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計施連環 下
路岩拂袖走後，徑直去了書房。看著案上堆積的公文，不由心中煩悶，便讓伺候的小廝點了一爐醒神香，提筆練起字來。
待他臨摹完一幅字帖，邊大娘端著一碗羹湯走了進來，低聲道：「郢王呆坐了盞茶的功夫，剛剛出府。」
路岩拿起字帖，漫不經心的問道：「神色如何？」
邊大娘伸手一捋眉毛，比劃道：「喏！倒著眉頭，卻瞧不出是喜是憂。」
路岩抬眼看她，見她用手指將鬢角支起，做鬼臉一般，不由一樂：「倒豎不分，這分明是豎眉！」
邊大娘分明的作怪，笑顏問道：「奴瞧那郢王，每次來都是這般皺著眉頭，每次走也是這般，卻不知夫君到底施了什麼手段。」
路岩搖頭一笑，將字帖隨手放下后，端坐下來，給邊大娘比了個手勢后，邊大娘便懂事的來到路岩身後，為他按壓頭部，路岩緩緩道：「此等事情，婦道人家不可多問。郢王年幼，身邊服侍的內監又多是不學無術之輩，真才實學雖無半點，卻把小人得勢的做派學得十足，為夫適才不是略微敲打了一下。」
邊大娘聽得咂舌，卻不敢再多嘴，路岩深吸一口氣，緩緩吁出，大腦也緩緩的運作起來。眼下，李漼正值盛年，膝下子嗣又多，對王宗實的恩寵也絲毫不減，前不久更是立了王宗實的義女為皇后，此時是萬萬不可提立太子一事，否則就是給王宗實上眼藥，自尋死路。
為今之計，便只能是等，等變數出現！
一方面，王宗實今年已經年過六十，這些年一直呆在神策軍大營中做縮頭烏龜，神策軍號稱十萬大軍，其中虎賁至少也有三萬，大營戒備森嚴，而王宗實平日里又恩威並施，軍中將士多無二心，真想要弄他根本就是老鼠咬烏龜，找不到地方下嘴，除了靜待他自己老死，根本就沒其他的辦法可想。
而王皇后今年剛剛二十齣頭，幼子李儼身邊有王宗實派來的心腹太監看顧，還是動不得，也只能等。
至於魏王李佾、涼王李侹、蜀王李佶，這三人的格局雖然各自不同，都他們都有外戚輔佐，路岩根本就靠不上邊。所以，他就只能捏著鼻子站到了李偘的身邊，當真是捏著鼻子。
一時間，路岩腦中雜亂，根本就理不+激情小說出個頭緒，邊大娘按了一會手便酸了，便悄悄停了手。她一停，路岩自然感應，不由皺眉，邊大娘便取了食盅遞來：「奴今早熬了鮑參湯，此時溫了正好入口。」
路岩接過來，揭開蓋一股濃郁的鮑魚香氣便撲鼻而來，路岩嗅了嗅突然想到一事：「此鮑何來？記得今歲天家並不曾賞賜過啊！」
邊大娘卻是白了一眼：「夫君是貴人多往事，這是歲前潤州鹽鐵巡陳墦石派人送來的年賀。」
路岩聽了，猛然眼前一亮，頓時想起了這個人來。
這陳墦石本是潤州（今江蘇鎮州）的一名海商，咸通四年（八六三）七月，朝廷發山東諸道兵增援安南，抵禦南詔進犯，諸道兵皆屯聚嶺南。江西、湖南運糧供軍，由湘江水運南下至靈渠（廣西）、入灕水抵達廣州，饋運艱難，諸軍乏食。
陳墦石得知此事，便上奏建議造干斛大船，調江淮兩浙之糧自福建（今福建福州）海運至廣州。
朝廷經過研究和實地考察，發現海運的火耗果然極低，便與准奏，任命陳墦石為鹽鐵巡官，專督海運。
這事經由路岩之手，他也從中撈了不少好處，不過自從李建去崖州經略后，這陳墦石的日子便不怎麼好過了。去歲年末，陳墦石雖然按照慣常送來了各種南方的山珍海味作為年賀，但附上的禮金卻比往年要少，似乎也就三萬貫的樣子。
看來，李建非但把崖州經略得很好，還搶了人家的財路。
路岩腦中一轉，立時得計，三兩口喝下了羹湯后，便取出一張信箋寫信，封好后要門下信使連夜將信送至潤州，又取出一本空白奏摺，寫了一份舉薦鹽鐵巡官陳墦石任安南鹽鐵使的奏疏。
這鹽鐵使屬於編外的官職，唐代臨時性質的要職除節度使、觀察使之外，財政方面則有度支、鹽鐵、轉運、租庸、鑄錢等使，名目不一，分合也無一定。大體上鹽鐵轉運使以揚州為中心，派員巡視各地，在正規職官之外又另成一系統。
而鹽鐵使往往身兼要職，手握財權，正規的戶部職官反而不能舉其職，必以其他官員判戶部，才是戶部真正負責人（即使官居戶部侍郎，也要加判本司的頭銜才能實任戶部之職），因此，戶部本身的職務只掌賦役，度支使的職務為統籌財政，鹽鐵使的職務則統一切稅源。
寫好奏疏，路岩不由得意一笑，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竟讓他想出了如此絕妙的計策來。首先，這安南鹽鐵使毫無疑問是個大大的肥差，一旦陳墦石得了這個官職，日進斗金的同時鐵定少不了給他路岩的供奉。其次，李建經略崖州的衙門可就在廣州的對面，陳墦石在江南與嶺南之間走鹽鐵少不得要夾帶些私貨，李建也少不得要從中撈些油水，若陳墦石直接從江南走貨去安南，有高駢在後面撐腰，便等於是在李建的眼中紮下一枚釘子。
倒時只要讓陳墦石在高駢眼裡揉些沙子進去，這戲也就熱鬧了！
想到其中妙處，路岩不由哈哈大笑一聲，將奏摺收好后便將邊大娘推到在書房中的胡床上，白晝行淫。
與此同時，黃盛懸浮在書房中的一抹神識也迅速避走，轉瞬便回歸了本體。
路岩不知道，他自以為得計，卻根本就是練的嫁衣神功，反倒是幫了黃盛一個大忙。
其實這陳墦石早就和李建搭上了線，最近四個月來鹿回頭所產的海鹽便全是由他代銷。年前他減少給路岩的供奉，是因為他投了整整十五萬貫的股本在李建的鹽場，以此取得了每月上萬斤極品雪鹽的承銷權。
鹿回頭所產的海鹽採用的是後世成熟的過濾工藝，全都是結晶極細、潔白如雪的極品雪鹽，每斤的售價在各地州府都在數貫上下，若不與這陳墦石聯手，你叫李建如何將這等奢侈品給售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