，要聽那個女人的話，那就讓他自生自滅。像他這樣的，就是欠教訓。不過，還是難為了他老婆，出了事，最後免不了她出面替這個老公『擦屁股』。」
K城的那家店終於也開業了，阿明和方達玲回到S城后，阿明的心情漸漸不再像前段時間那麼興奮了，從每天的營業的收入來看，離方達玲所說的每月四十萬還遠著呢，而那些客人似乎都約好了一樣，過了開業那一陣的新鮮勁，進來的客人越來越少了，肯掏錢的客人就更少了。阿明叫來菲菲她們三個經理開會，問她們有沒有執行方達玲制定的銷售方案，菲菲不滿地說，「這麼大熱的天，有幾個顧客願意來『泡澡』，就算包房裡有空調，可洗完后照樣一身汗。你說，現在這樣的天，桑拿房裡設施再好，有多少人會去洗？我們可是新店，客源本來就不多，現在放著『曼莉婷』這樣的好東西不做，偏偏要做什麼泡澡，顧客當然都跑光了。」
「『泡澡』是贈送的項目，要是別人不想要，你們可以送別的東西嘛。」
「那你說送什麼？方總說，現在要主推她帶來的產品，她的那些東西全是低價位的，難道要我們用全進口的東西去做贈品吸引顧客嗎？即使這樣，她的東西或許是賣出去了賺錢了，可我們的東西不就等於白送了嘛，我們算是賺了還是虧了？而且，哪有這樣道理，用高端產品去為低檔產品做陪襯，這以後我們還怎麼向顧客推薦介紹『曼莉婷』。那不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嘛。」菲菲一臉不忿的樣子，另兩個經理也撇著嘴似有不屑之色。
「那你說怎麼辦？」阿明並不傻，經菲菲一點，他很快悟明白其中的道理了，「你們有什麼好的建議？」
「我們三個商量過了，還是想採取上次宋老師的建議，主推『思美』的冰晶系列。。。」菲菲正說著，方達玲突然進來了，她看了一眼她們三個，輕佻地說，「你們在開會啊？我有事，來晚了。」說著，她扭擺著腰走到在阿明身邊坐下。「剛才你們說『思美』什麼的，我不是都跟你們說過了嘛，我們走的是高端連鎖路線，眼下要以特色項目帶動全店銷售，這樣才能獨樹一幟，區別於那些普通的美容院。」
「可現在開業都已經十天了，進來的顧客反倒越來越少，很多人都只是上來看了一圈就走了。樓下大包間的生意也不見起色，更別說樓上的VIP包房了。要是我們再不調整銷售方案，接下去的幾個月我們都要虧死了。」
「那好吧，你們三個說說，你們倒有什麼好方法能提高整店銷售業績。」方達玲翻了她們一個白眼，轉而面對著阿明，「你也覺得應該調整銷售方案咯？」
「我覺得她們說的還是有道理的。」阿明說，「菲菲，把你剛才說的那個方案說完。」
「宋老師說，現在這個季節應該以補水、防晒、抗敏為主，最好把『思美』的面部『冰療』系列和『曼莉婷』的冰晶護理作為主打產品，前幾天顧客上來問的最多的就是。。。。。。」菲菲正在說，可方達玲突然做起了令人掩面的事，阿明原本坐的好好地在聽菲菲講話，可她伸出一隻手，硬是把阿明的臉扳向自己，嘴裡撒嬌似地說著，「你看著我呀，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了沒有啦。」阿明倒不好意思起來，把她的手拿開，可她仍不罷休，又用手去揪他的耳朵，「我要你聽我說話嘛。」菲菲和另兩個經理面面相覷，看他們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三人只能起身離開。
「這個女人真不要臉。」菲菲出來后說，另一個說，「有她在，我們的店早晚會關門。」
「我正在跟她們開會。」阿明也有些不高興，「你有什麼話回去再說不行嗎？」
「我偏要現在說嘛。」見菲菲她們走了，方達玲乾脆坐到他大腿上，「你到底要不要聽，你不聽，我馬上收拾東西回去了。」
