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時空的斷章

時間回到一天之前。

地點是皇家學院太陽神殿內的某個房間。

房間內裝潢華美，兩張鎏金猩紅色靠背沙發上坐著一老一少。

阿修斯示意拜恩出去房間外等候，於是在房門重新被關上以後，偌大的房間里就只有王子和主教兩人了。

「幸會，王子殿下。」

「呵呵，幸會，大主教閣下。」

在別有深意的眼神交匯中，兩人站起來握了手，然後再一次坐了下來。

「不知大主教閣下此番邀請，有何貴幹？」阿修斯直視著對方，開門見山地說。

傑瑞忽然笑了，滿臉的皺紋呈現出奇異的弧度，那雙有神的眼睛眯縫了起來。

「呵呵，殿下百忙之中趕來，還是先品一杯冷飲消暑吧。事關重大，也請容我一點時間整理一下頭緒。」

說著他將桌上一個精緻的銀杯推給王子，杯中是冰藍色的液體，正冒著絲絲寒氣，而杯子外壁也早已綴滿一層密密麻麻的小水珠。

「這是王國南方的特產果汁，冷藏后飲用風味最佳。」

「謝謝。」阿修斯接過杯子，優雅地舉起來，啜飲了一小口。一股冰涼隨著酸甜滑膩稍微粘稠的液體滑入喉嚨，他輕舒了一口氣，鼻腔充斥著清涼的氣息。

輕輕放下杯子，杯子上的水珠沾了一些在手指上，漸漸蒸發，帶走一點熱氣。

「那麼，請開始說吧。」他對傑瑞說道。

大主教已經收斂了笑容，他整理了一下那一身通常只出現在正式場合的大紅教袍，寬大的衣袖稍微捋起，露出那蒼老的手掌，乾瘦的指節有力地輕敲著沙發的紅木扶手，發出細微的嘟嘟悶響。

像是結束了一段漫長的思索，他終於開口了。

「國王陛下他，希望殿下能同意延遲和卡莎娜公主的婚事，待到半年後再舉行。」

「為什麼？」

阿修斯皺起了眉頭，注視著傑瑞的臉龐，語氣間透露著不滿的情緒。

「我並不想欺騙您，具體的原因請恕我不能說出來。」

「大主教閣下，您應該明白，這已經不是我可以做主的事情了，我與卡莎娜的婚事，早已在兩國之間廣為傳播，並且已經向眾多貴賓發出請帖，如果陛下他現在想要臨時推遲公主的婚禮，事後很難做出合理解釋啊。」

「陛下他相信您一定有方法可以做到的。」傑瑞露出一個頗有深意的笑容，「當然事後您也會得到補償。」

說完他從衣袖裡拿出一份羊皮捲軸，然後平放在桌面上打開來。

那是一份繪製非常精細的地圖。

「從這裡到這裡，庫爾德草原上位於神女湖西部的那一半區域，都將劃歸貴國所有。」傑瑞在地圖上緩緩畫出一道線，穿過一個藍色的湖泊將綠色的一大片劃成了差不多的兩半。

「哦？」阿修斯的臉色舒展開了，他抬眼疑惑地望向傑瑞：「這可是相當大的一片土地，一個婚禮的推遲，值得這個價？」

「呵呵，這是一件互利的事情，陛下自有他的考量。」傑瑞不露聲色地應答著，「現在只是與您進行初步磋商，如果意向確定，那麼正式的條約簽署將擇日進行。」

「事關重大，我想我還需要一些時間考慮一下。」阿修斯顯得相當謹慎。

「請王子務必相信我王的誠意。」

阿修斯拿起那張地圖，端詳許久才放了下來。

「雖然我個人而言對於這個提議非常心動，但是請容我考慮數日，或是向父王稟明情況后，再行正式答覆。」

「既然如此，那我就靜候您的佳音了。」

兩人先後站了起來。

「再見，王子殿下，感謝您的光臨。」

「再見，大主教閣下。」

阿修斯推開門，與守候在門外的拜恩一同離去。

*******************************密涅瓦的祝福*******************************

時間是王子和大主教會談后的當天晚上。

地點是皇家學院公寓區二號樓，二層的客廳里。

暗黃的燈光下，阿修斯悠閑地坐在配有柔軟坐墊的藤木椅上休息，陣陣夜風從窗外吹進屋內，讓他倍感舒適。作為侍從，拜恩此時則是筆直地站在他的身後。

阿修斯從椅子旁邊的茶几上拿起一杯茶，喝下一口，隨即閉上眼睛，似乎在仔細品味。

「拜恩，你說父王讓我來這樣一個王國迎娶一個小小的公主，到底是作什麼打算？」

「屬下不知。」拜恩不假思索立刻恭敬地答道。

「呵呵…」王子睜開眼睛笑了起來，他轉過頭來，看著這位依然站立筆直一臉嚴肅的侍從，說道：「如果連你這位號稱帝**政學院有史以來最優秀的畢業生都一點也不知道，那還有誰能為我解惑呢？」