「好，好，你說，你要說什麼？」
「這幾天我們都忙得要死，我都忘了，我那批產品里還有幾套『腎保』按摩精油，是廠方配送的，要是你覺得送『泡澡』不好，我們可以改送『腎保』項目嘛。」
「這個效果怎麼樣，客人會不會喜歡啊？」
「那我就先給你做一遍，體驗一下效果怎麼樣？」方達玲撩著阿明的頭髮，神情越發曖昧，「我以前專門學過一套泰式按摩的手法呢，包你舒服得要死。」她飛著媚眼嘿嘿痴笑起來。
「那我們回去做吧。」此等尤物在前，阿明魂靈又出竅了，「馬上走。」
「現在樓上一個人都沒有，我們這就上去開個包房做好了。她們說什麼現在沒人願意『泡澡』，你親自上去感受一下，先泡個澡，然後我再給你做腎保。」
下午，一樓的大包房裡尚有幾個客人，其他沒事幹的美容師們都躲到二樓來休息說閑話。這時，一樓大廳里進來一個女人，她個子不高，瘦削的身材，一張長臉沒有什麼鮮明的特色，皮膚有些灰黃髮蔫，頭髮也有些乾枯，唯有那對眼睛露出一種略帶狠勁的目光。她一個人先進來，前台一個美容師以為她是新來的顧客，想將她引到顧客接待區去，可她卻笑著說，「你們老闆呢？我是他的一個朋友介紹來的。」美容師老實地告訴她，老闆剛剛和方總監去樓上查看VIP包房了。「我還帶了幾個朋友一起來，我們還是到樓上去找他吧。」這個女人說。過了一會兒，門外又進來了兩男兩女，這五人在美容師好奇的注視下，上二樓去了。
菲菲和幾個美容師在二樓的顧客休息區內閑聊，「老闆在樓上，你們小聲點兒。」菲菲告誡幾個大嗓門的美容師。
「他到樓上來做什麼？」一個美容師問。
「誰知道？方總監也在裡面，她說他們兩個有事要商量。」
「在辦公室商量不好嗎，偏要跑到樓上來做什麼？」
這時，她們都看見這五人走上樓來，菲菲覺得那兩個男的似乎有些眼熟。「你們老闆在哪個房間？」那兩男人中的一個問她。
「在最裡面的那個包房裡。」菲菲指了指過道頂頭的包房說。「你們有事嗎？」那五個人沒一個理會她，在問話的男人的帶領下，直接向過道頂端走去。這群美容師們都按捺不住伸長了脖子，往那個方向看過去，只見這五人圍住那個包房的門，其中一個男人側著臉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隨後輕輕按動門把手，大約是裡面門沒鎖，他忽然猛一使勁，一把將門推開。。。。。。「啊！」伴隨著一聲女人的尖叫，這五人一哄而入。「大家快來看啊！」隨著這一聲大喊，原先還不太敢上前的菲菲和美容師們就統統不約而同地奔向了那個包房。「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快，用照相機拍下來。」頓時間，叫罵聲響徹整個二樓。
此時菲菲終於想起來了，那兩個男人是前些時候來過的，是阿明的小舅子。站在門口，她看見這個包房裡亂作一團，窗帘是緊緊拉上的，空調機里冷氣絲絲地向外傳送著，冒著熱氣的洗浴木桶里還飄著玫瑰花瓣，方達玲只穿著黑色的內衣內褲，一屁股坐在地上，兩個女人將她手反綁在身後，一個扯住她頭髮掰住她的頭，另一個使勁抽她耳光，並用腳全力往她身上亂踹，她拚命想掙扎，可在這兩個女人的鉗制下，一點都動彈不得，只能發出「啊啊」的驚叫聲；阿明一絲不掛地躺在美容床上，他的兩個小舅子一頭一腳按住，這時他已如驚弓之鳥，抖索著看著站在跟前的這個女人，「我只是在這裡泡了個澡。」在這個時候，他還試圖狡辯。這時，樓下的美容師和客人也全都跑上來看熱鬧，一個個都伸頭探腦擠在門口，有的捂著嘴偷笑，有的小聲說著「活該」，還有的指指戳戳議論著。
「那這個女人也跟你一起泡澡嗎？」原來，這最先進店的女人就是阿明的老婆。「老實交代，你們倆在這裡幹什麼？不說，就給我打。」她一聲令下，她的兩個弟弟作勢就要抽阿明的耳光。