他收斂了笑容，用深沉的語氣緩緩說道：「帝國的未來可就指望著像你這樣的人才來輔佐啊，你是不是也該顯示一點你的才能呢。」

安靜了片刻，拜恩的目光落到阿修斯的身上，正好四目相會，他從王子的眼中讀到了信任的訊息。

「說吧，這只是我們之間的對話。」阿修斯點了點頭，注視著他的雙眼。

拜恩閉上眼睛，半秒后忽然睜開，說道：「屬下以為，皇帝陛下一方面是為了利用殿下您來與鄰國進行外交上的通婚，另一方面，也確實是為了給您找一個合適的伴侶。」

「前半句很有理，後半句卻差之千里。」拜恩話音剛落，阿修斯就說道，「你不懂父王，他的目的從來只有一個，在他的眼中，即使是他的兒子，在必要的時候，也是可以為了他那偉大的事業而犧牲的。」

「殿下，陛下實際上……」拜恩似乎想在王子面前為皇帝說些什麼。

「不用再說了，我們換下一個話題。」阿修斯不耐煩地揮手，阻止了拜恩往下說。

拜恩停了下來，等待王子的發話。

「對卡莎娜，你又有什麼看法？」阿修斯重新拿起堅硬的黑木雕成的精緻杯子，喝下一口茶。

「卡莎娜公主性格溫和，舉止優雅……」

「我是問你對於她被拿來做我的妻子這件事，有什麼看法。」阿修斯又一次打斷了拜恩的話，「儘管把你想到的都說給我聽。」

拜恩看了王子一眼，繼續說道：「屬下認為這是對方為了與我國交好，而使出的通婚手段。卡莎娜公主在三位公主當中排行最小，也最沒有才能，故而被當作政治籌碼來使用。」

「只有這種程度了嗎？隨便拉一個人都能看的出來了吧。」阿修斯顯然對他的回答不滿意。

「雖然對方表面上看來是如此打算，但是依屬下這幾日所見，卡莎娜公主並非如傳聞中的是一個花瓶。」

「噢？有點意思，接著說。」

「在數日的接觸和暗中觀察中，屬下注意到無論從她的說話或是行事舉止上，都找不到不合禮節的地方。而即使是王宮裡的宮女，也偶爾會有走神失禮的時候，但是卡莎娜公主卻沒有。這樣的情況有兩種原因，第一，是她意志力驚人，能將禮儀貫徹到生活中每一格動作中去，但是根據我們事先從線人所了解的情報，卡莎娜公主是所有三位公主當中性格最活潑外向，最不喜歡守規矩的人，也是禮儀課成績最差的那位。這個情報與我們所見相距甚大，然而它卻出自從來沒有出錯過的帝國情報部，真實性不容置疑，所以屬下認為這裡面只有第二個可能性……」

「第二個可能性……那是什麼？」

「那就是……殿下小心！」

拜恩剛準備繼續說下去的時候，突然發現窗外傳來一聲細微的古怪嘯聲，他馬上就辨認出這是箭矢類武器劃過流動的空氣時產生的聲響，當即出言提醒，並同時撲向阿修斯的方向準備用身體保護他。

「什麼？」阿修斯一驚，正轉身卻看到拜恩向他撲來。

慌亂之中他的身體條件反射地往窗檯的方向一躲，恰好躲開了拜恩的撲救。拜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點銀光從窗外飛快地奔向王子。

嗤——

血光乍現，木製茶杯掉落在地上，茶水灑落一地，混合著一滴滴落下的鮮血，在地板上蔓延著。

拜恩摔倒后馬上爬起來將阿修斯扶起，發現他的身上一大片衣物已經染成紅色，他走到窗前往外面看去，卻只看到無盡的夜空。

「殿下！殿下！快來人啊！！」

他將王子放在地板上，朝外面大喊著求救。

很快附近的學生和導師發現了這裡的情況，及時將阿修斯送往醫務部…

*******************************福玻斯的祝福*******************************

時間回到今天。

地點是皇家學院圖書館一層。

「雨停了？」康妮發現窗外的雨聲似乎已經消失了。

「嗯，總算是停了~」金娜走到床邊看了看，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

「這麼快？我都還沒看完幾頁書呢。」康妮抱怨道，不過她還是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書本來。

「哎呀，你還好意思說，誰讓你這麼晚才來的……」

「唔……抱歉……」

「喂，我可沒有生氣哦，開個玩笑而已啦，誰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生你的氣……吃飯去吧？」

「嗯！去哪？」

「玫瑰餐廳~上次我還有好幾個新菜沒嘗過呢~~噢，還有，為了表示歉意，今晚上就你請客吧！」

「啊？你不是說沒有生氣嗎？」

「我是沒有生氣，可是你也說了抱歉呀，不是嗎？說了抱歉，就要有誠摯的歉意……」

「……好吧，我明白了。」

……

少女們捧著書走出了圖書館，踏過洗刷一新的青石板路，呼吸著雨後清新的空氣，朝著下一個目的地進發。