「沒幹什麼，我們什麼都沒幹，我向你發誓，我什麼都沒幹！」阿明發急大吼大叫起來，「不信，你們問她！」
「你說，你們在幹什麼？」阿明的老婆用一隻腳挑起方達玲的下巴問她。
「你們誤會了，我是在幫老總做『腎保』。」此言一出，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鬨笑。突然，不知誰叫了一聲，「打她！」
「把她剝光了，拖到店門口去，讓全城的男人都來看她！」阿明的老婆目露凶光，狠狠地說。
「不要啊！不要啊！」方達玲幾乎嚎叫似的地哭喊著，「求求你，不要啊！我以後再也不敢啦！」
「那好，你跪在這裡，先向我重重磕三個頭賠罪，再自己抽自己耳光，每抽一個，就說一句『臭婊子活該』，抽到我滿意為止。」
方達玲跪在地上無奈只得照做。阿明的老婆將一張紙，放到阿明眼前，「這是我寫好的離婚協議，你只要往上籤個名，我就放了你，還有這個臭婊子。」
「我不離婚，我不要離婚。」阿明像一頭困獸般大叫著，「阿菊，你饒了我這一回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我一次次放過你，你又一次次把女人招回來。這回，你膽子更大了，居然敢把女人養到店裡來了，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放過你。」
「我們的小兒子剛出生，他才四個月，你知道，我是最喜歡小孩的了。」眼看求饒不起作用，他倒急中生智，打起了「悲情牌」，「我喜歡他比喜歡我們的大兒子還多呢，我知道我不是個東西，可是你再饒我一回吧，就算是為了我們的孩子，我真的是不能沒有他們啊。你也不想我們的兒子剛出生就沒了爸爸，是不是？」
「你也配做爸爸？」他的小舅子說，「你根本就不是個男人，你是個畜生！姐姐，這回你別再放過他，你想想，從結婚到現在，他身邊從沒斷過下三濫的女人，你替他懷孕生孩子，吃盡了苦頭，可他根本沒有體恤過你，你辛辛苦苦打理生意賺來的錢，他寧可把錢全丟在那些女人身上，也不願意花在你的身上，這樣的男人要了又有什麼用。他還嘴硬，說我們沒證據，到法院告不贏，現在我們鐵證在手，不怕他抵賴了。他開這兩家店就是為擺脫你，對這個人，你不能再心軟了。」
「阿菊，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的錢以後還是會全交給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你放過我這一回吧！」
「算了，你們都鬆手吧。」阿菊想了一會兒說，看見門口圍著那麼多人，「大家都散了吧，讓你們看笑話了。」她一低頭又看見方達玲還在抽著自己耳光喃喃自語著，「你立刻給我滾出去！」
方達玲拖著衣物，捂著被打腫的臉，從人群中逃了出去，阿明爬起來后，跪在老婆跟前說，「你終於饒過我了，是不是？」
「你給我聽著，今天我放過你是為了兒子。我手裡握著的都是你和那個賤貨的證據。」阿菊揚著手中的照相機說，「你和那個女人我沒什麼興趣管了，你願意離也好，不願意離也好，我們還是法**見吧。」
當天這則轟動的「抓姦」鬧劇就傳遍了全城。大約是S城的風光景緻太過柔軟旖旎，以至這座城的歷史中也從來不缺各種香艷傳奇或紅粉佳話，只不知如這般麻辣葷腥故事中的女主角方達玲般徐娘半老的佳人，能否為小城的歷史更增一分顏色，但想來她一定是給小城的居民又添了一道茶餘飯後可咀嚼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